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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來啊,互相傷害啊

  “從我的記憶里,

  滾出去!”

  這是來自蘇白的意志,也是蘇白宣誓自己主權的吶喊,本就應該屬于你的東西,甚至是對于絕大部分人來說是與生俱來最基本的東西,但對于蘇白來說,想要拿回它,卻是如此地坎坷,而且,似乎只有眼下這唯一的機會了。

  第一個畫面中,嬰兒扭過頭,盯著一旁正拿著自己放在水龍頭下沖洗的蘇余杭,伴隨著嬰兒轉過頭,水流在此時都暫停了下來,整個衛生間里的溫度剎那間降低到了零度以下,墻壁上甚至都已經掛上了白霜。

  而蘇余杭的身形一動不動,他不能動,他動不了,他唯一能夠左右的,其實只有他的目光!

  在蘇白的記憶中,蘇余杭只能保持著自己的影響力,并且在極為克制的前提下維系自己鵲巢鳩占的格局,他不可能大刀闊斧地對蘇白的記憶進行改造以保證自己永久地進駐這里,其實,他完全有能力直接對蘇白進行奪舍。

  但他不能這么做,正如徐富貴所說的,因為有廣播的存在,所以他們不敢殺你,正是因為有廣播的存在,所以蘇余杭不敢直接對蘇白這么放肆!

  篡改一個人的記憶,看似很簡單,卻很容易出現大問題,尤其是在這種非主動的改變下,很可能引起廣播的注意,廣播的注意點倒不是發現了蘇余杭的小動作,它注意的其實是蘇白這種被動條件不知情的記憶改變下,他還能否被稱之為蘇白。

  廣播對一個聽眾的認知有著屬于自己的一套標準,譬如當初蘇白其實是奪舍的鬼魂,但他畢竟有著自我獨立的人格和思考,同時也親自度過了自己的青春年紀,上中學、高中到大學時間,讓他擁有了屬于自己的意識和思想,也因此,哪怕蘇白的來歷很扭曲,甚至不是正常人的生長路線,但廣播還是判定蘇白是一個人,是一個可以成為聽眾進入故事世界的人!

  而如果蘇余杭過度地篡改蘇白的記憶,甚至把持蘇白的記憶以達到自己永遠不可能驅逐的程度,那么記憶的改變必然導致連鎖的反應,會影響蘇白本人的人格和自我塑成,到時候蘇白是否能夠繼續成為聽眾,是否能夠被廣播保持認定就很難說了,而廣播對于自己不能認定的聽眾往往就是現實任務絞殺這一條歸宿,或者更干脆一點自己將其拉入故事世界進行湮滅。

  也因此,才會造成如今蘇余杭在面對蘇白強勢回歸搶回自己記憶主導權時如此窘迫的局面。

  “啊啊啊啊啊啊!!!!!”

  嬰兒咧開嘴,開始尖叫起來,這一刻,嬰兒的嘴里出現了兩顆獠牙,這是屬于僵尸的獠牙,一股尸氣正在嬰兒的身上迸發出來。

  緊接著,嬰兒的獠牙直接刺入蘇余杭的手中,尸氣尸毒開始灌輸進蘇余杭的體內,同時頭顱一甩,蘇余杭的手臂直接崩斷,崩斷了手臂的蘇余杭開始失去對嬰兒的掌控,嬰兒還繼續懸浮在水池上,而蘇余杭的身形則開始慢慢地后退,漸漸沒入進了黑暗之中,這是他的退卻,因為在具體化的記憶畫面中,他很難去主導和改變什么,至多就是那一瞥那一回頭,而這里是蘇白自己的記憶世界,所以他可以采取任何的手段將自己不想要的記憶剔除出去。

  幼童的身體開始站了起來,他的身體不再呈現僵尸的暗青色,而是透露著一種血紅,身上散發著嗜血跟妖異的氣息,嘴里,同樣也有兩顆獠牙顯露了出來,但這不是僵尸,而是血族血脈。

  幼童走向了全家福所在的位置,其余人似乎都沒看見他,只有蘇余杭一個人的目光隨著他的移動而移動。

  這兩個人,一大一小,在此時竟然有一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

  只是,蘇余杭除了目光以外,沒有其他能夠移動的能力,因為他要坐在這里拍照,按照記憶,他此時就是坐在這里,他可以目光游離,卻不能擅自做行動。

  幼童來到了蘇余杭面前,張開嘴,喉嚨里發出了一聲質詢的咕嚕聲,像是在詢問蘇余杭為什么不帶自己拍全家福。

  緊接著,幼童的獠牙直接刺入了蘇余杭的脖頸位置,同時開始瘋狂地吸食蘇余杭的鮮血。

  蘇余杭的身體開始慢慢地萎縮,最后,身后的陰影將其擴散包裹住。

  第三個畫面中,少年還是那個少年,他的目光不再落在畫卷上,而是瘋狂地拍打著面前的玻璃容器,歇斯底里,瘋狂無比。

  蘇余杭站在少年的面前,隔著玻璃容器冷冷地看著他,仿佛是在看一只在魚缸里企圖掙扎的小金魚,在那個時期,在那個年代,蘇余杭跟眼前的少年,毫不夸張的說,真的就是巨人和螞蟻的差距。

