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菡秀眉微蹙,猶豫了一下,還是向楊寧道:“寧兒,聽太夫人的話,把上衣脫了。”蓮步輕移,走過去要幫著楊寧脫下外衣。
“你出去,讓他自己留在這里。”太夫人又道,這老太婆也沒有回頭,但就像后腦勺長了眼睛一樣,對身后發生的事情一清二楚。
顧清菡美眸之中顯出一絲詫異之色,卻還是恭敬道:“是!”沖著楊寧眨了眨眼睛,她本是提醒楊寧乖巧一些,可是看在楊寧眼中,這美婦人卻頗有些俏皮可愛,微微一笑,等顧清菡出了門去,楊寧才先將孝衣脫去,然后褪掉了上衣。
“跪下!”太夫人言簡意賅。
楊寧聽著老太婆聲音蒼老又冰冷,心下大是不爽,暗暗咒罵一聲,也不知道這老太婆要搞什么鬼,在她邊上跪下。
太夫人等楊寧跪下,這才慢慢轉過身來,楊寧看到她那張臉,微吃了一驚,只見這老太婆滿臉褶皺,蒼老無比,看模樣倒像已經七八十歲年紀,皮膚干癟,這些倒不會讓楊寧吃驚,讓楊寧吃驚的是這太夫人的眼睛。
太夫人眼睛微張開,可是卻看不見瞳孔,兩只眼睛里一片泛白,楊寧立刻便知道,這錦衣侯府的太夫人,竟然是個瞎子。
太夫人此時已經抬起一只干癟的手,向楊寧臉上摸過來,楊寧見這老太婆的手干瘦無比,如同雞爪般皮包骨頭,感覺有些惡心。
那只干癟的手在楊寧臉上摸了摸,隨即慢慢向下,順著臉頰往楊寧左肩摸過去。
楊寧只感覺這老太婆的手似乎沒有溫度,頗有些冰冷,渾身上下寒毛直豎。
太夫人的手在楊寧肩頭停下,忽然道:“轉過身去!”
楊寧心下憋火,不知道這老太婆究竟想要做什么,但也知道這老太婆在錦衣侯府地位超然,若是惹怒了她,自己定要惹來大麻煩,想著轉身還不必看這張有些蒼老可怖的臉,當下轉了個身,太夫人那只手再次摸到楊寧左肩,然后往背后慢慢摸了下去。
很快,太夫人的手便即在一處地方停住,輕輕撫摸,楊寧忽然間有種異樣的感覺,他竟感覺到自己背上似乎有一處疤痕。
太夫人此時所撫摸之處,正是那處疤痕所在。
此時楊寧終于明白這老太婆為何要自己脫了衣裳,又為何會在自己的肩頭摸下去,如果猜想不錯,應該就是為了自己左肩下方的那塊疤。
此時他心下大是驚駭。
靈魂附身在這具軀體上之后,楊寧對自己這具身體倒是頗有些了解,不過主要是關注這具軀體的容貌甚至身高,其實對自己身上的疤痕倒是并沒有在意。
左肩下面的那塊疤,如果不是太夫人此時摸到,楊寧甚至沒有察覺。
太夫人如果真是為了在自己身上找到這塊疤,為何連自己都沒注意到的疤太夫人卻能知道?難道說那位已經死去的世子,左肩之下也有這塊疤?
若果真如此,那就是在是太聳人聽聞了。
兩人雖然相貌幾近相同,但畢竟有天地之別,身體上絕不可能一模一樣,莫說肌膚的粗細大有不同,便是手指的長短,那也定然不同。
若說這樣兩個人,身上同一個地方竟有同樣的疤痕,那簡直是天方夜譚,有點匪夷所思了。
(本章未完,請翻頁)他心下震驚不已,此時那太夫人已經收回干枯的手,聲音柔和些許,輕聲道:“你父親過世,他是齊家的好子孫,沒有辱沒齊家的聲譽,更沒有辱沒錦衣侯的名聲,從今以后,你也要保護錦衣侯這個名字。”
“我......!”楊寧張了張嘴,卻沒有說下去。
“去吧,回來就好,先辦完你父親的喪事。”太夫人干癟衰老的臉龐看不出表情,轉身朝向佛像,雙手合十,手中掛了一串小念珠,再不說話。
楊寧心中又是驚駭又是后怕。
他是聰明人,剛才太夫人的動作,他已經心知肚明,這老太婆眼睛雖瞎,但心里一定明白,她撫摸自己的臉龐,當然是在核對臉型,世子齊寧既然是她的親孫子,她對齊寧的臉型自然是十分熟悉。
好在兩人臉型一模一樣,太夫人自然不會懷疑,雖說肌膚粗細有區別,但世子出門多日,太夫人自然以為飽經風霜,也不會太過在意。
自己的膚色比齊寧要深一些,今日在靈堂,府中老少俱在,卻無人懷疑,顯然在他們看來皮膚黑了一些也是在外所致。
太夫人最后摸到那塊疤,便即收手,這必定是最重要的確認方式,楊寧肯定自己背后這道疤必然有蹊蹺,他后怕于如果自己左肩下面沒有這塊疤,那后果當真是不堪設想。
錦衣侯乃是二品衛將軍,在南楚國當然是了不得的人物,連段滄海那等厲害角色也只是府中的一介護衛,若是冒充世子的真相被這老太婆揭穿,楊寧很懷疑自己是否還能活著走出侯府。
這老太婆眼瞎心明,楊寧迅速穿好衣服,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這佛堂本就有些詭異,更加上這個干枯駭人的老太婆,楊寧實在不愿意在這里面多留半秒鐘。
出了門來,顧清菡正在院內等候,金絲菩提樹下,婀娜多姿,正癡癡看著院墻垂下來的藤蔓。
聽到動靜,顧清菡轉身來,見楊寧正走過來,迎上前去,壓低聲音道:“寧兒,沒有惹太夫人生氣吧?”
