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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一二章 一針見血

  西門無痕落座之后,抬手示意齊寧坐下,這老神候已經算是齊寧的岳父老丈人,在老丈人面前,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般隨意,恭敬坐了下去。

  西門無痕伸手去拿茶壺,齊寧卻是十分機敏地先拿過茶壺,給西門無痕倒上了茶。

  油燈閃爍,照在西門無痕的臉上,他面色紅潤,雖然眉宇間之間略帶疲憊之色,但雙眸有神,目光深邃。

  屋內一時很靜,片刻之后,西門無痕才道:“我從小就將戰櫻當做男孩子看,沒有讓她去學女紅,如今大了,只怕連衣衫也縫補不好,這還是這些年因為我的緣故,才臨時抱佛腳。”

  “戰櫻喜歡練武,而且機敏干練,普通女子也比不得她。”

  西門無痕略帶微笑,溫言道:“你能這樣看她,我很放心。他到了你們齊家,你凡事也多包含一些,她性情有時候很倔強,連我的話也是聽不下去。是了,她晚上睡覺的時候,總是將被子踢開,從小到大都沒能改過來,你!”說到這里,忽然停住話頭,淡淡一笑,只是端杯飲茶。

  齊寧卻是從老神候的話語之中,感受到老神候對女兒的關切。

  西門無痕英雄半生,江湖無數英雄豪杰聽到他的名字便心生膽怯,但此時他卻在掛念一些女兒的小事,慈父之情,溢于言表。

  “神候放心,戰櫻過門之后,我會好好照顧,絕不會讓她受委屈。”齊寧猶豫一下,終于道:“只是今晚我過來,是有事情要和神候商量。”

  西門無痕“哦”了一聲,齊寧猶豫一下,還是將今晚入宮的事情說了。

  西門無痕卻并未立刻說話,只是端著茶杯,看著油燈,若有所思。

  “神候,距離婚期還有半個月,如果一切順利,我快馬加鞭,定會趕回來!”齊寧見西門無痕沉默不語,只以為西門無痕心中不快。

  婚期既定,若是推遲婚期,雖然事有其因,但終歸是自己這邊做得不對。

  西門無痕搖搖頭,道:“既然是朝廷的旨意,不必求快,辦好差事為要,婚期這邊,我自會與你們齊家那邊商議。”頓了一頓,放下茶杯,凝視齊寧眼眸,問道:“老夫想問你,你為何會答應這件事情?”

  齊寧想了一下,才道:“我是刑部尚書,出了這樣的案子,責無旁貸。”

  “在老夫面前,不必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西門無痕皺眉道:“澹臺炙麟自盡,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他就不是自盡,如果當真是他自己求死,這就不是一件案子,也用不著刑部卷入進去。”

  齊寧肅然道:“神候,你覺得澹臺炙麟有可能真的是自盡?”

  “是否真的是自盡,倒不是眼下最重要的,你心里所關心的應該是澹臺炙麟死后,東海水師將會落在誰的手中?”西門無痕目光深邃:“東海水師三萬之眾,大小戰船不下兩百艘,而且這些水兵都是久經訓練,如此一支力量,若是落在你的對手手里,你恐怕寢食難安了。”

  齊寧一怔,隨即苦笑道:“神候一針見血,我也無話可說。”

  “你是擔心如果這次不能成行,朝廷另派他人前往,很可能讓其他勢力滲透進東海水師?”西門無痕思維清晰,并不似西門戰櫻之前所言神志不清:“你這樣的擔心,其實也不無道理。”

  齊寧嘆道:“神候心里明白,淮南王在皇陵自殺后,滿朝文武,已經無人能夠掣肘司馬嵐,司馬家權傾朝野,如果任由他的力量滲透到軍方,后果不堪設想。”

  錦衣齊家與西門家的親事,固然是因為齊寧和西門戰櫻兩情相悅,但誰都知道,這其中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便是兩股勢力結成同盟。

  齊寧心知要讓神侯府真正地成為自己的盟友,不但需要這門婚事,而且也需要雙方真誠相待,特別是在西門無痕面前,實在沒有必要閃閃爍爍,畢竟這位老神候見多識廣,想要在他面前隱瞞自己的真實想法,實在是很困難的事情。

  “金刀老侯爺這些年不問世事,實際上已經將澹臺家的希望寄托在澹臺炙麟的身上。”西門無痕緩緩道:“澹臺炙秀雖然統領西川軍團,但才干平庸,難成大器,而整個澹臺家族,能夠獨當一面的也只有澹臺炙麟。”

  齊寧微微頷首,西門無痕繼續道:“東海水師一直都是在金刀澹臺家的統帥之下,能夠震懾東海三萬雄兵的也只有金刀候和澹臺炙麟兩個,但澹臺老侯爺如今年事已高,根本沒有能力統領行伍。”

  “所以澹臺炙麟一死,對澹臺家的打擊很重。”齊寧道:“澹臺家找不出第二個能夠替代澹臺炙麟的人物。”