  蘇余杭的手伸了進來,抓住了少年的頭,當他習慣性地準備將男孩彈昏過去。

  然而,少年在此時微微一笑,一條條血線在少年的肌膚上出現,緊接著,少年一拳掄起,對著面前的玻璃容器直接砸了過去。

  “轟!”

  玻璃容器瞬間崩碎,營養液四濺,玻璃渣子被這強橫的力道全都刺入了蘇余杭的身上,蘇余杭的身體再度消失。

  嬰兒、幼童、少年,身體開始扭曲起來,每個畫面中的蘇白,也開始扭曲起來。

  三個畫面在此時一起湮滅,瞬間粉碎,每個畫面中都有一個蘇白,三個蘇白的身形扭曲擴散,最后融合到了一起,另外,嬰兒、幼童、少年三者也都慢慢地融入到了蘇白體內。

  這里,是自己的主場,這里,本就是自己的自留地,

  你蘇余杭,

  憑什么一直逗留在這里!

  一直到現在,蘇白只是看見蘇余杭的變化以及他的目光,卻沒有看見自己那個便宜媽有任何的異常,也因此,蘇白大概地猜測出,可能自己的記憶中,蘇余杭占據的份額比較大,又或者,自己那個便宜媽并沒有真的入主自己的記憶中,又或者,他們其實有很多個選擇,而自己,僅僅是其中的一個。

  一道淡淡的男子身形在蘇白的意識之中顯現出來,帶著一種威嚴和桀驁,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個當老子的準備教訓一下自己不聽話的兒子。

  然而,這種姿態卻最是讓蘇白所反感的。

  “轟!”

  意識空間正在炸裂,屬于蘇白的記憶長河正在扭曲起來。

  男子的身形巋然不動,他像是很篤定,篤定蘇白不能對自己出手。

  因為他的形象,他的身份,他的逗留,導致他自己本身其實也已經算數蘇白記憶之中的一部分,強行驅逐他,等于是對靈魂進行“刮骨療毒”。

  “你的進步,讓我很驚訝。”黑影中傳出了一道男子的聲音,這聲音,蘇白很熟悉,就是蘇余杭!

  當初的蘇余杭,曾將徐富貴坑在證道之地二十年,同時將吉祥帶了出來,同時,和廣播博弈算計了這么多年,如果換另外一個旁觀者聽眾的角度,蘇余杭完全可以當作一個偶像或者楷模。

  但是站在蘇白的角度來看,眼前的這個人,是自己必須殺死的目標!

  世人常說,最大的仇不外乎殺親之仇,但在這里,似乎更高級一點,因為蘇白的父母,就是自己最大的仇人,他們扼殺的,是自己的童年,同時,也幾乎要扼殺自己的命運!

  “你知道么,我當初和你媽為了你的事還吵過。”蘇余杭的聲音依舊很平靜,哪怕現在在記憶意識中,蘇白完全占據著主動和優勢,“當時我就覺得,這個孩子似乎很渴望融入我們這個家庭里,事實上,一些事情我也知道,在秦皇島,你為了她去發瘋甚至不惜被懲罰而去為了她報仇去殺人。

  我有時候真的在想,如果我真的把你當我的兒子來對待,至少,你會是一個很孝順的孩子,是吧?”

  這聲疑問,帶著一抹感傷,同時也有著一抹悵然。

  但就是人生的選擇,也是道路的選擇,現在說這些,其實也沒什么意思,選擇二十多年前就已經做出,路也早就已經走過去。

  面對蘇白的逼迫,

  蘇余杭依舊顯得不急不慌,道,“真正的我,其實已經不在你記憶里了,而你除掉我,你將付出自己靈魂重創的代價,你甚至會因為從高級聽眾的境界上跌落下來。而這個代價,廣播不會幫你恢復,你已經將我從你記憶中驅逐了,我已經無法對你做什么影響了,不是么?”

  蘇白一步一步地繼續緊逼蘇余杭,

  “蘇余杭。”蘇白喊道。

  “嗯。”蘇余杭回應道。

  “父親。”

  “呵呵,嗯。”

  “爸。”

  “嗯。”

  “有句話,我一直很想對你說。”

  “說,我聽著。”

  “首先,我不信就算你本尊已經離開了這里,但你這一縷分魂消散會對你本尊不造成任何影響,

  其次,

  我真的很想對你說一句話,

  那就是,

  來啊,

  互相傷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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