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城郡北邊的駐軍一共有三千多人,因為之前顧伏波下令放棄抵抗,導致前線全部崩潰。士兵們在戰爭開始之后自發的組織起來,有的人疏散百姓,有的人提著自己的武器站在了堅守了那么多年的防線上。
殺戮一開始就沒有試探,死的人從大街這頭平鋪到了大街另一頭。
全線潰敗,九圣宗這邊蓄勢待發有備而來,而白勝君這邊就算是一開始戒備好的話,依然擋不住。
駱朵朵坐在那座木樓的二樓窗口,透過破了的窗戶往外看,滿眼都是殺戮。她腦子里不由自主的出現了不久之前的畫面,她在那條黑線上跳著馬蘭開花,而雙方的士兵看似冷酷的站在那,但是每個人的眼神里都有光。
那是和平和安寧帶給人的希望,可是在這一刻,恍如隔世。
那條線存在很久了,黑的在那邊,白的在這邊。
現在,都變成了紅的。
安爭將自己所有的天爆珠都打光了,掩護著段伏龍他們撤出了戰斗,僅剩下的不到一千五百名士兵以西城墻和附近的建筑做最后的堡壘,他們每個人都知道其實早晚都會被攻破的,對面是不止十倍的敵人。
可是這道城墻,就是他們最后的驕傲。大部分的百姓已經撤出去了,倉皇逃命,離開了這個曾經安寧祥和的家。他們不知道自己逃出去后會變成什么樣,只能朝著燕城跑,那是他們最后的希望之地。
士兵們人人身上帶血,他們迷茫,他們也害怕,但是他們選擇站在死。
安爭渾身都是血,在進入方城郡之前,他沒有想到自己會卷進這樣的戰爭之中。可是當戰爭來臨的那一刻,他毫不猶豫的選擇站在白勝君這邊。
“我得走了。”
安爭看向段伏龍說了四個字。
段伏龍楞了一下,推開給自己包扎傷口的親兵,站直了身子朝著安爭抱拳:“兄弟,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但是我知道,你是可以做一輩子兄弟的人。走吧,這本就是屬于軍人的戰斗,若是我僥幸不死,他日咱們再相遇的話,咱們就一醉方休。”
安爭笑了笑:“我不是要離開方城郡,我得回去。”
安爭指了指城里:“我還有一個朋友在那,我讓她走,但是她肯定不會走。剛才撤出去到最后一批百姓里沒有看到她,她太固執。”
安爭收拾了一下,帶上一切能帶上的武器,然后深吸一口氣:“就如你說的,若僥幸不死,咱們一醉方休。”
說完這句話之后,安爭一低頭順著街道朝著遠處掠了出去。對面就是九圣宗的大軍,在最后決戰之前,那些殺紅眼的敵人正在滿城里找人,看到一個殺一個。此時安爭回去,可想而知是什么后果。
段伏龍喊了一聲,安爭已經消失不見。
“將軍,那個人是誰?”
段伏龍的親兵好奇的問了一句。
段伏龍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是我兄弟。”
安爭順著小巷子一路往前跑,身子壓低,耳聽六路眼觀八方。這地方已經變成了地獄,是一片修羅場。到處都是血腥 味,可能幾個月都散不掉。
他順著過來的路小心翼翼的回去,等到一隊搜尋的九圣宗士兵過去之后,身子一閃進了那座木樓。
二樓上沒有活人,地上躺著一具九圣宗士兵的尸體,血還沒有干。安爭蹲下來看了看,那人死去的時間最多也就是幾分鐘之前,身體還溫著。看來駱朵朵被九圣宗的人發現了,他往窗外看了看,看到至少幾百個九圣宗的士兵押著一些百姓往東邊走。
安爭深吸一口氣,推開窗戶就要跳下去追趕。
“安爭!”
他背后忽然傳來一聲顫抖著的呼喊,聲音不大,卻有一種歇斯底里的感覺。安爭猛的回頭,就看到駱朵朵從那邊柜臺后面鉆出來,臉色白的好像紙一樣。她看到安爭之后就撲過來,兩只手死死的抱著安爭的腰。
“我求求你,以后不要再丟下我了。”
安爭難以想象她經歷了什么,那個士兵或許是她殺死的,這是她第一次殺人。一個單純的女孩子突然受傷沾染了人血,她的內心之中有多恐懼和痛苦?
“我帶你走。”
安爭蹲下來,駱朵朵趴在他后背上。安爭用布條將駱朵朵綁在自己后輩上,一只手抓了長刀,一只手拿著撿來的連弩,嘴里叼著一把匕首,從二樓窗戶一躍而下。
“什么人!”
