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總管不是笨人,能夠被老侯爺留在東海幫襯金刀世子,實際上侯總管算是一個比較精明的人。
齊寧幾句話一問,侯總管隱隱意識到什么,臉色有些泛白,神情不安,聲音有些發顫:“侯爺,難道難道您的意思是?”
“老總管千萬別多想。”齊寧立刻道:“真相沒有查清楚之前,我們所有的猜想都不成立。今晚來找老總管,只是盡可能地對當時的情況有更多的了解而已。”
侯總管神情有些發怔,機械般點點頭。
“我記得你們好像說過,大都督自盡之前,心情并不好,似乎還很焦躁。”齊寧看著老總管:“但老總管方才又說大都督這次回來心情不錯,這!”
侯總管解釋道:“侯爺,其實那段時間,大都督確實心情不好。”欲言又止,但終究還是道:“大都督在海匪手底下吃了虧,很是憤怒,那些時日總是心情煩悶,雖然回來之后,看到小公子會盡力掩飾,但老奴能看出來大都督心煩意亂,一直耿耿于懷。這一次大都督回來,和以前大是不同,老奴老奴只以為大都督是想通了!”
齊寧并不言語,不錯過侯總管所說的每一個字。
“本來大都督回來之后,心情歡悅,可是就在出事的那天晚上!”侯總管仔細回憶,話一出口,立刻搖頭道:“不對,應該是那一整天又變的不對勁。”
“如何不對勁?”
“前兩天大都督都是陪著小公子一起戲耍,夫人也在一旁陪伴,他們一家三口很少會那樣享受天倫之樂。”侯總管道:“老奴只以為一切都已經改變,心中還在歡喜,想著要給老侯爺去一封信,可是到了第二天早上,大都督的臉色就變得不好,一整天沉默不言,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魂不守舍?”
侯總管點點頭:“那天中午用飯的時候,老奴就在他邊上叫了他好幾聲,他都沒有察覺,吃飯的時候,也不說話,一直喝酒,一個人喝了一個多時辰,老奴勸說才停下,那天下午他一個人坐在客廳,還是一句話也不說,一直坐到晚飯的時候,又是一個人喝悶酒,夫人也勸說了一句,但大都督就像是沒聽見一樣,晚飯過后,就直接去了書房。”
“原來如此。”齊寧若有所思,問道:“大都督一夜之間變了態度,老總管,大都督去世的前一天晚上,可是一直待在府里?他有沒有去見什么人?”
“沒有。”侯總管道:“大都督當天陪著小公子玩了半天,晚飯過后,去了書房,老奴瞧見他書房的燈火一直亮著,快到子時時分,大都督是從書房出來,絕沒有出去過。”
“你親眼看到大都督從書房出來?”
“是。”侯總管道:“大都督之前最晚也是在子時之前就離開書房,那天晚上我看快到子時,只怕大都督忘記了,想要過去提醒,剛進院子,大都督就從書房里出來,也沒有說什么,直接回屋去了。”
齊寧身體向后,靠坐在椅子上,沉思良久,終于起身道:“老總管,已經很晚了,這些時日你日夜操勞,要多保重身體,還是早點歇息。”看了滿地酒壇,搖頭道:“這酒還是不要飲了。”
侯總管也起身來,輕聲道:“侯爺,只要能夠查清楚大都督過世的真相,無論讓老奴做什么,哪怕是拼上這條老命,老奴也在所不惜。”
齊寧握著侯總管的手,溫言道:“老總管的心情,我能理解,你放心,我會竭盡所能搞清楚事情真相,之后肯定還有地方需要老總管相助。”壓低聲音道:“只是今晚我們所說的每一個字,老總管千萬要保密,莫對第三人說起來。”
“侯爺這么晚過來,老奴已經明白意思。”侯總管神情肅然:“侯爺放心,今晚說的話,老奴只會帶進棺材。”
齊寧知道,澹臺炙麟如果只是自盡那倒也罷了,可萬一真的是被人有預謀所害,那么這件事情必定非同小可。
澹臺炙麟乃是金刀世子,更是東海水師大都督,可算是東海地面上頭號的實權人物,要對這樣一位舉足輕重的大人物動手,勢必要有極其周密的計劃,否則一旦露出破綻,很難有人承受的起金刀澹臺家的報復。
齊寧初來乍到,知道要想輕易找尋到破綻,實在是異想天開。
