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幻世長居城里,每天都會有很多事發生。對于南山街上的人來說,像大寇堂的覆滅,陳家的覆滅,算是大事。但對于幻世長居城來說,這些事真的算不得什么。如果說幻世長居城是一個小江湖,那么這里也是一個凝聚了所有惡的江湖。
安爭看到了坐在自己門口獰笑的那個人,也看到了那個人坐在下面的是什么。
杜瘦瘦被捆的結結實實,嘴巴也堵了,躺在地上應該是昏死了過去。
陳普坐在杜瘦瘦身上,一臉獰笑的看著安爭。
“是不是想不到?”
陳普問。
安爭深吸一口氣,心里有一種自己遺憾。這個世界上,這樣的戲碼總是在不停的上演。他在大羲明法司的時候,每天接觸的都是人性之中的惡。在這個窮山惡水的滄蠻山里重生之后,接觸到的還是這些東西。在這一刻安爭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也許他活著,就是為了鏟除這所有的惡。
“我還以為滅掉了陳家的是個什么大勢力。”
安爭嘆道:“原來是個內賊。”
陳普聳了聳肩膀:“這是陳家欠我的,我這么多年來為陳家做了多少事?陳家的產業有一大半是我一個人扛起來的,而他們待我還是像一條狗一樣。我只不過是拿回我的東西而已,因為這一切都是我創造的。陳家的那些大爺,只不過是坐享其成的垃圾。我已經把這么多年陳家虧欠我的都拿回來了,接下來要拿回你欠我的。”
他指了指自己的胳膊:“你廢了我兒子的一條胳膊,比我自己被廢了一條胳膊還疼。”
安爭嗯了一聲:“因為那恰是你計劃最關鍵的時候,所以為了計劃不會出現什么變故,就算是我把你兒子的手臂廢了,你還是忍了下來。能做到這一點,你也算個人物。”
陳普不是很理解安爭這個十歲孩子表情之中的那種淡然,那種平靜。因為他不知道,安爭此前經歷過的那些事面對的那些人,隨隨便便拿出來一個都比陳普要陰狠的多。
“你似乎不是很怕?”
陳普手里轉折一把匕首,匕首的柄端有一個環,他的手指穿在環里,匕首好像小風車一樣在他手指上旋轉著。在凄涼慘淡的月色下,那匕首的寒光顯得那么冷冽。
“其實我不應該和你這樣一個孩子一般見識。有人說,大人物要有大胸襟。”
陳普笑著說道:“但我這個人性子就是如此,睚眥必報。不能因為你年紀小,你得罪了我就要放過你,那不符合我做人的規矩。在我看來,年紀越小其實越不應該放過才對。因為年紀小,未來就不確定。萬一你以后強大起來,我還怎么殺你?不過我這個人也不是一點兒圓轉的余地都沒有,看你自己的表現了。”
他手指上的匕首飛出來,噗地一聲戳在安爭的腳旁邊。
“自己先廢一條胳膊,我或許考慮放過你朋友。”
陳普指了指杜瘦瘦的后腦:“這個白癡,居然寧死也不肯說一聲安爭是混蛋。”
安爭低頭看了看那把匕首,然后抬起頭看向杜瘦瘦:“因為他知道我不是混蛋,你才是。”
“無所謂。”
陳普笑著說道:“如果我不是個混蛋,我怎么可能算計了整個陳家?現在僅剩下陳少白那個小畜生一個沒死的,不過聚尚院也只不過是保他到天明而已。明兒一早他離開聚尚院的大門,就是他的死期。在這之前,你會先一步去地獄探路。我從來不認為做混蛋有什么不好的,這幻世長居城里可有一個人不是混蛋?”
“別說那些普通百姓,讓我來告訴你一個真相。”
陳普一字一句的說道:“這個地方,就沒有一個普通百姓。每一個來幻世長居城定居的人,都是因為自己曾經做過惡,所以走投無路才來的這。他們到了幻世長居城后成了普通人,是因為他們弱。如果他們比別人強?他們會人手欺壓?別那么單純,這里的每個人,除了出生在這的之外,每一個人手上可能有帶著殺戮的血。”
安爭點了點頭:“這一點我不否認,所以幻世長居城這個地方本身就不該存在。”
陳普指向插在地上的匕首:“別試圖拖延時間了,我對你們了解的很清楚。這個死胖子倒是有個哥哥在九黎宗,但不過只是個小雜役而已。而你是個孤兒,一個親人都沒有。所以你就算再怎么拖延時間,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安爭道:“我有。”
陳普愣了一下,警惕的往四周看了看,然后冷笑起來:“別虛張聲勢了,你就是個賤種而已,在幻世長居城,沒有利用價值的人,誰會救?”
安爭認真的說道:“我真的有。”
陳普似乎真的被有些懷疑了,所以他不住的往四周看。這正是他這種人的弱點,因為他陰暗,所以疑心太重。
安爭笑起來:“你怕了。”
陳普狂笑:“我怕了?從今天開始整個南山街都是我的了,我怕你一個毛頭小子?!我的實力已經在升粹五品,隨隨便便一根手指就能把你這樣的小子碾成碎渣,我怕你?!你不過是個孤兒是個賤種,不能修行,你沒有必要裝神弄鬼,如果你真的有幫手,為什么還不出現?”
