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上千燈點起,燈火如星,有如那天上的銀河也眷戀起紅塵繁華,匯入到這秦淮河中,驅趕著千古明月的寂寞。
袁榮也已經站起身,走到船舷邊上,楊寧禁不住也跟著走到船舷邊,見到袁榮往東邊眺望過去,順著他目光瞧過去,只見到遠處有一處燈火璀璨,那是一艘極大的畫舫,竟是罕見的有五層之高,圍繞著花房四周,燈火如晝,富麗堂皇。
“那是舫王。”袁榮笑道:“這才是今夜請你的大餐!”
“舫王?”
此時珍珠也已經走近過來,解釋道:“每年春節之前,都會舉行花后評選,這是秦淮河上一年一度的盛事。”
“花后評選?”
“不錯,公選出的八名姑娘,都會在這條最大的畫舫之上,最后會評選出一后二妃,一旦能夠獲得花后頭冠,身價便會立漲百倍,不要說金銀財寶,而且還有機會被王孫貴族看中,成為豪門妾姬。”珍珠解釋道:“所以每年的這一天,都是秦淮河上最熱鬧的一日。”
袁榮笑道:“如此盛會,你若是窩在家里錯過,實在是后悔莫及。更何況今年的花后評選,和往年又大不相同。”
“哦?”楊寧奇道:“有什么不同?”
袁榮道:“今年參選的姑娘,可說是歷年來才貌最為出眾的一屆。”瞥了珍珠一眼,笑道:“或許只有四年前那一屆可以相提并論。”
珍珠嫵媚一笑,道:“公子是在害怕珍珠吃醋嗎?”
袁榮哈哈一笑,向楊寧道:“珍珠是四年前那一屆花后評選的花后,那可是歷來年最出色的一位。”
“原來珍珠姑娘就是花后。”楊寧笑道:“倒也是名副其實。”
珍珠輕笑道:“人老珠黃,早已不復當年的芳華了。”
“芳華依舊。”楊寧微笑道,其實他心里明白,十里秦淮,風月無邊,年輕貌美的姑娘日月更替,珍珠年過二十,對于這行來說,已經算是老人。
珍珠只是淺淺一笑,道:“侯爺和公子先在這里吃酒,珍珠去看看糕點是否準備好。”盈盈一禮,先退了下去。
“侯爺是否在奇怪,她既然是花后,為何還會在秦淮河上?”袁榮嘆道。
楊寧微微點頭,道:“確實有此疑惑。不過她有這條畫舫,應該過得還算不錯。”
“畫舫自然不是她的。”袁榮道:“四年前,珍珠在百寶樓薛少爺的支持下,成為了花后,而且薛少爺對珍珠一往情深,花費了重金,將她娶過了門去。說起薛大少,是個情種,而且重情重義,當年與我的交情也是不淺。”
楊寧皺眉道:“百寶樓?”
“百寶樓經營古董玉器,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商賈。”袁榮感慨道:“薛大少對珍珠實在很夠意思,是用六抬大轎將珍珠娶進了門。”
“既然如此,為何珍珠如今還在秦淮河?”
袁榮淡淡道:“百寶樓不復存在,薛大少家破人亡,珍珠又能如何?”
楊寧怔了一下。
“當年珍珠在候選花后之前,就已經名聲在外。”袁榮解釋道:“不但是薛大少,還有一人也是看中了珍珠,那人與薛大少一起抬起了珍珠,可是在珍珠奪得花后之后,薛大少與那人又因為珍珠,一擲千金,薛大少家貲萬貫,終是得到了珍珠。”
“后來如何?”
“其實薛大少心里也很清楚,那人他本不該得罪,但是為了珍珠,他卻并不在乎。”袁榮嘆了口氣,“他想到那人事后定會視他為仇,可是卻想不到那人出手狠辣,短短一年時間,就將百寶樓整的破落下去,而薛大少最終也被那人整的家破人亡。珍珠過上不到一年的好日子,又被那人搶奪過去,一年之后,便被打發回到秦淮河。”
楊寧想不到珍珠竟然有此遭遇,皺眉道:“那人是誰?”
“其實你也認識。”袁榮道:“戶部尚書的大公子竇連忠!”
“是他!”楊寧身體一震。
袁榮冷笑道:“此人巧取豪奪的事情做的太多了,害死的人命也不在少數,薛大少只是他欠下的血債之一。”抬手指著鶯歌燕舞繁星點點的秦淮河,“十里秦淮河上,畫舫如梭,這其中有不少都是竇連忠在背后操作,每年依靠這些,他就日進斗金了。”
“如此說來,珍珠姑娘如今也在他的控制之下?”楊寧皺眉問道。
袁榮只是淡淡一笑,并不說話。
便在此時,忽聽得有人大聲叫道:“珍珠姑娘,我家主人讓你過去一趟,快些準備。”
楊寧循聲看去,只見到在畫舫邊上,有一條小船正停在那邊,其中一人正仰頭沖著畫舫叫喊,語氣頗為囂張。
隨即便聽到先前那丫鬟的聲音道:“我家姑娘今天不見客!”
