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寧看到辛賜第一眼的時候,就知道辛賜當年一定是一名驍勇的戰將。
辛賜的膚色黝黑,身材粗壯,只從外表看,甚至難以猜測他到底多大年紀,好在沈涼秋在進帳之前已經對辛賜略有介紹,此人看上去雖然孔武有力,但再過兩年,便已經是半百之年,也許是因為常年鍛煉的緣故,這位辛將軍絲毫不顯老態,肌肉結實,皮膚緊繃,沒有一點松弛的跡象,讓人一看就感受到一種強大的力量感。
金刀候澹臺煌已經離開東海水軍多年,而辛賜當年也隨同回京,但金刀候對東海水師的影響滲透在水師的每一個角落,辛賜同樣也成為水師將士口中的傳奇。
金刀老侯爺當年率部南征北戰,麾下戰將眾多,早年辛賜年紀尚輕,但在老侯爺麾下已經立下了不少功勞,讓辛賜真正成為水師傳奇的卻是在清剿東海海盜的戰事中。
澹臺煌初建水師的目的,最主要是掃清東海韓氏一族的余黨,東海王雖然自盡投降,但幸存的韓氏族人及其不少黨羽卻是下海為禍,嚴重威脅到東海海疆的安全。
澹臺煌的軍隊以陸軍為主,并無幾個懂得水軍之人,要想扭轉思想,卻也并非容易的事情,澹臺煌特地組織一批將領學習水戰,辛賜便是從中脫穎而出,在接下來平定東海的戰事之中,屢立戰功,成為水軍將領之中的佼佼者,而澹臺煌賞罰分明,隨著辛賜功勞卓著,最終成了金刀候的副將。
齊寧聽得沈涼秋簡略的介紹,對辛賜也有了大概的了解。
兩人進帳之時,辛賜正站在案前觀看海圖,聽到腳步聲,抬頭來看,一眼便認出齊寧,立刻上前,恭敬道:“辛賜參見侯爺!”
齊寧含笑道:“辛將軍鞍馬勞頓,一路辛苦了。”心中卻是突然想到,這種時候朝廷將辛賜派往東海,意欲何為?難不成澹臺煌經過爭取,竟然是讓辛賜前來接替澹臺炙麟的位置?
辛賜是澹臺煌的心腹戰將,對澹臺煌自然是忠心耿耿,而且此人在統領水軍方面有著過人的才能,論起威望,此人亦曾是東海水師傳奇人物,在東海水師將士的心中,其威望未必弱過沈涼秋。
“辛將軍!”沈涼秋雖然是現任東海水師副將,但對這位前輩卻還是畢恭畢敬,拱手行禮。
辛賜咧嘴笑道:“涼秋,咱們可有些年頭沒見了,一向可好?”
沈涼秋和辛賜都是金刀澹臺家的人,與澹臺家有著密切的關系,而且同出東海水師,互相之間熟識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一切安好。”沈涼秋道:“不知老侯爺.....?”
辛賜皺起眉頭,神情黯然下來,道:“大都督過世,老侯爺自然是悲痛。”也不多說,直接道:“我奉了老侯爺之令,前來處理大都督的后事,之前我已經去過大都督府,大都督和少夫人都已經入殮,涼秋,你準備如何處理大都督的后事?”
沈涼秋神情凝重,道:“辛將軍,少夫人過世的時候,留有遺書,不知.....?”
“侯總管已經交給我看過。”辛賜嘆道:“難得少夫人對大都督一往情深,他夫妻二人自然是要葬在一起的。”
“大都督生前有過話,說是如果有朝一日真的.....!”沈涼秋頓了一下,才繼續道:“他希望能夠留在東海,遺骨與東海不離不棄。”
辛賜微微頷首,并無說話。
齊寧這時候才問道:“辛將軍,不知老侯爺是什么意思?”
辛賜苦笑道:“老侯爺這幾日心情悲傷,連話也很少說,一心等著你們送去消息。涼秋飛鴿傳書,將調查結果呈報了過去,經過刑部諸位大人的調查,證明大都督確實是自盡過世,老侯爺得知之后,更是難過,他老人家也沒有精力再來處理這些后事,所以吩咐我前來東海。”抬手道:“侯爺請坐!”
