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上傳來洞簫之音,清遠悠長,著實動聽。
只是齊寧此時無心去感受那靡靡之音,盯著柴伯忠眼睛,含笑道:“據我所知,你們的三皇子手握咸陽雄兵,正準備殺進洛陽,卻不知是否已經拿下洛陽?”
柴伯忠也是笑道:“三皇子是大漢的真命天子,洛陽遲早總是三皇子的掌中之物。眼下那兩個叛賊互相爭斗,三皇子讓他們互相撕咬,等他們筋疲力盡之時,領兵出潼關,一戰而定。”
“坐山觀虎斗!”齊寧端起茶杯,微笑道:“既然如此,柴軍師應該跟在三皇子身邊,隨時為三皇子出謀劃策,卻為何要千里迢迢來到建鄴京城?這一路上應該是吃了不少苦。”
柴伯忠道:“三皇子和屈將軍麾下人才濟濟,能征善戰的猛將不在少數,出謀劃策的智囊亦是眾多,鄙人離開,也不會影響大局。”
齊寧淡淡一笑,道:“柴軍師也不用賣關子了,你能從咸陽來到這里,而且不在乎自己的安危,找我當然不會是小事。有什么話,你現在盡管說,也許我們下一次就沒有機會再見。”
柴伯忠拱手道:“侯爺果然是爽快人。三皇子奪下洛陽,那是遲早的事情,只是你我兩國多年交戰,雙方都是勞民傷財,如此積怨下去,百姓永無寧日。”
齊寧頷首道:“這一點你我倒是所見略同。”
柴伯忠雙眉微展,笑道:“三皇子有雄才大略,想著一旦平定叛亂登基之后,你我兩國不該繼續廝殺下去,應該化干戈為玉帛,給百姓一個太平之世。”
“哦?”齊寧抿了一口差,笑道:“三皇子有此期望?這其實也是我大楚的愿望。柴軍師,你此番前來,就是要遞這個話?”
“空口無憑,豈能取信于人?”柴伯忠笑道:“三皇子真心希望兩國能夠和平共處,所以令鄙人帶來了一份厚禮。”
齊寧打量柴伯忠一番,才笑道:“柴軍師,卻不知你帶來什么厚禮?我可要提醒你一句,我大楚寶庫之中有無數珍奇異寶,若是禮物太普通了,別說皇上,只怕連我也看不上。”
柴伯忠微微一笑,道:“我大漢便是再小氣,也不會送上孩子家的玩意。侯爺應該知道,天下九州,楚國占據三州之地,東齊人占據青州,我大漢卻是獨占五州之地。”
齊寧嘆道:“如果柴軍師是來和我比較國土,我實在沒有太大的興趣。”
“侯爺不要急。”柴伯忠淡定自若,微笑道:“三皇子愿意以一州之地相贈,以示誠意!”
齊寧怔了一下,想不到對方竟然是以土地作為禮物,柴伯忠含笑道:“只要貴我兩國交好,三皇子登基之后,立刻將徐州之地盡皆交給楚國。”
齊寧自然知道九州典故,相傳大禹治水的時候,分天下為九州,九州便是天下的代稱。
九州之地,齊寧腦中倒是大概知道各自的地理位置,徐州位于青州以西,雖然并非九州之中最大的州,但地理位置極其關鍵,而徐州如今也確實是掌握在北漢手中。
“柴軍師,三皇子將徐州之地割讓給我大楚,卻不知何時能夠履約?”齊寧笑道:“如果貴國當真如此慷慨,我主自然會欣然笑納,而且也一定會與貴國和平相處。”
柴伯忠道:“現在便可履約。貴國何時需要,隨時都可以去取。”
“我們自己去取?”齊寧嘆道:“柴軍師這話,恕我實在無法聽懂,你的意思是不是說,讓我大楚自己發兵去攻占徐州?如果是這樣,那只能是我們大楚自己打下來,談不上什么割讓吧?”
柴伯忠搖頭道:“侯爺錯了。如今大漢鎮守南部邊疆的是鐘離傲手下的南方軍團,有八萬虎狼之師,鐘離傲乃是當世名將,恕我直言,秦淮軍團的岳環山,未必是鐘離傲的對手。”
齊寧也不說話,只是盯著柴伯忠看。
柴伯忠氣定神閑,繼續道:“鄙人知道,北方皇子爭奪儲位,你們楚國一定以為是天賜良機,但你們想必也知道,大漢雖亂,可鐘離傲卻并沒有亂,鐘離傲治軍嚴謹,統兵有方,他知道大漢內亂之際,難處很可能會趁虛而入,所以早就做好了布防,整個南方軍團嚴陣以待,就等著你們楚國打過去。”
齊寧“哦”了一聲,淡淡道:“柴軍師是在和我說笑話嗎?方才說貴國要割讓徐州,爾后又說讓我們自己打過去,如今又說鐘離傲嚴陣以待,我是越聽越糊涂。”
柴伯忠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道:“有句話說得好,叫做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鐘離傲八萬雄兵布防淮河以北,其中三萬兵馬布防在徐州境內,貴國如果強攻,自然是討不了什么好處,但是如果貴國知道鐘離傲在徐州的布防狀況,而且對鐘離傲在徐州的戰略一清二楚,甚至于徐州統兵諸將的情報貴國都一清二楚,卻不知道貴國能否取勝?”
