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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等三年

  安爭醒過來的時候,在一輛搖搖晃晃的馬車里。他睜開眼后,渾身上下的劇痛就如浪潮一樣襲來,他不由自主的呻吟了一聲。沒有一處不痛,那種感覺好像此時此刻被人用鐵棒將所有的骨骼都打碎了一樣。

  “終于醒了。”

  迷迷糊糊的,安爭聽到了杜瘦瘦的聲音。

  安爭的視線還有些模糊,眼前只是一條縫隙。然后他就聽到了曲流兮的聲音“別急著睜開眼,你的眼睛腫著。”

  老霍在旁邊笑了笑:“我就說,這家伙氣運奇怪的很,沒道理,也講不清道理。”

  曲流兮道:“在我救治之前,就有一股很強大的藥力在治療他的傷勢。我也只是順著那股藥勁加以輔助,這絕不是什么氣運,而是他體內本身就有藥力救護。只是很奇怪,這藥勁還在自動的進行著調整,很細微,是根據他傷勢來做出改變的。”

  老霍笑著搖頭:“氣運你不懂,你不懂啊。”

  曲流兮也笑,已經熬了三天兩夜的她顯得那么憔悴,但是那一笑,如春風拂過。

  “我不懂我不懂好了吧,老爺子你也去睡會吧,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

  老霍道:“還是你去睡吧,三天兩夜,連一口飯都沒吃過。”⊕∝長⊕∝風⊕∝文⊕∝學,ww≡w.cfw∞x.ne●t

  曲流兮把額前垂下來的發絲理順,輕聲說道:“我沒事,一會兒我給他的外傷換藥,三天了,之前的藥物藥效已經過了。”

  安爭聽著這些話,想哭。

  他張了張嘴,卻連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別說話。”

  杜瘦瘦在旁邊說道:“小流兒說,你身上就沒有一處好的。雖然你擋住了甄壯碧的一擊,但那種力量的攻擊你的肉身還是承受不住。你的骨頭斷了好幾十處,內臟也受了損傷。現在你的臉比我還大,兩個眼睛腫的跟包子似的。”

  安爭咧開嘴,看起來像是笑了笑。

  “你真是個瘋子。”

  杜瘦瘦道:“老霍說,你可能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了。從來沒有人敢在升粹境界挑戰須彌之境的強者。他說氣運,我不懂什么叫氣運,大概就是狗屎運吧?反正除了走運走出了奇跡之外,老霍也想不到你怎么可能殺的了甄壯碧。不過這也挺好,你以前運氣那么差,總是被人欺負,忽然有一天就轉運了,事事都好運哈哈哈哈。”

  杜瘦瘦大笑起來:“看到你臉腫成這樣,我知道笑不太好,但我還是忍不住啊”

  曲流兮:“你滾回自己馬車上睡覺。”

  胖子連連搖頭:“別別別,我一個人在馬車上多無聊,小七道剛睡下,我回去他又醒了。我保證不笑了還不行”

  老霍沉默了一會兒后說道:“安爭,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我知道你可能覺得對邱長晨有所虧欠,當時你沒出手救他但你救不了的,你那個時候出手,只會把自己,把杜瘦瘦他們的命都搭進去。你說要去大燕國都方固城,我不反對。可我想勸你一句現在還不是時候。要是你肯聽我的,咱們就找個安全的地方,你們潛心修行。”

  “等上三年,三年之后,小七道已經八歲。以他的天賦,八歲的修為足夠應付一般的危險。你們也有所長進,再去方固城我也放心些。有人說幻世長居城是天下最兇惡的地方,可幻世長居城的兇惡是在表面上。而像方固城那樣的地方,兇惡在暗處。你們都還小,實力還低微,如果一個不小心,就可能卷進什么泥潭里無法自拔,或許萬劫不復。”

  安爭細微的點了點頭,卻無法說話。

  殺了甄壯碧之后到蘇醒過來,安爭冷靜了不少。

  事實上,他跑去殺甄壯碧,雖然是不得不去做的一件事,但并不是最好的選擇。他知道自己身上有幾件神器,但那些神器能發揮威力的只有一個青銅鈴鐺。如果他足夠冷靜,就會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連夜帶著所有人離開幻世長居城。甄壯碧肯定容不得他們活下去,然而安爭去拼殺是下策。

  哪怕就是暫時藏進逆天印里暫時不出去,甄壯碧找上一陣子找不到也就放松警惕了。

  沖動,一直到現在安爭都沒有能改正的一個習慣,或者說這是他性子里的東西。尤其是為了朋友,他往往會更加沖動。就比如他聽聞那位大羲的皇子殿下在滄蠻山遇到了危險,他沒有任何猶豫,來不及召集手下,一個人萬里迢迢不眠不休的趕過來。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在滄蠻山遇襲而身邊一個幫手都沒有。他的朋友了解他,他的敵人也了解他,而有些時候,敵人和朋友是無法區分的。

  安爭聽到老霍的話,他告訴自己不能沖動了。沒錯,邱長晨死之前還在對他有著期待,這種期待不可辜負。但若要真正的不辜負,唯有讓自己先強大起來。

  四輛馬車順著道路蜿蜒而行,已經看不到身后的滄蠻山了。

  到了第十天的時候,安爭已經能起來自己活動。這對于曲流兮來說都是個難以解釋的現象,傷的那么重,按照道理最起碼要躺上三個月。

  安爭不擔心書院的人報復,但是殺甄壯碧的時候他暴露的法器太多,所以幻世長居城里的人難免會動貪念。老霍帶著人連夜離開是正確的,而帶著大家安全離開并且避開第一批追蹤者追殺的人卻不是老霍,而是古千葉。

