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撲中文)
田夫人領著齊寧出了雅廳,取了掛在外面的一只燈籠,領著齊寧穿廊過院,到了西首一處院落,四下里幽靜異常,進到幽靜的院內,見到屋內點著燈火,田夫人低聲道:“侯爺,芙兒怕生人,若是有冒犯的地方,你不要見怪。
齊寧點頭道:“我理會得了。”
田夫人溫柔一笑,這才過去推開門,將燈籠掛在一旁,齊寧跟隨身后進到屋內,只見堂內一名十七八歲的丫頭正趴在椅子打瞌睡,兩人進來,那小丫鬟也沒有發現,田夫人柳眉微蹙,眼眸之微顯不悅之色,卻也沒有驚動,過去輕輕敲了房門,柔聲道:“芙兒,是娘,還沒睡下嗎?”
屋內沒有聲音,田夫人道:“娘進去了!”輕推房門進了去,到了屋里,這才轉過身,向齊寧輕輕招了招手。
齊寧跟著田夫人進到屋內,這屋內十分的幽靜,燈火之下,擺設也是頗為素雅簡單,除了一張干凈整潔的床塌,旁邊還有一處梳妝臺,間是一張紅木小桌,齊寧卻是看到,在后窗邊,一名青衣少女正坐在窗邊,半邊窗戶打開,清風徐來,那少女背對這邊,一動不動坐在那邊,宛若木偶一般。
田夫人與齊寧對視一眼,從田夫人眼眸之,齊寧分明看到了無奈傷感之色,輕輕一笑,鼓勵田夫人,田夫人見得齊寧這一笑,竟是感覺心安穩踏實,也是嬌柔一笑,輕步走過去,到得那少女身邊,柔聲道:“芙兒,娘常和你說,坐在窗邊容易著寒,怎么不聽話呢?”
那少女卻是一動不動,似乎正瞧著窗外發呆,并不言語。
田夫人抬起手,似乎想要撫摸少女螓首,到得一般,停了一下,隨即還是輕輕搭在少女肩頭,那少女卻突然冷冰冰道:“把手拿開!”
齊寧聽得這田芙聲音如此冷漠,渾然不向是對母親說話,不禁皺起眉頭,田夫人瞧了齊寧一眼,略顯尷尬,卻還是拿開手,道:“晚吃了多少東西?”
田芙卻是淡淡道:“還有一個是誰?”
齊寧聞言,心知田芙已經聽到自己腳步聲,他進來之時,還特地放輕腳步,想不到這姑娘的聽力如此敏銳,知道這時候也沒有躲避的必要,前兩步,道:“田姑娘,你好,我來看看你。”
“走開......!”田芙卻陡然間發瘋般道:“誰也不許進來,滾開,不許進我的屋子......!”
齊寧沒有想到田芙卻是如此反應,田夫人已經急道:“芙兒,這是娘......娘給你請的大夫,你讓他瞧一瞧......!”見得田芙全身顫抖,伸手去扶,田芙卻已經抬起手,一把推在田夫人胸脯,她年紀不大,但力氣不小,田夫人被推的后退兩步,差點摔倒在地,幸虧齊寧身法迅速,起身前,抬臂攔在田夫人身后,這才避免田夫人撞倒后面,皺眉道:“田芙,你怎敢如此對待你母親?”
“與你何干?”田芙猛地起身,轉過身來,齊寧這才看清楚,這田芙看去也確實只有十二三歲模樣,其實樣貌還真算是秀美,眉宇間有幾分田夫人的影子,可是一雙眼睛卻是閉著,環繞那兩眼一圈,卻都是黑色的斑點,她肌膚雖然也頗為白皙,卻不是田夫人那嫩美之白,而是一種沒有血色的蒼白,也正因為膚色蒼白,所以雙眼一圈的黑斑顯得異常刺眼,本來很清秀的一個小姑娘,看去卻頗有些丑陋。
齊寧這時候終于明白,為何田夫人對這個女兒一直很是擔心。
如果是這樣的樣貌,還真是沒有幾個男人瞧得,即使娶了她,也必然是為了田家的財產,田夫人設下擂臺,自然是大有深意,也難怪自己當時打擂之后,硬是被田家的人攔在田宅不得離開,田夫人顯然是心知肚明,知道田芙雙目已盲,又是這樣一幅長相,只怕很難找到合適的夫君。
若是田芙沒有這些黑斑,年輕秀美,樣容算不能超過她美艷的母親,卻也不會相差太大,但現在看去,田芙樣容之成熟嬌美的田夫人相差實在是太遠。
田芙眼睛微開,齊寧卻明顯看她眼簾似乎是布了一層灰膜。
“趕他走......!”田芙后退兩步,抬手指向齊寧:“我不要見這種人,他不是大夫,你在騙我。”
田芙雖然眼睛看不清人的樣貌,卻又不似全盲,依稀能夠看到齊寧的身影輪廓。
田夫人忙道:“芙兒,他.....他是大夫,給你瞧病,你.......!”
