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御江略一尋思,才道:“侯爺,江長風看出破綻,只因為他忽然想到,那位隱主絕無可能來到東海,這一點就十分耐人尋味了。”
齊寧眼中顯出笑意,點頭道:“你繼續說。”
“江長風并不知道隱主的真實身份,卻知道隱主絕無可能來到東海,這自然是江漫天曾經對他透露過一絲半點端倪。”韋御江道:“卑職現在尋思,那位隱主為何不可能來到東海。”
“你覺得有什么可能”
“至少有兩種可能。”韋御江眸中帶光:“第一種可能,就是那位隱主的身體讓他無法來到東海。”
“哦”齊寧問道:“你說的身體緣故又是什么”
“也許是殘疾,也許太過虛弱。”韋御江道:“總之就是因為身體上的不便,讓他確實無法冒著身體受到更大損傷的風險來到東海。”
齊寧微頷首道:“有道理。”又問道:“那另一個可能是什么”
“身份!”韋御江肅然道:“也許那位隱主的身份太過特殊,他的行蹤事關重大。”頓了一頓,才繼續道:“就譬如侯爺此番前來東海,雖然咱們來的時候很為隱秘,但依然被人知道了行蹤。那位隱主也許就是如此,他身份特殊,一旦來到東海,很可能就被人得知,而他的身份,恰恰不能出現在東海。”
齊寧點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也許還有其他的緣故,但卑職想最大的可能便是這兩個緣故,而第二個緣故的可能會更大。”韋御江低聲道:“侯爺先前就說過,能讓陸商鶴和江漫天俯首聽命的人絕不簡單,那位隱主的身份自然是不一般,他的行蹤很可能一直都受人注意,甚至每天都要接觸到很多人,但卻不會有人知道他是隱主。”
齊寧想了一想,才道:“那位隱主,有沒有可能是東齊人”
韋御江立刻道:“侯爺也懷疑是東齊人”
他這一個“也”字,自然也說出了自己的懷疑,齊寧含笑道:“韋司審也想過是東齊人”
“侯爺,這一次剿匪之中,有扶桑的忍者出現在其中,卑職倒也知道,那些流落在東海的扶桑忍者,大都是流竄在東海北部,屬于東齊人的勢力范圍。”韋御江低聲道:“卑職曾經也聽人提及過,說扶桑有一群人宛若鬼魅一般,擅長刺殺追蹤,還記得當時有人開玩笑說,那幫扶桑忍者被驅趕出本國,流竄到東海,東齊人或許會將這幫人收為己用。”
齊寧淡淡笑道:“以東齊人的財力,要豢養一批忍者,倒也不是難事。”
“如果這群忍者果真被東齊人收為旗下,那么此番忍者出現在東海這邊,必然與東齊人脫不了干系。”韋御江正色道。
齊寧微點頭道:“鐵島上的鐵匠,據我所知,是一名東齊人將他們騙到了船上,爾后偷運到了東海這邊。”
“這就是了。”韋御江立刻道:“鐵島上的鐵匠和忍者都與東齊人有關系,江家必然與東齊有勾結,那隱主出身東齊,便大有可能。”
齊寧微皺眉頭道:“江家在東海鍛造兵器,是數年之前就開始準備,也便是說,早在數年之前,東齊人就有可能與這邊聯絡。”
“東齊地處北漢和我們大楚之間,茍延殘喘。”韋御江冷笑道:“他們知道東海世家對我大楚存有異心,暗中勾結東海世家,一旦找到機會,東海起兵,我大楚背后受敵,對東齊自然是大有好處。”
“找尋機會。。!”齊寧微一沉吟,神色嚴峻起來,低聲道:“東齊人得知北方有變后,立刻便與我們楚國結親,而且派了太子段韶親自到楚國,目的便是為了聯手出兵北漢,韋司審,現在看來,你是否覺得這其中有詐”
“侯爺這樣一說,卑職也覺得其中大有蹊蹺。”韋御江神色也是愈加嚴峻:“北漢出現內亂,咱們趁機北上,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上一次我大楚與北漢打了數年,東齊自始至終一動不動,可這一次。。。!”