  西門無痕淡淡道:“秦淮軍團算是你們錦衣齊家一造出來,錦衣老侯爺和你父親都是一世豪杰,帶出了我大楚的鐵血雄兵,但如今你齊寧卻無法調動秦淮軍團的一兵一卒。”盯著齊寧眼睛:“東海水師經過了金刀候和澹臺炙麟兩代人,如今澹臺炙麟一死,后果很可能就像你們齊家所遭遇的一樣,東海水師很快就會抹去澹臺家的痕跡。”

  齊寧其實已經意識到這個問題,聽西門無痕直接說出來,還是心下一凜。

  “朝廷從來沒有希望哪支軍隊會烙上別的姓氏。”西門無痕正色道:“大楚的任何一名士兵,都是大楚的,而不是姓齊,也不是姓澹臺,你可明白這個道理?”

  齊寧微微頷首,自然知道西門無痕的意思。

  “昨日來信,今日澹臺老侯爺就請命,讓朝廷委派你前往東海,而且深信澹臺炙麟不是死于自盡,嘿嘿,無憑無據,澹臺煌為何就會覺得澹臺炙麟的死一定是另有緣故?”西門無痕凝視齊寧眼睛:“他為何會看上你,讓你去調查此事?”

  齊寧知道這其中大有蹊蹺,一直在揣摩澹臺煌的用意,這時候聽西門無痕詢問,神情肅然,道:“還請神候指點。”

  西門無痕微微一笑,道:“澹臺煌需要時間。”

  “時間?”

  “國不可一日無君,而軍也不可一日無主將。”西門無痕道:“你父親過世之后,朝廷立刻就下旨由岳環山接掌兵權,而且派出了數員將領前往穩定局勢,那幾人都不是你們錦衣齊家的嫡系,但如今都已經在秦淮軍團任職。”

  齊寧反應迅敏,立刻道:“神候是說,如果澹臺炙麟真的是自盡身亡,那么朝廷會立刻下旨,委派新的水師都督?”

  “北伐在即,東海不能亂,群龍無首,當然要委派新的都督赴任穩定局面。”西門無痕平靜道:“澹臺家在東海水師呆的太久,有這樣的機會,朝廷當然希望東海水師換一張新面孔,皇上會這樣想,司馬嵐也一定會讓皇上這樣想。”

  齊寧微微點頭,便在此時,卻見西門戰櫻已經從門外進來,端著托盤,放著碗碟菜肴。

  一盤花生米,一碟水煮牛肉,外加炒雞蛋,另有一壺酒,不算豐盛,但在這三更半夜炒出來,也算是難為這位西門大小姐。

  西門戰櫻將酒菜擺在桌上,這才扭頭道:“爹,酒菜已經好了。”

  西門無痕起身來,走到桌邊,招手齊寧過去,齊寧過來看了一眼,笑道:“戰櫻的手藝看起來不錯,我只知道你會用刀,不知道你也會用鍋鏟!”

  西門戰櫻臉一紅,瞪了齊寧一眼,卻不好留下來,向西門無痕道:“爹,你少喝幾杯。”又看了齊寧一眼,忍不住道:“你也少喝點。”一扭腰肢,快步退了下去。

  西門無痕瞥了齊寧一眼,淡淡一笑,示意齊寧坐下,齊寧站著給西門無痕斟上酒,這才在他對面坐下,問道:“神候的意思是說,澹臺老侯爺一口咬定澹臺炙麟的死另有緣故,是為了爭取時間,不讓朝廷立刻委派都督?”

  “如果澹臺炙麟果真死的蹊蹺,那自然要從東海水師查起來。”西門無痕道:“在沒有搞清楚澹臺炙麟身死的真正原因之前,朝廷自然不好急匆匆地就委任新都督,所以就算澹臺炙麟是真的自盡,澹臺煌也會咬定澹臺炙麟死的蹊蹺。”

  “有了時間,金刀候就可以騰出時間作部署。”齊寧若有所思:“就算無法讓澹臺家繼續把控東海水師,也絕不會讓東海水師落入敵對之手?”

  “敵對?”西門無痕微笑道:“你以為澹臺家的敵手是誰?是你們錦衣齊家,還是司馬家?”搖頭道:“對澹臺家而言,無論是你們齊家,還是司馬家,都不是他們的朋友,也算不得是他們的敵人,至少他目前并沒有卷入你們的爭斗。”

  齊寧一怔,但立刻知道西門無痕這話一針見血,大有道理,當初司馬家與淮南王爭斗,澹臺家并未卷入其中,今日錦衣齊家和司馬家針鋒相對,澹臺家依然是低調不出,這本就是置身事外的態度。

  澹臺老侯爺究竟有何打算,沒有人能猜得透,但至少在目前為止,澹臺家不是任何勢力的敵人,也不是任何勢力的朋友。

  “澹臺家要做的,只是要維護澹臺家自身的利益。”西門無痕盯著齊寧眼睛,一字一句道:“說的直白一點,澹臺家要在朝中生存下去!”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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