“你一直在騙我。”田芙冷冷道:“他聲音那般年輕,不可能是大夫,你欺負我眼睛瞎了,所以將我當傻子一般欺騙,若是我爹還在世,你有這么大的膽子嗎?”
田夫人眼圈微紅,道:“芙兒,他.....他是好心,沒有惡意,真有醫術高明的大夫替你看病......!”
田芙抬手蒙住耳朵,叫道:“你每年都說有醫術高明的大夫,可是誰替我治好了眼睛?你是故意看我笑話,讓這些人瞧見我丑陋模樣,你不安好心,我......我現在這幅樣子,你們都滿意了?滾,都給我滾!”
田夫人眼角帶淚,聲音哽咽道:“芙兒,你冷靜一點,沒人看你笑話,娘一直都想治好你的病,也一直在為你找大夫......!”
“找大夫?”田芙冷笑道:“你當我不知道,阿爹不在了,誰也管不住你,你在外找誰也沒人知道,我......!”
“住口!”田夫人臉色驟變,厲聲道:“芙兒,你在胡說什么?”
“我若是胡說,你為何不讓我說下去?”田芙道:“你害怕什么?我阿爹給我留了那么多銀子,你為何還要拋頭露面去做生意?你心里想什么,以為我不知道?”
齊寧萬想不到這十二三歲的姑娘竟然說話如此刁鉆,而且說話的對象還是她親生母親,冷聲道:“田大小姐,你真是好威風,我見了多少人物,沒有一個能像你這般威風凜凜。”
田芙冷聲道:“你.....你說什么?”
“你娘為你含辛茹苦,你不思回報,還當著我這個外人的面,對你娘親極盡污蔑之能事,這還不威風?”齊寧干脆過去椅邊坐下,道:“十月懷胎,將你生下來,含辛茹苦將你養大,你患病后,她為了你,什么都不想,只想著能給你安排好一切,為此受了多少委屈,在外受委屈不算,還要在你面前遭受折辱,你當真是厲害。”
田夫人垂淚不語,香軀微顫。
田芙卻是尖聲道:“你還為她說話?不錯,你......你當然要為她說話,你和她是一伙的,你對田家的事這般清楚,她都對你說了吧?”發出一聲嘲諷冷笑。
“芙兒,不得胡言。”田夫人聽得田芙越說越不堪,雖然進來之前已經向齊寧打過預防針,可是田芙如此歇斯底,還是讓田夫人心驚,斥道:“小侯爺是好人,一直幫襯我田家,你不可無禮。”
“小侯爺?”田芙怔了一下,隨即冷笑道:“原來你和達官貴人走在一起了,我阿爹要是知道,只怕要被你氣活過來。”
齊寧皺起眉頭,田芙今日之反應,確實出乎齊寧的預料,可是他卻并非完全不能理解。
這小姑娘八歲之時便即眼盲,或許眼盲之前,便已經發現自己的樣容有了極大的變化,多年過去,不但眼盲之癥無法治愈,便是連父親也突遭橫禍離世,這對田芙來說,自然是雪山加霜,性情怪癖甚至有些歇斯底,卻也不是不能理解。
這時候心更是同情田夫人,理解了她的辛苦。
“你阿爹已經走了,他固然會保佑你,可是你的吃穿,卻是你娘在供給。”齊寧冷冷道:“你有什么資格對她說三道四?沒有她,你覺得你還能好好活著?”
“我本不想活了。”田芙叫道:“你們殺死我,那倒是好了。”
“殺死你?”齊寧笑道:“像你這樣不懂好歹,除了你娘,誰會在乎你死活,有何必多此一舉殺你?你若想要死,自己可以動手。”
田夫人駭然變色,萬想不到齊寧會這樣說,急道:“侯爺......!”
“你不要說話。”齊寧沉聲道:“她既然想死,你讓她死是,這天底下,每天都有人死去。”盯住田芙,道:“你想怎么死?吊?投河?還是服毒?”
田芙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
“我不擔心你去死,我只擔心你死之后,見到你父親,該向你父親怎么交代。”齊寧緩緩道:“你父親突遭橫禍,我想他至少有兩件事情放不下。第一便是你們母女,他走了,當然希望你們母女相依為命,好好活下去。這第二樁,當然是殺人兇手,你父親被人所害,兇手至今沒有查明,你父親可說是死不瞑目。”起身來,背負雙手看著田芙:“他只有你一個女兒,你也是他唯一的傳人,你才十三歲,人生才剛剛開始,還有大把的年紀,既然是他的延續,你有責任照顧好你母親,也有責任找出害死你父親的兇手。”
田芙一怔,雙眉蹙起,齊寧繼續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無非是在想,你現在這個樣子,而且是個姑娘家,如何能夠找到殺父真兇是不是?”
方才還歇斯底的田芙,竟是鬼使神差地點點頭。
“當然可以。”齊寧緩緩道:“今天你認識了我,是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