蘇白這個時候,緩緩地回過頭,發現自己身后,空無一人;
但蘇白記得清清楚楚,當時,沈老頭,是跟在自己身后走向馬車的,而進出馬車,只有這個車窗唯一通道,只能允許一個人一個人地鉆進去,蘇白趴在車窗上時,就不可能再有第二個人能進去。
而且,胖子也說得很清楚了,沈老頭一直在馬車里研究那些小篆字,根本就沒有出馬車;
當下,蘇白的后背一陣發涼,在那里跟著自己一起抽煙聊天快一個多鐘頭的人,竟然是假的,而自己,卻一點都察覺不到!
這才是,最大的詭異!
“大白,你怎么了?”胖子似乎是察覺到蘇白有些異常了。
蘇白擺了擺手,“沒事,可能被憋壞了。”
“切,還不是因為你,不是你那神經病硬要跟那黑鬼對剛,咱們會被困在這里?”胖子顯然還是有些不滿的。
“不是我,你能現在坐在這里研究這個先秦法陣?”蘇白反問道。
“嘿嘿,這倒是。”胖子承認了,這其實已經可以算得上是他張八一的機緣了。
周姓青年聞言,也點點頭,顯然,研究這個法陣,哪怕只是停留在臨摹熟悉的層面上,他也已經覺得受益匪淺了。
倒是沈老頭,有些意外地將戒尺伸到蘇白那邊,看了看趴在車窗上的蘇白,問道:“真的,沒什么事?”
蘇白看著沈老頭,一時間,蘇白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種想要將面前這張臉給撕碎的沖動。
沈老頭嚇了一跳,身子打了個哆嗦,顯然是察覺到了蘇白針對他的殺機,一時間,沈老頭有些不明所以,自己怎么就惹到這個瘋子了?
好在,蘇白只是重重地吸了一口氣,“胖子,你那里還有煙么。”
“有,給。”胖子把自己口袋里的煙丟給了蘇白,他現在在研究法陣,正是全神貫注的時候,根本就沒時間去抽煙,也沒興趣去抽煙。
蘇白接過煙,轉身,蹲著前行,來到了距離馬車有十來米的位置,然后坐了下來。
一根煙被取出,咬在嘴里,沒點燃,只是下意識地咀嚼著過濾嘴。
忽然間,蘇白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地,起身,開始蹲在地上尋找起來。
那根煙,那根煙,
那根煙抽完了,總歸會留下一個煙頭吧!
很快,蘇白找到了,一根留在地上的完整的煙,并且也確認,這是自己之前遞給和自己聊天的那個沈老頭的煙。
對方,明明在自己面前用打火機就點了煙,還抽了很多口,吐出了煙圈,自己還聞到了煙味,但是,這一切,都是假的?
蘇白抿了抿嘴唇,這已經不是幻術了,已經遠遠超出所謂幻術的層次了,對方根本就是有著把自己玩弄于鼓掌間的能力。
她讓你看到什么,你就得看到什么,
就像是《圣經》里:神說,要有光。
只是,蘇白也就是經過了十幾秒的心臟加速之后,隨即就淡然了下來,他鄭重其事地給自己點了眼,勐吸一口氣,然后抖了抖煙灰,小聲地自言自語道:
“其實你可以用真身出來見我的,我的公主大人,如果你實在是寂寞了的話,我可以陪你聊聊天解解乏。”蘇白很平靜地說道。
然后,
下一刻,
蘇白手里還夾著煙,根本就來不及動,然后一股無形的力量直接壓迫了過來,重重地砸在了蘇白的胸口位置,將蘇白砸到了地上。
“額……”蘇白感覺自己嘴里像是被塞滿了氣流一樣,發不出聲音來,雙手雙腳更是在此時像是被禁錮了一樣,連動彈都不能。
這就像是……鬼壓床!
其實,蘇白還是可以切換出其他狀態來進行反擊,至少是嘗試一下,但是蘇白沒有那么做,他還真的怕徹底激怒這位陰魂不散的公主。
而且,蘇白自己也清楚,自己的血族血統在對方眼里,就是來自西方的敵人,自己的僵尸血統在東方人眼里也是不詳反感的存在,蘇白無論切換哪個血統,都肯定會直接激怒對方。
胸口上的力道,沒有減輕,也沒有衰弱。
蘇白眨了眨眼,看來,這位公主,不想殺自己,
或者,
她殺不了自己。
她已經死了,在兩千多年前戰死了,現在的她,不可能還具備著生前的實力,而對方之所以能夠壓制住自己,應該是和周圍的環境有關……
甚至,還和自己腦子里的思維想法有關。
自己覺得她很強,自己心里對她已經有敬畏的情緒了,所以對方才能對自己進行鬼壓床,自己是動彈不了,但自己其實也沒遭受什么損傷不是?
車廂里的胖子擦了擦汗,然后像是聽到了什么聲音,扭過頭看向車窗外,發現蘇白還好端端地坐在那里悠哉悠哉地抽著煙。
“嘿,他倒是舒服。”
隨即,胖子低下頭,繼續開始臨摹起陣法。
但是,其實在那一頭,蘇白是被壓在地上,雙手雙腳平攤開,那煙,也早就不知道丟在什么地方了。
“褻瀆軍列,死罪!”