安爭道:“我的幫手,一旦讓你看到的話,你就死了。”
陳普再次往四周看了看,還是一無所獲。
安爭微笑著說道:“我從一開始,就覺得這件事有蹊蹺。為什么我和惡霸會那些不入流的小混混之間起了沖突,會值得你出現來圓場?那是因為,你不想因為突然發生的小事,影響了你的計劃。為什么那天夜里,陳家沒有借著我打傷惡霸會的人而對大寇堂出手?不是因為機會不夠好,而是因為你和大寇堂暗中有了勾結。”
“陳家的那些人雖然看不起你,但很相信你,包括陳少白。你說機會不好,他們就沒有繼續行動。但那個時候,正是你勾結大寇堂的人準備滅掉陳家的開始。等到陳家的人反應過來之后,他們其實還是不知道自己的對手是誰。所以他們只好把陳少白送進聚尚院里,保住陳家的唯一的血脈。”
“我既然已經想到了這些可疑的地方,難道我就真的沒有準備什么?”
安爭問了一句。
這讓陳普更加的疑惑了,但他根本就無從去想,安爭這樣的孤兒,能有什么準備?
不是陳普看不起安爭,是因為安爭確實沒有什么本錢。他只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孩子,不能修行,不是什么天才。沒有根基,沒有靠山,這樣的一個孩子有什么可忌憚的?但是安爭的這種冷靜,讓陳普心里的懷疑卻越發的濃烈起來。他想到了那天夜里,陳少白說要留下安爭的時候,他看陳少白覺得那是一頭幼狼。然后再看安爭,發現安爭身上的可怕氣息比陳少白還要濃。
一直到現在,他都不理解安爭身上怎么會有這種氣質。
安爭笑道:“記住,永遠不要在成功之前讓別人看清楚自己的一切。”
陳普更不理解,安爭為什么會說出這樣的一句話。
安爭俯身,將插在地上的那把匕首撿起來,也掛在手指上旋轉著:“如果你不說,我當然不知道你是升粹五品的修為實力。以你的修為境界,殺死我確實太輕而易舉了。如果你不是太得意,也不會把自己暴露出來。如果你再謹慎些,你應該是對著我的尸體說這些話才對。”
陳普站起來,目露兇光:“我現在就把你變成一具尸體。”
“晚了。”
安爭笑著說道:“你知道我為什么在聚尚院里做那么讓人矚目的事嗎?就是想讓人提起對我的興趣。他們會好奇,我這樣一個小孩子,為什么會有那么好的眼力。有些人會起貪念,覺得控制了我就是控制了一條財路。我還撿了漏,從聚尚院里得到了一顆珠子。那珠子不是什么水蟒瘤,而是實打實的魔獸晶核,不過我用來喂貓了。”
“對了,你見過我的貓嗎?”
陳普的臉色變幻不停,他不理解安爭說這些話到底什么意思。
“你到底想說什么?”
他問。
安爭沉默了一會兒后問:“你覺得,一個升粹三品的人,能殺得了你嗎?”
陳普更加的迷茫了,他覺得自己不能繼續聽安爭胡說八道。這個家伙說的話好像前言不搭后語,神神叨叨,亂七八糟。但偏偏就是這些不著邊際的話,讓陳普有些害怕。他總覺得可能會有什么不好的事發生,所以他決定必須立刻殺了安爭,然后離開這個地方。
安爭把貓兒放在地上,指了指它:“我得到了一顆魔獸的晶核,喂給它吃了。它就是我的幫手,現在你知道我為什么要說這些話了嗎?因為我在等它吸收那晶核的力量......陳普,你現在敢過來嗎?你可能會后悔吧,因為你連一只貓都打不過。”
白貓本來懶散的站在那,當安爭的話說完之后,它猛的抬起頭叫了一聲。那一聲叫,竟然有虎豹之威!
一瞬間,陳普甚至錯覺,白貓身后幻化出來一頭絕世兇獸。
“我殺了你們!”
陳普向前沖,但是忽然覺得后背上一疼。緊跟著就有什么冰冷的東西,一次一次的刺入他的后心。他猛的回頭,看到了一頭白發的陳少白。
陳少白手里也有一把匕首,在一秒鐘之內一百多次刺入陳普的后背。心臟的位置,腎的位置,所有要害的位置。
“在他問你,一個升粹三品的人能不能殺你的時候,你就該想到是我了。”
陳少白的刀子不留情,一邊說話一邊刺。
“我的實力遠不如你,如果他不幫我吸引你的注意力,如果你不是最后所有的警惕都用在那只貓身上,我怎么可能殺得了你?三叔?”
陳少白一腳把陳普踹翻,刀子戳進陳普的心口,然后抽出來,劃過陳普的咽喉:“我和安爭在聚尚院里吵了一架,所有人都知道我會在明天一早離開聚尚院逃亡。所以也就沒有人會想到,我是和他一塊出來的,只不過他走了前門我走了后門。他說會在今夜就讓我知道仇人是誰,他做到了,我也做到了。”
陳少白舔了舔刀子上的血:“三叔,走好。”
可是說這話的時候,安爭總覺得他眼神里有些很狡猾也很深邃的東西一閃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