“這一次他們表現得十分活躍,攻打北漢似乎比我們還要急迫。”齊寧嘆道。
“上一次他們沒有輕舉妄動,東海這邊也平靜如常,也許是因為一切都沒有準備成熟。”韋御江道:“東海世家還沒有準備好,根本不敢為亂,但上一次的戰事,卻也讓東齊人知道我大楚和北漢終將分出高低,所以想要趁再一次兩國交戰的時機漁翁得利,侯爺,不知有沒有這個可能”
“自然是有的。”齊寧嘆道:“正如你所說,東齊夾縫生存,他們心里很清楚,最終楚漢無論是誰取勝,他們齊國都將面臨滅頂之災,所以他們也一定在找尋生存下去的計劃。”
韋御江道:“卑職在想,如果我大楚真的出兵,北伐漢國,一旦主力過江,與漢國交戰,那么齊國人封鎖水道,我們將面臨何樣的危險到時候東海起兵,東海水師被控制,與東齊水師一旦聯手,水上便無人可以與之抗衡,那時候東海叛軍北上,齊國人出兵攻入我大楚境內。。!”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但齊寧自然明白意思,而兩人心中都清楚,一旦真的出現那樣的局面,楚國的形式便岌岌可危。
楚國對北漢用兵,自然是精銳盡出,一旦背后受襲,主力被拖在漢國境內,而且水道被封鎖,想要回援也是無法做到。
“如果真是這樣,我們或許中了一個天大的圈套。”齊寧嘆道:“我出使東齊,將天香公主迎回來,一切都似乎是我們主動去與東齊結盟,說又能知道,齊國人很有可能就等著咱們過去。”雙眉緊鎖:“齊國人急切想要與我們聯盟出兵,也許就是調虎離山,目的就是讓我大楚兵馬北上伐漢,而他們則可以趁機實施自己的計劃。”
“侯爺,這一切也都只是猜錯,未必真的會如此。”韋御江道:“不過朝廷已經在籌劃北伐事宜,一旦確定,到時候想要改變朝廷的決策將難上加難,所以出兵之前,定要弄清楚齊國人的心思,我大楚也要做好萬全之策。”
齊寧頷首道:“不錯,這邊的事情盡快處理完,我們及早趕回京城。”
如今朝廷正在商議北伐事宜,齊寧知道核心人物必然是鎮國公司馬嵐,一旦出兵,京城各司衙門必將全都以北伐戰事為主,錢糧兵馬、部署戰略,一切都將圍繞戰事運轉起來,那就如同開弓拉弦,蓄勢待發,到時候自己即使向朝廷提出自己的懷疑,如果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東齊人存有禍心,朝廷也絕不會因為自己的三言兩語便改變決策。
雖說隱主很有可能是東齊人,甚至東齊的高層,但這畢竟只是自己通過眼下所掌握的一些蛛絲馬跡做出的判斷,非但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東齊一定存有禍心,而且自己的猜測也并非完全站得住腳。
好在齊寧并沒有在東海等待太久,幾日之后,京城有圣旨送達過來,傳達圣旨的卻是齊寧的老熟人,乃是宮里的太監總管范德海。
范德海在刺史府宣讀了皇帝的旨意,在此之前,齊寧和辛賜等人都被請到了刺史府。
齊寧三人當日呈上去的三道折子,顯然是起了很大的作用,金刀侯澹臺煌被賜封為義國公,澹臺炙麟被追封為靖海侯,如今遠在西川的澹臺炙秀則是承襲了金刀侯的爵位。
此外陳庭依然留任東海刺史,皇帝賞了一副親筆書寫的字畫,辛賜則是正式成為東海水師大都督,其他相關人等,例如秦月歌等人,也都各有封賞,圣旨之中,卻唯獨沒有明確給齊寧的封賞,只是說回京再做賞賜,至于黑虎鯊莫巖柏及其麾下數百號海匪,朝廷準許投誠,下旨由辛賜就地招安,妥善處置,至于如何處置,旨意之中也沒有明確。
拘押的東海世家家眷,除了部分人就地處斬,大部分都將由陳庭派人押送往西川,男丁充軍,女眷則充作軍婦,所繳獲的物資和兵器,則是下旨由齊寧親自護送回京城。
旨意宣讀過后,各人紛紛謝恩,齊寧起身接過圣旨,向辛賜和陳庭等人道賀,辛賜和陳庭都清楚,這一次要不是齊寧,莫說受到朝廷封賞,一旦東海世家為亂,只怕連性命也都不保,對齊寧自然是感激無比。
范德海笑道:“侯爺,圣上沒有在旨意里賞賜您,那定是有更大的重賞等您回京再賞,雜家在這里先向侯爺道喜了。”
“范公公一路辛苦,陳大人,今晚可要備下盛宴為公公接風洗塵。”齊寧笑道。
陳庭忙道:“下官這就派人去準備,絕不敢怠慢。”
“公公,還勞您在這里等上一天。”齊寧道:“繳獲的兵器物資在你抵達之前,就已經開始裝運,但物資太多,車馬不夠用,所以還沒有全部裝運完成,但還有一日,也就差不多了。此外去往京城路程頗遠,這批物資又十分重要,必然要好生看護,我會和陳大人、辛大都督商議護衛車隊的事宜。”
范德海笑道:“不妨不妨,雜家在這邊等著,侯爺和諸位也不用著急。”
“公公一路辛勞,下官這就安排住宿。”陳庭拱手道:“等到宴席準備妥當,再請公公赴宴。”
“陳大人,我和公公有些日子沒見,頗為想念,正想說說話,你看什么地方適合”齊寧微笑道。
陳庭立馬明白過來,抬手道:“侯爺,公公,后廳請!”
齊寧也是向范德海笑道:“請!”陳庭在前帶路,兩人跟著往后廳去,其他官員都是十分識趣地先退下,到了后廳,陳庭讓人送上茶來,也退了下去,齊寧這才笑道:“沒想到是公公親自前來,實在是辛苦,宮里應該派其他人過來就是。”
“侯爺,這。。哎,一言難盡!”范德海苦笑一聲,一臉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