齊寧心下一凜。
“貴國出兵之后,在知己知彼的情勢下,重兵攻打徐州,自然是能夠輕易拿下。”柴伯忠道:“貴國一旦出兵,三皇子還可以助貴國一臂之力,協助貴國順利拿下徐州,如此一來,也就等若是三皇子將徐州贈送給貴國。”微微一笑,抬手撫須道:“其實三皇子送給貴國的禮物不僅僅只是徐州,貴國拿下徐州之后,東齊便面臨貴國兩面夾擊之勢,到時候你們大可以趁兵鋒之盛,一舉蕩平東齊,而三皇子承諾,楚國攻打東齊,大漢絕不插手,如此一來,三皇子等若將青州也送給了你們。”
齊寧問道:“柴軍師說三皇子助我們一臂之力,卻不知這一臂之力從何說起?”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柴伯忠道:“這是兵家常理。鐘離傲雖然統軍有方,也是當世名將,但是只要糧草斷絕,再厲害的將軍那也難以取勝。”
齊寧越聽越心驚,只聽柴伯忠繼續道:“南方軍團的糧草,都是大漢朝廷供給,如今北堂昊和北堂昭互相撕咬,本就不大顧得上南方軍團,但北堂昊也是擔心貴國趁虛而入,總是需要鐘離傲作為屏障抵擋,所以雖然與北堂昭的戰況吃緊,卻還是盡力調撥糧草供應南方軍團。”
齊寧道:“柴軍師的意思是說,三皇子有法子切斷南方軍團的糧草供應?”
柴伯忠笑道:“正是如此。其實據我們所知,北堂昭與北堂昊打了這么久,糧草已經是捉襟見肘,不過眼下的情勢,北堂昭占據上風,北堂昊那邊連連受挫,士氣低迷,手底下的將士已經人心思動,照這樣的情勢,用不了多久北堂昊就要落敗。如果這時候三皇子引兵入關,直取洛陽,到時候北堂昭就只能全力應對西北虎狼之師,自然再無能力保證鐘離傲的供給。”撫須微笑道:“侯爺,卻不知如此一來,是否算得上助貴國一臂之力?”
齊寧這時候終于明白了對方的盤算,如果以楚國的利益來說,對方所為,當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可是以常人來看,對方這般做,無疑是賣國叛邦之行,可說是讓人極為不齒。
窗外一陣風吹進來,氣候卻是頗為涼爽。
“柴軍師,我總算是明白了你的意思。”齊寧嘆道:“其實我之前一直在想著一件事情,你們北漢諸位皇子爭奪皇位,手握重兵的鐘離傲又會是支持誰?現在終于是找到了答案。”
“哦?”
齊寧道:“鐘離傲是否支持北堂昭,我不能完全肯定,但至少鐘離傲并不支持你們三皇子。”
“侯爺何出此言?”
“如果鐘離傲真的支持三皇子,南方軍團和咸陽兵馬兩路殺向洛陽,北堂昭根本抵擋不住。”齊寧道:“或許用不了兩個月,你們北漢這場內亂便可以結束。但實際上這樣的局面并沒有發生,我甚至在猜想,三皇子未必沒有派人秘密接觸鐘離傲,但結果定然是讓三皇子很失望。”
柴伯忠眼角微微跳動,但神色卻還是十分淡定。
“三皇子雖然一直在等著北堂昊和北堂昭兩敗俱傷之后再行出兵,但他應該還有一塊心病。”齊寧目光銳利:“這塊心病就是鐘離傲。他擔心自己入關攻打洛陽之時,鐘離傲會率軍回師救援,西北屈將軍麾下的兵馬,我想應該遠不足以與鐘離傲的南方軍團相抗衡,如果鐘離傲回援,西北軍必然是一敗涂地,而三皇子最擔心的就是出現這樣的結果,柴軍師,不知道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柴伯忠依然保持鎮定,含笑道:“南方軍團當年是長陵侯親手調教出來,確實能征善戰,貴國在南方軍團手底下其實也吃了不少虧。”
“三皇子想要順利拿下洛陽,繼而繼承皇位,面臨的最大威脅不是北堂昭,而是鐘離傲,只有除掉鐘離傲,三皇子才能心安。”齊寧嘆道:“可是當今之世,能夠有實力對付鐘離傲和南方軍團的,就只有我大楚的秦淮軍團。所以三皇子派柴軍師過來,無非是想讓我大楚盡快出兵,即使打不掉鐘離傲,但是只要拖住了鐘離傲,鐘離傲便無法回援,而西北軍自然可以趁北堂昭疲憊不堪之際,趁勢一舉攻下洛陽,柴軍師,我說的沒有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