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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一老一少

  楊寧心知這酒鋪之中的應該大都是鏢隊中人,這些人瞧見進來的只是個衣衫僂爛的年輕小子,也不在意。

  這里面大部分桌子都已經坐滿了人,黑壓壓一片,少說也有一二十人,楊寧瞅見靠角落處有一桌倒是頗有些空,昏暗之中,只瞧見兩人坐在那里,當下走了過去,一時也看不清那兩人模樣,拱手笑道:“打擾了,沒地方坐了,拼個桌子。”

  那兩人也沒多說話,楊寧在板凳上坐下,他此時已經聞到其他桌子上散發出來的肉香味,這已經好多天沒有正兒八經地吃上一頓,既然碰上了這家酒鋪,自然要飽餐一頓。

  他在木神君的身上得了碎銀子,要應付一頓實在是出綽綽有余。

  外面的風雨沒有止歇的跡象,楊寧倒是有些奇怪,這屋內已經昏暗無比,怎地還不點上燈,正在疑惑,聽得聲音響起:“諸位大爺,燈火來了!”隨即便見到從后面亮起火光,一個伙計手里拎著兩盞油燈,一左一右掛在了酒鋪的墻壁上。

  酒鋪之中頓時亮起來,借著火光,楊寧才看清楚與自己同桌的兩人一老一少,坐在自己對面的是個身著灰褐色長袍的長者,年紀大約五十歲上下,頷下一綹黑須,面容清瘦,氣質看上去倒頗為儒雅,雖然年近半百,但是面色紅潤,并不顯得如何蒼老,看樣子平日里保養得極好。

  坐在自己左邊的是個十五六歲的年輕人,眉清目秀,那一雙漆黑的眼眸子此時正盯著自己看,面帶狐疑之色。

  桌上放著三碟小菜,還有一碗鹵肉,另有一壺酒,只那褐袍長者面前有一只酒盅,桌上的幾樣菜竟似乎沒有動過。

  楊寧見那年輕人面帶狐疑盯著自己,笑道:“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小白兔,出門靠朋友,兩位不要見怪。”

  年輕人淡淡道:“我們不是朋友!”也不多言,轉過視線,楊寧看他滿腹心事模樣,暗想年紀不大這心思卻不少。

  他轉頭看到那店伙計就在邊上,正用古怪的眼神瞧著自己,當下咳嗽一聲,道:“瞧什么?”

  “我瞧你是來避雨的還是來喝酒的。”店伙計帶著不屑之色,“要是避雨,門外屋檐下待著去,可別打擾了這兩位。”

  楊寧還是那身邋遢不堪的衣衫,本就破舊的很,這幾天折騰下來,此時若有人不覺得他是叫花子還真是見了鬼。

  楊寧也不爭執,伸手放了一塊碎銀子在桌子上,指著桌上那幾道菜:“這銀子夠不夠買這幾道菜?給我再來一份。”

  店伙計嘿嘿笑道:“你這銀子是從哪里來的?可莫是偷來的吧?”

  楊寧身側那少年人卻已經皺起眉頭,淡淡道:“任何人不要輕易給別人下定論,你沒有證據,怎能輕易誣陷別人?”

  楊寧想不到這少年人竟然會為自己說話,頓時對這少年生出一些好感,卻聽對面那褐袍長者咳嗽一聲,已經端起酒盅在手里,眼角瞥了那少年人一眼,那少年聽到咳嗽聲,似乎發現什么不對,低下頭去。

  店伙計見那少年人發話,也不好多說,轉身離開。

  楊寧坐在板凳上,微扭頭向邊上看過去,邊上那桌坐了五六個人,都是勁衣短裝,每個人的手邊都放著兵器,大都是入鞘的大刀,桌上雖然有不少碗碟,卻并無看到酒壺,這些人似乎并不飲酒。

  想想也是,這些人既然是鏢隊,運鏢途中,或許有許多忌諱,不可飲酒或許也是其中忌諱之一。

  外面一聲驚雷響,風雨沒有減小的跡象,似乎還大了一些,聽得鄰桌一人道:“盧老,看來這雨一時半會停不下來,咱們要不要繼續趕路?”

  他邊上一名五十多歲的老者撫著頷下白須,慢悠悠道:“這趟要趕緊,途中不能耽擱。歇上小片刻,咱們還要繼續趕路,總不能留在這里過夜的。往前不過二十里地,有一處官驛,咱們到官驛再歇息不遲。”

  “還是盧老了得。”邊上有人笑道:“這各州府郡的道路,都是存在了盧老的腦子里,沿途的城池驛站,沒有盧老不清楚的。”

  另一人笑道:“這條道上,要論人脈,盧老說第二,可沒人敢說第一。你們兩個先前沒走這條線,不知道盧老在這條線上的道行。就說前面那處官驛,換做別人,那可停歇不了,是盧老走了這么多年鏢,沿途都熟絡了,與那官驛里有了交情,咱們過去,自然會有地方給咱們歇腳。”

  那老者帶著幾分得色道:“咱們走鏢的,靠的就是人脈朋友,多個朋友多條路,若是到處結怨,武功便再高,那也吃不了這碗飯。”