“不見客?”那人冷笑道:“告訴你們珍珠姑娘,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請她過去,是給她面子,可不要不識好歹。”
“我家姑娘不見客,誰都不見。”丫鬟道:“什么敬酒罰酒,我們都不吃。”
那小舟上的人冷笑道:“好,她可莫要后悔。”調轉小舟,迅速離開。
袁榮卻皺起眉頭,道:“看來有麻煩了。”
“這能有什么麻煩?”楊寧淡淡道:“既然不想見客,不見就是,難道還有人敢強迫不成?”
“秦淮河上,什么人沒有?”袁榮道:“江湖豪客,王公貴族,風雅俊士,哪一個不是有些來頭。”
楊寧瞟了袁榮一眼,道:“你和薛大少交情不錯,我很想知道,薛大少落難的時候,你又是如何幫助?他家破人亡,珍珠姑娘淪落在外,你沒有幫她照顧?”背負雙手,“如今在這里,可是因為對薛大少心存愧疚,偶爾過來照顧一下?”
袁榮眼角微微抽動,扭頭看著楊寧,見到楊寧氣定神閑,嘆了口氣,道:“侯爺,其實我一直在懷疑,當初那些年,你是不是一直在裝傻充愣?”
此時聽到腳步聲響,珍珠已經從后面過來,手里端著精致的點心,笑道:“侯爺,公子,珍珠知道公子今天回來,所以今天一早上就制作了點心,你們嘗嘗看味道如何。”
楊寧和袁榮回到桌邊,只見到盤上擺放著數種面點,都是剛剛蒸好,冒著熱氣,面點造型美觀,十分精致。
“珍珠姑娘倒是一手好廚藝。”楊寧笑道:“只看這幾種面點,那可不是三兩天的功夫。”
珍珠笑了笑,幽幽道:“當年有人喜歡我做的面點,所以我就花了心思去學,等我學成的時候,他.......!”嘆了口氣,神色黯然。
楊寧知道她說的人應該就是那位薛大少。
忽聽得下面傳來驚呼聲,又聽到有姑娘大叫道:“你們想干嘛?”一陣嘈雜過后,便聽到樓梯傳來咚咚之聲,顯然是有人正往樓上沖來。
袁榮皺起眉頭,珍珠花容微微變色,楊寧卻是氣定神閑,夾了一塊糕點放入口中,酥軟可口,贊嘆道:“好手藝!”
話聲剛落,就聽到身后傳來一個冷厲聲音道:“不是說不見客嗎?這里又是誰?婊子就是婊子,做的事情永遠是偷偷摸摸。”
袁榮霍然起身,冷聲道:“誰讓你們闖進來的?還不快滾。”
“這不是袁公子嗎?”那人笑道:“袁公子,你出身書香門第,要找婊子也該找些新鮮的,這種殘花敗柳的爛貨你也看得上?”
他顯然認識袁榮,可是對袁榮卻并無一絲畏懼,甚至連一絲敬意也沒有,出言粗魯,滿是譏嘲。
楊寧扭頭看了一眼,只見是三四個大漢沖上來,都是人高馬大,當先一人滿臉橫肉,高鼻闊口,胡須如針,兩手還握著拳頭。
袁榮厲聲道:“你放尊重些。”
“我們不像袁公子出身書香門第,我們都是粗人,也不懂得文縐縐的那一套。”那高鼻漢子冷笑一聲,轉視珍珠,沉聲道:“讓你過去一趟,你沒聽明白?你是不是想找死?”
“誰敢動她一根毫毛?”袁榮雖然文秀,卻還是握拳道:“趕快滾下去。”
高鼻漢子哈哈笑道:“動她一根毫毛?袁公子,整條秦淮河上的男人,只怕也就你沒碰過她,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在裝傻,婊子就是婊子,人盡可夫,莫說一根毫毛,她身上有幾根毛,我們兄弟都是數的一清二楚,要不要我們告訴你?”
他說話粗魯至極,身后那幾人卻都是哈哈大笑起來,氣焰十分囂張。
楊寧本以為袁榮雖然儒雅文弱,但畢竟是禮部尚書的親孫子,那也是高干子弟,一般人也至于敢得罪這位少爺,可是萬沒有想到那些人根本不將袁榮當回事。
袁榮咬牙切齒,白凈的臉上漲的有些發紅,可他畢竟一介文人,想動手也是不成。
“還在等什么?”高鼻漢子向珍珠吼道:“主人陪客人在那邊等著,你可莫影響了他們的興致,否則讓你吃不了兜著走,還不跟我們走。”
珍珠臉色微有些慘白,凄然一笑,向袁榮道:“公子,你們先在這里賞玩,珍珠先去一趟,盡快趕回來。”
“我看不用等了。”高鼻漢子嘿嘿一笑,“你今晚要伺候的人多,只怕一時半刻回不來。”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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