不遠處有個人喊了一聲,安爭一抬手點射了連弩。那是從九圣宗的死尸身邊撿來的,這連弩的威力不大,但是對付士兵足夠用了,安爭不敢浪費一丁點的修為之力,誰也不知道后面攔在路上的會不會是強大的修行者。以安爭的實力擊殺這樣一個小兵當然輕而易舉,可是每一分實力的浪費,都有可能造成后面難以應付的局面。哪怕,安爭有無字功法。
一只弩箭激射出去,噗的一聲從那士兵的額頭擊穿進去,又從腦后射穿出來。那士兵悶哼了一聲后倒在地上,手里的長刀落地。安爭好像獵豹一樣沖出去,朝著西邊用最快的速度奔行。駱朵朵緊緊的抱著安爭,臉貼著安爭的后背,可以清晰的聽到安爭的心跳。
不知道為什么,她覺得自己一點兒也不害怕了,趴在安爭的后背上,她感覺整個世界都是自己的。
“攔住他!”
有人在后面看到了安爭后高聲呼喊,前面一隊士兵沖過來阻攔。安爭抬起手連弩不斷激射,十二支弩箭射出去,將十二個人射翻在地,精準的讓人心里發寒。
一個修行者突然從側面沖過來一刀斬向安爭的背后,安爭身子一轉,手順勢將刀子橫著甩了一下。長刀圍著那修行者的脖子轉了一圈,正好刀柄轉過來,安爭抓了長刀繼續向前。那修行者楞了一下,下意識的抬起手摸了摸脖子,一股血噴出來,人頭從脖子上滾落。
四周聽到聲音聚集過來的人越來越多,若僅僅是背后有追兵安爭一點兒也不放在心上,因為這些修為稀松平常的士兵沒有一個追得上他。可是,前面圍堵的人更多。
“呦呵,還有一條漏網之魚。”
那個穿著紅色錦衣的光頭閹人就坐在不遠處的樓上喝茶,看了看外面忍不住輕蔑的笑了笑:“白勝君那邊的人,好像不怕 死的還真不少,誰去給他個教訓,讓他知道不怕死是不對的。”
他手下一個穿藍色錦衣的太監出手道:“掌班,屬下愿去。”
“連成禮,你的修為最近精進了不少,這種場合鍛煉一下也好,去吧......看起來背后那個妞兒還不錯,要活的,回頭先給五圣爺也能領點賞賜。”
站在他身邊的人全都笑了起來,誰都知道,九圣宗九位強大的圣者之中,五圣爺最是好色,尤其是小女孩,每天都要找幾個來蹂躪,玩膩了就隨便賞賜給手下。
藍衣閹人連成禮是個看起來二十幾歲的年輕人,臉白的好像涂了一層雪似的。嘴唇上有兩根稀疏卷曲的絨毛,這可能是他覺得自己是一個男人最后的標志了,所以不舍得刮掉。他背后背著三柄刀,一柄長,一柄短,一柄無鋒重刀。
長的鋒利狀如柳葉,短的看起來就像是一把剔骨刀。而那柄無鋒重刀,似乎有千斤沉重一樣。
“屬下知道了。”
連成禮笑了笑,從三樓一躍而下,如一只大鳥般追向安爭。
安爭敏銳的察覺到了背后的危險,猛的提速向前一躍,背后噗噗噗的聲音不絕于耳,也不知道有多少蟬翼小刀戳在地上。若是安爭沒有提速的話,難免不會受傷。
連成禮看到安爭居然避開了,心性高傲的他頓時惱火起來。
“小毛賊,看你還能跑多遠。”
他單手往前一甩,幾百柄連接起來的蟬翼小刀好像長鞭一樣兜轉過去,刀鞭的前端超過去安爭后忽然轉向回來,直刺安爭心口。
安爭右手的長刀一撩,將刀鞭震開,左手向后伸出去也沒有回頭,連續扣動扳機,十二支連弩嗖嗖嗖的急射過去。連成禮的刀鞭抖了一下,長龍一卷般將十二支連弩全都震掉,可是安爭趁著這個時候已經沖出去很遠了。
“打都不敢打?那你修行了還有什么用。”
連成禮哼了一聲,雙手向后一推。兩股澎湃的力量從掌心里噴出,身子借力向前沖了出去。他在半空之中將那柄長刀從背后抽出來,離著安爭還有百米遠就一刀斬落。
“給我死!”
這一刀的詭異之處在于,刀在安爭背后劈出來,可是刀氣卻出現在安爭面前。也就是說,這一刀之中蘊含著極為強大的空間之術。刀穿越了虛空,繞到了安爭前面。因為有蘇釗的命令不許殺了那個少女,所以連成禮也不敢對著安爭的后背出手。
安爭正往前跑著,忽然感覺面前氣場一變,緊跟著一刀匹練般的刀氣迎面而來。空間好像裂開了一條口子,恰到好處的把刀氣送到他面前。他向前,刀氣向他,近在咫尺,這樣的速度之下看起來無論如何也避不開了。
安爭右手的長刀已經劈出去了,可是長刀乃是凡品,刀和刀氣一接觸就被崩斷。安爭嘴里叼著的匕首啐出去,將殘存的刀氣震碎,速度沒有減慢。
“有點意思。”
連成禮在后面越追越興奮:“想不到你這小毛賊反應居然還挺快,我看你還能堅持多久。”
他兩條衣袖往后一甩,加速追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