  “盧老說的是。”幾人紛紛道:“你是咱們的長輩,這里的學問,可要多教教咱們。”

  盧老笑道:“其實也沒什么可教,記住多交朋友少結冤,多帶笑臉少動刀便是。”忽地站起身來,道:“大伙兒都準備一下,咱們再走二十里地,趕到前面的官驛歇腳,這荒郊野外,還是不宜久留。”

  不少人立時紛紛起身來,更有人取了不少蓑衣斗笠擺在門前,顯然是早有準備。

  已經有人上前開始披上蓑衣戴上斗笠,那盧老喝了一杯茶,正要起身來,楊寧卻見對面的那褐袍長者已經起身走到了盧老邊上,輕聲道:“諸位這趟鏢不知往哪里去?”

  那盧老立時顯出警覺之色,反問道:“閣下是何人?”

  楊寧一開始就覺得這一老一少似乎不是鏢隊一路人,此時聽二人對話,便知道自己猜錯沒錯。

  褐袍長者手上一轉,多了一塊金子,塞到那盧老手中,此時鏢隊眾人都在穿戴蓑衣斗笠,并無幾人注意這邊。

  那盧老皺起眉頭,正要說話,褐袍長者已經輕聲道:“我手中帶了一件物事,準備進京,可是途中擔心發生意外,所以想隨你們一同走,路上也能得個照應。你們的目的地,應該也是去往京城吧?”

  盧老有些猶豫,道:“鏢局的規矩,這走鏢途中,不能帶上陌生人,閣下這.....!”

  “我明白。”褐袍長者笑道:“我也只是求個萬無一失,你就當是臨時掛鏢,我們途中一切都按照貴鏢局的規矩辦,絕不會給你們惹麻煩。”

  “我們?”盧老瞧了那少年人一眼,問道:“是否就你們兩個?”

  褐袍長者頷首道:“不錯,就我們兩個。”

  邊上一人倒也看得清楚,低聲道:“盧老,不就是帶上兩個人嗎?既然有所求,咱們也不必拒人千里之外。”

  盧老瞥了那人一眼,咳嗽一聲,目中帶有一絲責備,顯然是怪責那人多嘴多舌。

  楊寧在旁也聽得清楚,有些奇怪,暗想這一老一少既然要進京,為何還要跟隨鏢隊?褐袍長者說自己帶了一件東西,怕途中有失,若果真如此,那件東西想來十分珍貴,否則絕不會出手就是一塊金子作為費用。

  褐袍長者見盧老還在沉吟猶豫,輕聲道:“其實你們也只是舉手之勞,莫非是嫌費用不足?若是如此,大可再加一些。”

  盧老搖頭道:“不是這個道理。按照規矩,途中是不可再帶陌生人,除非萬不得已,不過看你們似乎很困難,跟著鏢隊一起走倒也無妨。只是丑話說在前頭,沿途的一切,你們都要按照鏢隊的規矩來,咱們可以保證將你們二人平安帶到京城,可要是你們壞了規矩,那也就怨不得我們了。”

  褐袍長者含笑道:“一切遵命就是,絕不會給你們多添麻煩。”

  盧老叫了一聲,“來,拿兩件蓑衣來。”

  褐袍長者回到桌邊,彎腰從桌下取了一只包裹,乃是一間長形物事,用黑布包著,也不知道里面是何東西。

  少年人和褐袍長者對視一眼,也起身來,此時已經有人送了兩套蓑衣斗笠過來,兩人也不客氣,披上了蓑衣,拿了斗笠在手中。

  鏢隊已經有好幾人出了門,盧老也穿上蓑衣,回頭瞧了褐袍長者一眼,點了點頭,褐袍長者笑了笑,手上拿著長形包裹,向少年使了個眼色,便要跟著出門。

  只走出兩步,忽聽得“叭叭”兩聲響,酒鋪之內一瞬間竟然黑了下來,那兩盞掛在墻上的油燈竟是莫名奇妙地熄滅。

  熄燈一剎那,楊寧瞧見那褐袍長者扯住那少年人手臂,將他拉到身后,動作快若閃電,反應也是靈敏至極,隨即聽的酒鋪內一陣騷動嘈雜。

  楊寧心下一緊,一只手已經塞到懷中摸住那把鋒利無比的冰刃,全神戒備。

  自從離開會澤城之后,楊寧就處處小心,經過木神君之后,他更是敏感的緊,這兩盞油燈突然熄滅,他立刻覺得大不正常。

  若是其中一盞燈忽然熄滅,或許只是意外,可是兩盞燈同一時間熄滅,必有蹊蹺。

  “都不要慌!”盧老的聲音已經在黑暗之中響起,“大伙兒靜下來,小心提防,沒搞清楚狀況誰都不要輕舉妄動,陳六,你帶人護住外面的鏢車,誰身上有火折子,亮起火來!”

  盧老驚而不亂,分派有條,顯然是個長跑江湖的老手,經驗很足。

  這時一道閃電劃過,閃電破空而消逝,云墨雨筆,繪出蒼穹冥冥,滿是蕭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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