  這個古靈精怪的古獵族少女也跟著他們離開了滄蠻山,離開了他們古獵族世世代代生存的地方。誰也不知道她為什么如此決然,或許和安爭有關,或許是為了別的什么。

  老霍有閱歷,但沒有多少江湖經驗。古千葉卻有著豐富的叢林生存技能,她帶著所有人潛入叢林,在水底避開追蹤者的探尋,然后進入山洞躲了半天。之后又派人回古獵族找來了幾輛馬車,最終繞過幻世長居城往南走了。大燕在西北,南邊是趙國的領土。

  燕國和趙國接壤,而且兩國之間世代友好,是十六國之中罕見的從沒有出現過戰爭的兩個國家。現在大燕的太后,就是趙國皇族出身。

  又走了整整一天,前面出現了一個很大的湖。當地人管這個湖叫秀水湖,方圓百里。秀水湖畔有一些漁民,生性淳樸。遠處有幾座小山,并不巍峨高聳,但別有一股田園山野的味道。

  四輛馬車在湖邊停了下來,夕陽的光芒灑在湖面上,美的讓人窒息。湖面平靜的好像鏡子,遠遠的看過去那美映入眼簾又進入腦海,讓人有一種就永遠住在這里不要離開的想法。

  杜瘦瘦扶著安爭從馬車上下來,然后在湖邊的草坡上坐下來休息。

  “善爺還沒醒?”

  安爭問。

  杜瘦瘦嗯了一聲:“自從你殺甄壯碧之后,善爺就昏睡了。到現在已經半個月,還是一點蘇醒的跡象都沒有。小流兒看過,說善爺沒事,應該是一下子用猛了力氣,所以需要時間恢復。不過這恢復的時間也太長了,一直那么睡著。你說奇怪不奇怪,你殺甄壯碧,善爺用猛了力氣,是給你加油鼓勁累的嗎?”

  安爭沒法解釋,但他很清楚,如果不是有善爺那神異的一擊,自己已經死在甄壯碧手里了。

  其實何止是善爺,安爭發現陷入昏睡這種情況的還有他的血培珠手串。

  或許是因為傷的太重,血培珠手串無法從安爭身體里繼續汲取血氣,反而還要為安爭提供藥氣的滋補,所以也陷入了一種休眠的狀態。尤其是那第三顆珠子,北冥有魚四個字顯得特別的淡,好像隨時都要消失。

  至于縛魔布,一直都在善爺身邊,也再無動靜。

  安爭昏迷之前,看到了縛魔布大開殺戒。如果不是縛魔布突然發威,那些圍觀的書院弟子也能把安爭輕而易舉的干掉,然后拿走安爭的所有法器。

  “跟做夢似的。”

  杜瘦瘦往后躺下去,躺在草坡上看著一點兒也不刺眼的夕陽:“我曾經無數次的想過要離開幻世長居城,離開滄蠻山。但沒有想到,居然這么快就離開了。回想起在那生活的日子,居然有些懷念和不舍。可是我知道,如果我沒有改變幻世長居城的實力,我不會回去。”

  “那是一個罪惡遍野的地方,當我有實力之后我一定回去,讓幻世長居城變一個模樣。”

  他側頭看著安爭:“說起來,那地方山清水秀,要是人皆善事皆善,真是個隱居的好地方。”

  安爭道:“那就等你功成名就,回去做城主。”

  杜瘦瘦點了點頭:“行,就這么定了。”

  安爭看到湖邊,古千葉站在那抱著肩膀看著湖面,似乎有些冷。曲流兮拿著一件衣服走過去,為她披上。這個善良的女孩子,和古千葉在一起生活了半個月之后就已經沒有了任何排斥。或許在曲流兮內心之中藏著一尊佛,那是永生不會改變的善念,對事,對人,都如此。

  古千葉對她笑了笑,然后挽著她的胳膊,兩個人站在湖邊看風景,而她們兩個是比大湖還美的風景。

  “那丫頭為什么也跟著呢。”

  杜瘦瘦一直不理解。

  安爭搖了搖頭:“或許,是因為那魚鱗吧。”

  杜瘦瘦認真的說道:“但她看你的時候總是色瞇瞇的怎么解釋。”

  安爭:“滾”

  “對了。”

  杜瘦瘦忽然問:“鐘九歌那個家伙去了什么地方,你說讓他幫忙去找一件東西,已經走了很久了。萬一他回來找不到咱們,沒準會抓狂。”

  安爭搖頭:“他不會抓狂,他比任何人都更懂怎么在這個江湖生存。千門的人,雖然手段都上不得臺面,但都是實用的技巧。”

  “他去哪了?”

  杜瘦瘦問。

  安爭回答:“大羲。”

  杜瘦瘦又問:“幫你找什么?”

  安爭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回答:“找希望。”

  杜瘦瘦沒懂,也不可能懂。

  “咱們去哪兒?”

  杜瘦瘦問了最后一個問題。

  “趙國有個邊城叫督胥城,規模不大,人口稀少,不過那里有趙國最精銳的邊軍駐扎。幻世長居城的人再兇,也不敢去督胥城鬧事。咱們先去督胥城住上三年,然后再去方固城幫小七道找娘親。”

  安爭回答之后又自言自語了一句:“也不知道葉大娘生活的怎么樣。”

  杜瘦瘦道:“應該很好吧,看起來沐長煙像是個很有身份的人,他愛著葉大娘,總不至于讓葉大娘受苦。”

  而此時在相隔數千里的大燕國都方固城里,葉大娘身上纏著鐵鏈,被人推搡著關進了密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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