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菜很快就上來,本來空空如也的梨花木桌上,很快就擺滿了珍饈美味,而搬上來的酒,自然也是最上好的美酒。
韋書同起身,親自為齊寧和李弘信斟上酒,落座之后,李弘信看著酒盞,嘆道:“本王已經數月不曾飲酒,都忘記味道。”
“有些東西很容易忘記,但有些事情卻永遠都忘記不了。”齊寧道:“世子過世,王爺心中哀痛,終日禮佛,舔犢之情,讓人感動。”
李弘信臉色微變,皺眉道:“爵爺這話什么意思?”
“王爺千萬別誤會。”齊寧正色道:“其實韋大人一直都在追查刺殺世子的真兇,我們都知道,兇手一日不落網,王爺心中那根刺就永遠都拔不出來。”
韋書同立刻道:“正是,王爺,下官一直都在追查,只是留下的線索實在太少,所以至今還沒有掌握到底是何人膽敢對世子下手。不過王爺放心,只要下官在這刺史位置一天,就一天不會放棄追查兇手。”
李弘信冷笑一聲,道:“那可有勞韋大人了,我兒若是知道韋大人為了找尋兇手如此費心,自然也是心存感激。”
“王爺,聽說世子過世之后,王爺閉門不出,這。。。。。這可莫傷了身子。”韋書同道。
李弘信赫然起身,冷笑道:“兩位今日請本王過來,莫非就是說這些不著調的廢話?”
李弘信武人出身,性情也是頗有些火爆,而且畢竟還有王爵在身,倒也不必在意齊寧二人的身份。
齊寧笑道:“王爺既然不想提這些,我們就不說了。其實今日請王爺過來,固然是想和王爺共飲幾杯,此外還有一件小事,也想和王爺說一說。”
“爵爺設下酒宴請我過來談事,自然不會是什么小事。”李弘信緩緩坐下,道:“有什么事,你但說無妨,本王聽著就是。”
齊寧微微一笑,從袖中取出一封信函,遞給了李弘信,李弘信和韋書同都是顯出狐疑之色。
李弘信接過信函,看了齊寧一眼,終是從里面取出信箋,掃了兩眼,臉色驟變,駭然道:“爵爺,這。。。。。。!”
“這是大苗王丹都骨交給我的。”齊寧道:“不知王爺是否知道,蒼溪苗寨幾個月前發生一場內亂,老苗王被害過世,而兇手正是老苗王的次子朗察都魯,朗察都魯殺害老苗王的真相被揭穿之后,自然是活不下去,他死之后,老苗王的長子丹都骨被推舉為大苗王。”
韋書同點頭道:“丹都骨承襲大苗王之位,派人過來向下官稟報過,下官也向朝廷奏明,吏部也批復了文書,確認丹都骨是新的大苗王。”
李弘信此時卻還是顯得頗為鎮定,問道:“這是丹都骨交給爵爺的信函?”
“丹都骨一直在懷疑,以朗察都魯的膽子,怎么敢對老苗王下如此死手,他又是哪來的底氣敢篡奪大苗王之位?”齊寧嘆道:“所以丹都骨搜找朗察都魯的 物件,終是在一個極為隱秘的地方找到了這封信函。”
李弘信忽然笑道:“所以爵爺以為,朗察都魯背后的靠山就是本王,是本王唆使他殺害老苗王繼而意圖篡位?”
韋書同并不知道書信里寫的到底是什么,但察言觀色,將李弘信看過信之后的反應便知道信函內容非同小可,等得李弘信這句話說完,他便瞬間明白過來,猜到這封信竟然是李弘信勾結朗察都魯的罪證。
他心中自然也是大為吃驚,事先并無一點風聲,卻不想齊寧突然拿出這樣一份信來,這時候終于明白,宴無好宴,齊寧請李弘信前來赴宴,竟是準備興師問罪。
李弘信今日前來赴宴,齊寧又拿了罪證出來,韋書同便覺得李弘信今晚是絕對走不出刺史府的大門,齊寧既然將罪證都亮出來,那已經是圖窮匕見。
齊寧卻是站起身來,走到李弘信身邊,從李弘信手里拿過那封信,李弘信眼角微微抽搐,卻見齊寧拿著信函走到火燭邊上,竟是將信函放在了火焰上方。
韋書同大驚失色,叫道:“爵爺。。。。。。!”心想這李弘信一直都是朝廷的心腹之患,如今好不容易從苗家人手中拿到李弘信謀反的罪證,正是搞掉李弘信的絕佳機會,可齊寧竟然當著李弘信的面將這極其要緊的罪證燒毀,這簡直是匪夷所思。
李弘信也是一臉錯愕,頗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已經燒起來的信函。
齊寧眼看著火焰將那封信函吞噬,這才抖了抖手,將最后一點余燼丟開,緩步走回桌邊,笑道:“如果連這樣一封信都能作為王爺謀反的罪證,而且我們還要去相信,那實在是愚蠢透頂。”
李弘信雙眉展開,嘆道:“爵爺,不瞞你說,當年本王治理西川之時,唯恐苗家七十二洞存有異心,對他們多有約束,而且勒令他們繳納重稅,為的就是削弱他們的實力。這些苗人對本王心存怨恨,偽造出這樣一封信來,對他們來說并非難事。”
“王爺說的是。”齊寧笑道:“據我所知,王爺這些年心境平和,誦念佛經,與世無爭,又何曾有過謀反之心?這些苗人想要借我之手對付王爺,那也實在太小瞧我了。”
“爵爺睿智非凡,本王佩服。”李弘信端起酒盞:“這一杯酒,本王恭賀爵爺榮升護國公!”