他畢竟出自東海水師,雖然多年不曾在這邊,但一進軍營,就如同回家一般,顯得十分從容熟悉。
齊寧落座之后,辛賜才道:“這次我過來,本是準備將大都督和少夫人的靈柩運回江夏,葬在故鄉,不過老侯爺也是囑咐過,大都督的后事,還是要與涼秋商量著辦,畢竟東海也算是澹臺家的第二故鄉了,你和大都督私交甚好,能夠了解大都督的心思,大都督自盡過世,也許事先對你留有什么囑咐,人既然去了,大都督若有遺命,咱們就順著大都督的意思就是。”
沈涼秋微微點頭,道:“辛將軍,如果老侯爺的意思是要將大都督運回江夏,咱們自然是要照著老侯爺的吩咐去辦,落葉歸根,大都督年少之時就跟隨老侯爺離開故鄉南征北戰,如今.....如今既然去了,能回到家鄉,自然也是一個好結果。”微頓一頓,才繼續道:“大都督自己的愿望,則是希望留在東海,過世之后,進行海葬,少夫人的遺書之中,也是這個意思。”
辛賜嘆了口氣,道:“我能明白大都督的心意。我們這些人,終年與海為伍,骨子里的血液已經和大海分不開,血管里流淌的其實就已經是海水了。”一臉唏噓道:“莫說大都督,便是我辛賜,也想過死后葬在大海。”終是向沈涼秋道:“如果大都督果真有此愿望,咱們就順著大都督的意思去辦吧。”
沈涼秋張了張嘴,欲言又止,辛賜道:“你有什么話但說無妨。”
“辛將軍,大都督過世之后,老侯爺.....老侯爺還不曾見過大都督一面,若是.....若是就此海葬,是否.....!”
辛賜頷首道:“你有此顧慮,也算是盡心了。其實我臨來的時候,也向老侯爺提及過,畢竟大都督已經數年不曾回京,老侯爺也多年沒有見到他,如今已是永別.....!”搖了搖頭:“老侯爺雖然沒有說什么,但他老人家的心意我也明白,既然已是永別,若是見上一面,反倒會更加悲傷。而且路途遙遠,老侯爺也身體不好,也不能長途跋涉,所以咱們還是盡心將后事安排好就是。”
沈涼秋神情凝重,微微點頭。
辛賜又道:“皇上賜下了旨意,為了表彰大都督的功勛,追封大都督為靖海侯,只是少夫人過世的消息沒來得及呈報朝廷,回頭皇上應該也有賜封。”停了一下,終于問道:“涼秋,你在呈報中說,大都督自盡的緣故,有大半是因為黑虎鯊?”
沈涼秋點頭道:“辛將軍,黑虎鯊這兩年的所為,你應該也略有所聞。大都督英雄一生,卻被黑虎鯊幾次三番折辱,他.....!”沒有繼續說下去。
辛賜苦笑道:“大都督少年得志,是個極重顏面的人,被區區海賊幾次折辱,確實難以承受。”握拳道:“那黑虎鯊如今又是怎樣一個動靜?”
沈涼秋拱手道:“我已經帶回了黑虎鯊的首級。”
“首級?”辛賜一怔。
沈涼秋這次行動異常隱秘,軍中知道此事之人屈指可數,便是那些參加此次行動的兵士,在出發的時候,也并不知道是要抓捕黑虎鯊,辛賜剛到軍營,自然對此事也是一無所知。
“此番承蒙侯爺坐鎮,我們查到了黑虎鯊的行蹤,所以秘密實施了抓捕行動。”沈涼秋道:“托侯爺之福,這一次行動十分順利,除掉了黑虎鯊,也解決了海疆一大重患。”
辛賜向齊寧笑道:“侯爺此行東海,指揮除掉了黑虎鯊,真是可喜可賀。”
齊寧擺手笑道:“辛將軍可莫聽沈將軍之言,他這是謙遜之詞。我可說明白,此次行動,從頭至尾都是沈將軍一手計劃,便是抓捕黑虎鯊的時候,那也是沈將軍親自上陣的。”
辛賜略有感慨道:“涼秋能夠親手除掉黑虎鯊,也算是給大都督報了仇,大都督泉下有知,也是欣慰了。”又問道:“涼秋,你準備何時讓大都督落葬?”
“我一直在等老侯爺的指示。”沈涼秋道:“既然老侯爺讓辛將軍前來,咱們就看個合適的日子,讓大都督早日落葬為安,這邊事情處理好,辛將軍也能早日回京向老侯爺復命。”
“那倒不急。”辛賜搖頭道:“此番如果大都督的靈柩要運回江夏,我自然是要親自護送過去,即使如此,在江夏處理完大都督的后事,我也是要返回東海的。既然大都督要在東海海葬,我也就不必去往江夏,處理好大都督和少夫人的后事之后,也就可以留在這邊了。”
沈涼秋一怔,辛賜解釋道:“老侯爺是擔心大都督過世之后,東海水師軍心不穩。你也知道,北漢有變,朝廷已經開始籌劃北伐事宜,在這當口,東海這邊十萬不能出一點差池。老侯爺已經向朝廷舉薦你來統領東海水師,所以派了我前來,協助你處理水師軍務,老侯爺的一番苦心,你要好生理會啊。”
沈涼秋忙道:“辛將軍,你德高望重,我怎能.....!”
“你也不必多說,老侯爺既然舉薦你,自然有他老人家的考慮,而且老侯爺看中的人,也一定不會錯。”辛賜肅然道:“你一門心思治理好東海水師便好,我在這邊,如有差遣,隨時可以吩咐下來,老侯爺既然讓我協助你治理水師,我自當殫精竭慮,不會有絲毫的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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