楊寧搖了搖頭,卻有心想要知道自己的判斷,故意道:“太夫人.....奶奶.....!”他故意裝成茫然之態,心里想著自己該叫那老太婆什么,顧清菡見楊寧磕磕巴巴,只以為楊寧被太夫人嚇著,輕聲道:“你祖母一直都是如此,她心里疼著你,你不要多想。”
楊寧忙道:“祖母看了我肩膀。”
“哦?”顧清菡道:“那是看你肩后的那朵花吧?”眼兒微轉,柔聲道:“祖母是想你,想要好好親近,沒有什么意思。寧兒,三娘還要進去和太夫人說話,你自己先回到靈堂,在那邊守著,好不好?”
楊寧心想顧清菡果真知道肩下有疤的事情,聽顧清菡的意思,那塊疤似乎是花兒的形狀,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花,但這也證明自己的猜測沒錯,太夫人確實是在驗證自己身上是否有疤。
如此一來,他心下更是悚然,原來自己這具身體真的與死去的世子一樣,在同一處地方都有一道疤,甚至疤的形狀都是一模一樣,否則但有絲毫不同,太夫人立刻就能察覺出來,自己也不會輕松過關。
先前只是猜測,此刻確定這樁奇聞就發生在自己身上,楊寧一時腦中發懵,難以想透其中關竅。
顧清菡見楊寧呆呆發怔 (本章未完,請翻頁),卻似乎習以為常,俏顏湊近過來,柔聲道:“寧兒,在想什么?”
楊寧這才回過神來,只見到顧清菡美麗的臉龐距離近在咫尺,正一臉關愛瞧著自己,此時更是看清楚顧清菡五官精致,肌膚雪嫩,那漂亮的嘴唇并無點朱,卻依舊是粉潤誘人,如同熟透了的小櫻桃,讓人忍不住都想咬上一口。
楊寧心神一蕩,卻也知道這只小櫻桃是萬萬不能咬上去,搖頭道:“沒.....沒想什么。”
“那你去靈堂那邊。”顧清菡輕聲道:“我去見太夫人。”輕柔一笑,婀娜多姿往那屋里過去。
她對楊寧一直都是溫柔關護,與她在靈堂面對其他人時候的面如淡霜大不相同。
楊寧出了院子,循著先前過來的道路往回走,腦中卻一直在尋思著肩后疤痕的事情,著急找到一面鏡子,看看究竟自己背上是什么東西。
忽地又想到小蝶,暗想自己已經進京,小蝶必然早已經進京,如今卻不知身在何處,要找到小蝶,自然先要查到究竟是那支鏢局將她帶進京,自己如今假冒錦衣侯世子,也不知道是否能夠利用錦衣侯府的勢力對此進行調查。
那支鏢局做的是販賣人口的卑鄙丑事,幕后還有靠山,這種事情即使是王公貴族做靠山,那也不敢光明正大地擺在臺面上,親自經手此事的鏢局也會竭力掩蓋真相,不會輕易露出破綻,就算真的利用了錦衣侯府的勢力,也未必能夠迅速查出來。
楊寧確信一點,這錦衣侯不但是侯爵,而且還是二品衛將軍,如此身份,錦衣侯府無論是在臺面還是臺下的勢力,都不會小。
只是自己如今所看到的應該只是錦衣侯府的冰山一角,究竟有哪些勢力可以利用,也并非一時半會就能搞清楚。
他邊走邊想,不知不覺轉到一處池子邊上,侯府之內亭臺樓閣不少,清池水潭亦多,這處池子在府中算是個較大的水池,池邊還有一座假山,只見到段滄海此時正坐在假山邊上的一塊石頭上,背靠假山,手中竟然拿著一只酒袋子。
楊寧走近過去,便覺得酒氣撲鼻,段滄海那張臉更是通紅一片,一看就是飲酒所致。
“這家伙今日在靈堂被辱,心里定不痛快,七尺高的漢子,又無處發泄,只能躲在這里喝酒解愁。”楊寧心中嘆了口氣,今日靈堂之內,三老太爺率眾對顧清菡發難,那位邱總管一言不發,倒是段滄海挺身而出,足可見此人倒也是條血性漢子。
段滄海靠著假山,眼睛似閉未閉,口中迷迷糊糊嘀咕著什么,楊寧上前去,用腳尖輕輕踢了踢段滄海一條腿,段滄海抬手一揮,罵道:“滾開,誰也別惹我,老子.....老子不是好惹的.....!”
“段滄海,你干什么呢?”楊寧咳嗽一聲,“你讓誰滾開?”
段滄海聽到聲音,打了個激靈,睜大眼睛,看到楊寧正站在自己面前,急忙站起身來,有些搖晃,“世子.....世子爺,原來是您,我......!”發現自己手里還拿著酒袋子,苦笑道:“我就是.....就是隨便喝兩口.....!”
此時天色已經有些昏暗,楊寧抬頭看了一眼天色,才在邊上一塊光滑的小石礅上一屁股坐下,問道:“是不是今天受氣了,所以在這里借酒消愁啊?你莫非不知,抽刀斷水水更流,借酒消愁愁更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