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寧立刻上前扶起一名部將,笑道:“大家都起來,不用如此拘禮。”
眾將這才起身,大帳之內已經擺下了長長的桌子,乃是用幾張長桌拼湊起來,這大帳十分開闊,擺下這常常餐桌不在話下。
齊寧和吳達林被安排在中間主座座下,韓愈坐在齊寧右,齊峰坐在韓愈下,其他人也都紛紛落座。
桌上用大盤盛裝著菜肴,齊寧掃了一眼,大盤之中大部分都是肉菜,除了牛肉羊肉,多得是魚蝦之類,樣子著實不好看,但帳內卻是飄蕩著讓人食欲大振的香味,韓愈已經笑道:“侯爺,軍營之中,也沒有什么好東西,這時大伙兒臨時拼湊起來,這些魚蝦,也都是先前剛從河里打撈上來,寒酸得很,侯爺不要見怪。”
齊寧哈哈笑道:“實不相瞞,這些才讓我食欲大振。”心里卻想起前世的時候,正是和一群弟兄圍著大盤吃肉,場景與這個極其相似。
“侯爺若是喜歡,那可求之不得。”韓愈笑道:“來人,上酒!”
從帳外進來兵士,捧了幾壇酒進來,放在齊寧等使團眾人手邊,楚軍諸將,卻都是一個也沒有放。
齊寧掃了一眼,奇道:“韓愈,這......!”
“侯爺,軍中有嚴令,除非是打了勝仗的慶功酒,平日里任何人不得沾一滴酒。”韓愈肅然道:“這規矩是從老侯爺在的時候就定下的,多少年來,沒人敢破壞。今日并無勝仗,所以這規矩壞不得,不過侯爺不必忌諱于此。”
齊寧心想看來秦淮軍團果然是軍規森嚴,問道:“那你們吃肉不飲酒?”
他話聲剛落,從帳外進來幾名兵士,抬著鐵桶,里面還冒著熱氣,韓愈笑了笑,拿起面前的一只大碗,起身過去在那鐵桶之中舀了大半碗,其他部將也各自拿碗舀了,韓愈回到桌邊,笑道:“侯爺,平日里若是吃肉,便會用著淮河水當酒,這都是從淮河取用的河水,燒得滾燙,就著吃肉,別有一番滋味。”
齊寧點點頭,吩咐道:“酒壇全都撤下去。”
眾人一怔,卻見齊寧已經起身,也拿起面前的大碗,過去舀了一碗熱水,回到座中,見所有人都瞧著自己,哈哈一笑,道:“我也來嘗嘗這淮河水,今天這酒就不飲了。”
韓愈忙道:“侯爺,萬不可如此,這是河水,并不算干凈,您......!”
“你們喝的,我自然也喝的。”齊寧竟是二話不說,擼起衣袖,道:“我沒你們想得那般金貴。”竟是拿了一塊肉在手中,咬了一口,大口吃起來,一邊吃一邊道:“這廚子是誰?手藝不錯,就是我想要的味道。”
眾人面面相覷。
雖說齊寧是錦衣齊家的種,秦淮軍團的將是對錦衣齊家都有一股自內心的敬畏,但瞧見齊寧錦衣玉帶,年紀輕輕,都覺得小侯爺養尊處優,絕對吃不了苦,而且秦淮軍團對于齊家多少有些了解,特別是韓愈這些人,曉得齊家這位世子自出生之后,腦子有些不靈光,從小就是在侯府里養著,并無在軍中待過一天。
可是見得齊寧毫無架子,隨和的很,而且還真的就著河水大口吃肉,也不似其他貴族子弟那般多有講究,直接用手抓肉吃,詫異之余,都是嘖嘖稱奇,眼見得齊寧轉眼間便吃掉一塊肉,而且端起水碗喝了一大口,更是寂靜無聲。
齊寧放下水碗,見到眾人瞧著自己看,哈哈一笑,道:“怎么覺著我是在侯府張大,養尊處優,吃不得苦?這里有魚有肉,還有燒開的河水,這可不算苦頭,多少人想吃這樣的苦都吃不了,都別閑著,開吃!”
眾人見得小侯爺如此灑脫,先前還在擔心軍營如此招待,是否有些粗陋,這時候擔憂煙消云散,眾人都是笑起來,也都是伸手去抓肉吃。
在場眾人,除了齊寧,幾乎都在軍中待過,也都不客氣,一時間你來我往,以水當酒,觥籌交錯,一個個吃的滿嘴流油。
齊寧吃完一條魚,放下魚刺,問道:“韓愈,剛才你說東齊軍軍紀日松,又是怎么回事?”
韓愈放下手里的肉,笑道:“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侯爺,其實東齊軍以前到不是這個樣子。以前鎮守邊境的大將叫做成武,有些本事,軍紀嚴明,可是自從那位泰山王來了之后,東齊軍就一日不及一日了。”
“泰山王?”