冰冷的聲音在蘇白耳邊回響。
蘇白心里想著,應該是之前自己從秦兵尸體上取下對方甲胄的舉動,讓這位陰魂不散的公主生氣了。
這些士兵,是兩千多年前跟著她一起進藏的秦兵隊伍,當初,她是以這兩百秦兵加上祖龍的信符才得以收服藏地先民部落的,最后,這兩百名士兵更是跟她一起戰死在了最后。
她在乎他們,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而蘇白,卻在剛才從他們的尸身上摘取甲胄,糟蹋烈士的遺體,這位公主怎么可能受得了?
本來,按照蘇白一貫的脾氣,人家這樣壓著自己,自己就算是明知不敵也要硬剛下去的,更何況這個公主,其實也就是陰魂不散,至多留下個靈魂烙印而已,這里有四個資深聽眾在,胖子和周姓青年擅長陣法,胖子跟那個沈老頭又明顯是專門克制鬼的強化,對付一個孤魂野鬼,綽綽有余。
這個公主,也翻不出什么大浪出來,否則一開始她就不會一直不現身非要等到剛剛蘇白一個人出來時才故弄玄虛出現了。
只是,蘇白其實自己也承認,剛剛從那個秦兵身上剝下鎧甲的舉動,確實有點……不地道。
雖說后來蘇白又把鎧甲給對方套回去了,但那是建立在鎧甲已經變成破銅爛鐵的前提下,否則蘇白肯定多多益善了,這里的秦兵估計都得“裸奔”了,胖子現在是癡迷陣法,他估計待會兒弄好陣法走之前也會來順手牽羊一些裝備的。
本就是自己做得不地道,又不是那種不拿對方甲胄就活不下去的局面,這個公主生氣,蘇白也認了,她要發脾氣,蘇白也先隨她發吧;
爺們兒嘛,讓女人在自己身上發發脾氣,又怎么了?
也不丟人不是?
更何況,這位還是大秦公主!
但是,很快,蘇白發現自己身體恢復了知覺,對方的力量,似乎退走了,蘇白重新坐了起來,腳邊的香煙才燃燒了一半,蘇白撿起來,又抽了一口。
剛剛,就像是做了一場夢一樣;
但是蘇白清楚,這絕不是一場夢,那個大秦公主,可能還在這狹窄的某個角落里,看著自己!
“少抽點煙,對身體不好,而且這里空間這么小,煙多了,空氣就更壓抑了。”沈老頭的聲音從后面傳來,蘇白轉過頭,看向沈老頭。
“呵呵,你是真的還是假的?”
“嗯?這是什么意思?”沈老頭顯得有些不明所以。
蘇白彎腰站起來,沒去馬車那邊再看看里面是不是還有一個正在研究小篆字的沈老頭,而是目光冷冷地盯著沈老頭:
“之前我是覺得你挺虛偽的,現在忽然覺得,你比我想象中要虛偽更多更多。”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沈老頭臉上露出了疑惑之色。
“別裝了,她為什么不化作胖子和那個臺灣人的形象,就化作你的形象?”蘇白把兩指摩挲著,將煙頭掐滅,“那個大秦公主的亡魂,是不是被你手中的戒尺給鎮壓了?你偷偷鎮壓了想要當戰利品帶走,我沒意見,我也不是什么道德潔癖,我也不反對這么做。
但是你要么做事就做得干脆利索一點,別拖泥帶水,要么就干脆別做,你鎮壓了她的亡魂,現在卻壓制不住她,你這是想要把我們所有人都害死么!”
蘇白帶著質問的語氣呵斥著沈老頭。
這老頭就是一個老陰b,之前還假模假樣地對著這些秦軍士兵尸體叩首表示敬意,但是可能從一開始搖動追魂鈴時他就已經發現大秦公主游離在附近的亡魂并且將人家偷偷收入戒尺鎮壓了,那個單純的灣灣還真是可憐,跟著這個老陰b一起叩首對秦軍表示敬意呢。
“呵,我還以為你是個精神紊亂的聽眾,沒想到,這件事,居然還能被你看穿。”沈老頭伸手輕輕拍了拍自己的戒尺,不以為然道:“她只是在不停反抗而已,但也就只能鼓搗出一些小鬼把戲罷了,不管她生前多么偉大多么強大,現在的她,只是一個經了兩千多年風吹雨打的殘破亡魂而已,你剛剛如果真的發力,她的鬼打墻也壓制不了你,是你自己不愿意罷了。”
沈老頭頓了頓,帶著點玩味看著蘇白,“你說我要把大家害死?就憑她?”
就在此時,
“咔嚓……”
一聲聲脆響交替傳出,
兩百秦軍尸體身上開始出現龜裂,他們本來挺拔如白楊的身體開始搖晃起來,似乎變成了一根根即將斷裂的朽木,
而頭頂上本來被卡住不動的巖石,又重新開始了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