雖然澹臺炙麟和澹臺夫人自盡的現場確實無懈可擊,但從京城動身之前,齊寧就知道這起案子十分的詭異,他相信金刀老侯爺的判斷,直覺也告訴他澹臺炙麟的死并不簡單。
直覺無法替代事實,他心知到東海若是大動干戈地調查此案,只會讓事情變的越來越糟,從踏入東海的第一天開始,他就開始尋找關于此次事件的碎片,只有集齊這些支離破碎的碎片,方有可能還原事情的真相。
次日齊寧倒是睡了一個大懶覺。
越是面對大的挑戰,越要保持精力和體力的充沛,而且更要保持一種平和冷靜的心態。
從京城帶來的幾名刑部官員,自第一天確定澹臺炙麟是自盡過世后,也都變的百無聊懶無所事事,沒有齊寧的吩咐,眾人也不敢離開驛館,他們只知道部堂大人領著他們來調查澹臺炙麟自盡一案,但是什么時候返京,卻一無所知,部堂大人不說。
韋御江從一開始倒是對此案存有諸多疑慮,也有心想要深入調查,但澹臺炙麟夫婦的遺體已經入棺,此外他掌握的可利用線索幾乎沒有,沒有入手的突破口,要深入調查實在是困難重重。
正午時分,齊寧派人叫了韋御江過去一同用餐,韋御江急忙收拾過去,進到小廳,見齊寧正在等候,正要行禮,忽聽得身后腳步聲響,回過頭去,卻見到吳達林匆匆而來。
吳達林走路時候帶風,從韋御江身邊經過,也沒來得及打招呼,徑自向齊寧拱手道:“侯爺,沈將軍派人有緊急事情稟報。”
齊寧本想借中午吃飯的時間,瞧瞧韋御江是否還想到一些什么有用的線索,聽得吳達林稟報,立刻想到什么,沉聲道:“人在哪里?”
“就在門外等候!”
“讓他進來!”
吳達林出去叫了那人進來,那人一身輕便衣衫,似乎是有意要掩飾自己官兵的身份,進門之后,跪倒在地:“啟稟侯爺,奉沈將軍之令,有緊急軍情稟報!”從懷中取出一份信函,雙手呈上,韋御江立刻接過,轉呈到了齊寧面前,齊寧伸手接過,迅速打開信函,掃了兩眼,將那信函揣入懷中,起身道:“吳達林,備馬!”
韋御江本想詢問書函內容,但一想侯爺沒有主動說,自己還真不能多問,吳達林答應一聲,便要退下,齊寧叫住道:“帶上十名身手利索的兄弟隨我一同前往,剩下的人留在驛館這邊。”
吳達林拱手退下,韋御江心想侯爺這幾日出門,無非是讓吳達林帶著兩三個人跟隨,此番卻要調動十個人一同前往,看來事情非同小可,還沒等他多問,齊寧已經道:“韋司審,你留在驛館這邊照顧,沒我的允許,其他人不得踏出驛館半步,詳情我回來之后再與你說。”
韋御江拱手稱是,見到齊寧神情嚴峻,心中好生納悶。
吳達林點齊人手,齊寧已經出了驛館,也不廢話,翻身上馬,令那名信使前面帶路,領著吳達林等十名虎狼之士,秋風掃落葉般呼嘯而出。
一行人馬不停蹄,從古藺城東門而出,一路上健馬如飛。
東海水師大營在古藺城以東二十多里地,快馬也就是不到一柱香的時間,遠眺過去,率先映入眼簾的便是迎風招展的旌旗,旌旗之下,便是連綿不絕的軍營,陽光之下,極其壯觀。
水師大營距離海邊還有數里之遙,地面還是泥土,所以軍營并非帳篷,而是修建的木質房舍,圍繞軍營四周都是倒刺木珊欄,軍營里面的建筑分布的十分均勻有條,轅門處更是立著兩根大旗桿,上面個飄揚著一面旗幟,一面是楚字旗,另一面則是一面金刀旗,普天之下,金刀旗唯有金刀澹臺家打出,僅此一家,別無分號。
院門外左右各有五名一身甲胄的守衛,一手持槍,一手按著佩刀,如同十尊石雕一般。
齊寧尚未進營,便感覺到一股肅殺之氣撲面而來,心中暗暗贊許,不得不承認,澹臺炙麟在統兵方面,確實有著過人的才干,不愧是大楚少壯派名將。
雖然距離海邊尚有數里,但是騎在馬上,齊寧卻是能夠遙望見海面上戰船的桅桿,無數的桅桿如同長槍般朝天而立,似乎是要刺破蒼穹一般。
到得營門前,齊寧等人放緩馬速,領路的信使叫了一聲,十名守衛立時都是單膝跪倒在地,齊寧牽著馬韁繩,四下里掃視了一圈,這才一抖馬韁繩,領著吳達林一行人飛馬沖進了東海水師大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