韓愈解釋道:“東齊國君生有三子兩女,長子便是泰山王。次子被立為東齊國儲君,三子臨淄王年紀還小。兩年前,這泰山王就被調到了徐州,成武則屈居泰山王之下,不過成武這人對泰山王倒是俯聽命,泰山王說什么,他便做什么。”
邊上一將笑道:“泰山王到了徐州之后,總要顯示自己的能耐,所以改了許多的軍規,成武不敢多說話。據我們所知,這泰山王剛愎自用,但凡有人說他的不是,立刻將人殺了,若是在他耳邊說些好話,無論是什么樣的人,他都能加以重用,許多人私下里都稱泰山王為馬屁王,只要拍了他馬屁,便能平步青云。”
齊寧笑道:“還有此事?”
“對岸的江陵叫做孟焦周,籍籍無名之輩。”韓愈道:“孟家是徐州的大戶,家財萬貫,泰山王到了徐州之后,孟家不但奉上了大批的經營,而且孟焦周將自己的親妹妹也獻給了泰山王,泰山王二話不說,直接讓他來邊境領軍,那孟焦周來到之后,毫無統兵之才,他自己時常帶著手下兵士在附近耀武揚威,東齊軍更是軍紀松散......!”搖了搖頭,隨即笑道:“不過這倒是好事,東齊人碌碌無能,在咱們面前,就像一頭綿羊一樣。”
齊寧皺眉道:“孟焦周如此作為,泰山王難道不聞不問?”
“侯爺,據說泰山王自己成天溜雞逗狗,而且派人在徐州到處搜羅美女。”韓愈道:“徐州亂作一團,他連自己也管不住,哪有時間來管孟焦周?再說孟焦周的妹子樣容美麗,很得泰山王的喜歡,孟焦周真要是有什么事,他妹子只要在泰山王耳邊隨便說一句,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吳達林道:“當年北漢數萬大軍攻打東齊,東齊人斗志昂揚,韌性十足,非但沒有被北漢人占了便宜,倒是讓北漢人吃了大虧,那一戰之后,多少年來都是太平無事。”淡淡一笑,道:“多年沒有戰事,也不是什么好事情。居安不思危,如今東齊人自以為左右逢源,北漢和我大楚都不敢對他如何,軍紀松弛,如此下去,遲早是要吃大苦頭。”
“東齊水師應該還算不差。”韓愈道:“東齊的水師戰船,偶爾也會出現在淮河之上,不過管不了東齊步騎軍。”
“泰山王是長子,為何會被派到徐州?”齊寧問道:“立儲立嫡立長,這泰山王不是嫡長子嗎?”
韓愈道:“泰山王與東齊太子一母同出,確實是嫡長子。不過據末將所知,這泰山王一直以來都是行事荒唐,而且喜怒無常,東齊國朝臣對他都是既恨且怕,倒是那位東齊太子,聽說很得人心,所以泰山王被貶到徐州,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一名部將冷笑道:“泰山王到了徐州,秉性不改,這樣下去,遲早要倒大霉。”
齊寧微微頷,若有所思,隨即笑道:“罷了,今天大家相聚,不說這些了,來,吃肉!”
為齊寧設下的接風洗塵宴雖然十分簡單,但眾人卻都是十分歡喜,吃飽喝足,韓愈讓人將大帳好好收拾一番,請齊寧就在大帳內歇息一晚。
此時天色早已經暗下來,自然不必急著過河。
次日一大早,韓愈便已經讓人早早準備了船只,送使團過河,離開軍營,使團到得淮河邊上,齊寧居高俯瞰,見的河水滔滔,自西向東流綿不絕,河面上已經準備了二十來艘船只,不用使團的人動手,韓愈已經派人將貨物從車里卸下,裝運到船上。
船只有小有大,但是將使團運送過去,綽綽有余,一切就緒,諸將俱在岸邊拜別,韓愈則是領著幾十名兵士上船送齊寧過河。
船只到了對岸,竟是不見對面有反應,等到車子送上岸,貨物裝車,才聽得馬蹄聲響,一隊東齊兵出現在不遠處,看到隊伍,已經有兵士大聲叫道:“不好了,楚國人打過來了,楚國人打過來了......!”那一隊東齊兵甚至沒敢靠近過來,掉頭便走。
齊寧昨日聽眾人說東齊軍軍紀松散,還沒有太深的感覺,此時看到這隊東齊騎兵竟是連靠近也不敢,掉頭就走,一時間目瞪口呆,心想這樣的軍隊,實在沒有半點戰斗力可言,相較于對岸的南楚軍隊,簡直是云泥之別。
韓愈笑道:“侯爺,你瞧見了,將熊熊一窩,那孟焦周來了以后,這東齊人的膽子都變得比耗子還小。”
齊寧嘆了口氣,輕聲道:“韓愈,無論東齊人如何,你鎮守前線,絕不能稍有疏忽麻痹。”
韓愈肅然道:“侯爺放心,職責所在,便是半夜睡覺,末將也是睜著眼睛,不敢有絲毫的疏忽。”拱手道:“侯爺,此行一路多珍重,末將不能再往前送,等侯爺順利歸來,末將再下河抓捕魚蝦,為侯爺接風洗塵!”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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