齊寧也是端起酒杯,兩人都是一飲而盡。
“爵爺,這些苗人看似質樸,但是花花腸子極多,爵爺日后與他們打交道,還要多長些心眼。”李弘信肅然道:“神侯府率領八幫十六派攻打黑蓮教,那黑蓮教就是苗人所創,他們一定會對朝廷心生怨恨,今次污蔑本王意圖謀反,那下一次卻又不知他們會耍什么花樣了。”
齊寧頷首道:“王爺所言極是,對他們自然是要多加防范。是了,王爺,你對西川的情勢很是了解,上一次朗察都魯謀害老苗王,你覺得他背后是否有人支持?”
“是否背后有人,本王還真是不敢擅言。”李弘信道:“不過對苗人 而言,大苗王的位子很有誘惑力,苗家七十二洞對大苗王都是心存敬畏,成為大苗王,實際上就成了苗家人的皇帝,那朗察都魯和丹都骨都是老苗王的子嗣,朗察都魯眼看著大苗王的位子要傳給丹都骨,心中不服,鋌而走險意圖篡位,那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當然,也不能排除朗察都魯私下里和別人有勾連,不過苗家人的事情,外人很難插手進去,朗察都魯就算和外人有什么勾結,只怕對他也起不了多大的幫助。”
齊寧若有所思,終是笑道:“他們自己的事情,讓他們自己折騰就是。只是丹都骨竟然要利用我對付王爺,其心可誅。”
“爵爺,當前我大楚北伐,為保障后顧無憂,這西川亂不得。”李弘信正色道:“丹都骨如今是苗家七十二洞之主,若是這時候動他,反倒會引起不必要的動蕩,他污蔑本王不打緊,國事為重,本王不與他計較,等到北伐成功,天下大定,到時候再找他算賬不遲。”
齊寧笑道:“王爺老成謀國,晚輩欽佩,來,我敬王爺一杯!”
兩人又是互飲一杯,落杯之后,韋書同立刻為二人斟上酒,齊寧這才含笑道:“王爺當年治理西川,將西川治理的井井有條,實不相瞞,至今府里都有人說,我的祖父一生征戰,所向披靡,但真正遇上的勁敵,卻只有王爺。”
李弘信“哦”了一聲,嘆道:“都是過去的事了,老侯爺武功赫赫,至今想起,本王依然心存敬畏。”
“王爺文韜武略,其實是我大楚不可多得的棟梁之才。”齊寧道:“此番前來西川之前,皇上與我談及北伐之事,便提及到了王爺,皇上的意思是說,如果有王爺出謀劃策,那么北伐定然是馬到功成。”
李弘信一愣,眸中顯出狐疑之色,顯然是在猜想齊寧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對皇上的話,我也是深表贊同。”齊寧笑道:“所以皇上吩咐我來到西川之后,親自請王爺進京,坐鎮中樞,為北伐戰事出謀劃策。”
李弘信微微變色,道:“皇上。。。。。。讓本王進京?”
“正是。”齊寧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北漢雖然內亂,但實力尚存,并非容易對付的敵手,家父過世,澹臺老侯爺也故去,滿朝武將能夠稱為一代名將的已經寥寥無幾,而王爺正是我大楚碩果僅存的名將之一,如今正是我大楚傾全國之力北伐之時,此等時候若是再不啟用王爺,無疑是自廢武功,所以皇上才下了密旨,讓王爺秘密進京,我已經做好了安排,這幾日便派人護送王爺進京,不知王爺意下如何?”
李弘信皺眉道:“本王年事已高,早已不復當年之勇,而且一心向佛,不想再增殺戮,這。。。。。。!”
“王爺不需要身臨前線,只需要在京城協助制定戰略便可。”齊寧道:“皇上對王爺可是寄予厚望,只等著王爺進京。”又向韋書同道:“韋大人,你從刺史府衛隊中挑選三百精兵,到時候護送王爺進京,這是皇上交待下來的差事,咱們可不能出任何紕漏。”說完,向李弘信微微一笑,氣定神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