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王府內,李弘信此時倒是淡定自若。
沒有人否認李弘信曾經也算是一代梟雄,年紀輕輕便繼承了蜀王之位,而且在其后十幾年內,一直將西川牢牢控制在手中,如果不是面對著強大的楚國,面對著一代名將錦衣老侯爺,也許至今西川依然是在李弘信的手中。
鐵馬金戈,風云際會,李弘信走過大風大浪。
他曾經榮耀一時,威風凜凜,也曾跌入人生低谷,日夜擔心楚國會對他下死手。
經過了興衰,在關鍵時刻,他反倒很能沉得住氣。
這是他最后一搏,他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一旦成功,自己夢寐以求多年重新控制西川的愿望就很可能達成,自己二十多年臥薪嘗膽的煎熬就沒有白費,可是一旦失敗,那么自己便再也沒有下一次機會。
這次的孤注一擲,當然不是最好的時機,甚至有些迫不得已。
但既然出手,他便做了最周密的安排,只要今夜行動成功,他便知道如何進行接下來的部署,當年整個西川是他的囊中之物,他當然知道用怎樣的手段去控制西川。
“王爺,行動應該已經開始了!”西門橫野神色也一直很是嚴肅,坐在李弘信斜對面:“如果一切順利,一個時辰內,我們就可以得到消息。”
李弘信微微頷首,坐在西門橫野旁邊的黃先生道:“王爺,咱們這邊也可以行動了。”
李弘信微一沉吟,才點頭道:“令孫壽率領王府的侍衛,立刻出發,拿下兵器庫。”
黃先生一拱手,退下去傳令。
等黃先生退下,西門橫野才湊近過來道:“王爺,今次行動,無法及時和地藏那邊聯絡,若是能夠得到他的相助,應該......!”
李弘信淡淡一笑,道:“長史,本王與地藏是結盟,并非是聽命于他。就算他真的派人相助,于今夜勝負并無多大的影響,若能取勝,用不著他的人,我們也能取勝,可是若不能勝,多了他幾個人,也扭轉不了局面。”
西門橫野微微頷首,李弘信低聲道:“若是這次行動有他的人,本王取勝之后,反倒要受他掣肘,今次取勝,與他全無干系,他也就沒有資格在本王面前指手畫腳。”
西門橫野含笑道:“王爺所言極是。”
“不過等本王控制西川之后,對此人還要多加防范。”李弘信眸中顯出冷厲之色,冷笑道:“當初他對本王承諾,定能夠讓苗人在西川率先作亂,如此一來,西川陷入動蕩,本王便有機會控制西川,可是最終苗人非但沒有反,就連本王當初寫給朗察都魯的密信竟也落到了齊寧的手中,此人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對本王毫無用處。”
西門橫野低聲道:“王爺,如果不用地藏,日后我們卻要做好將其除掉的準備。此人在西川已經頗有勢力,待王爺控制西川,此人反倒成了王爺的絆腳石,對王爺存有威脅。”
李弘信頷首道:“本王早就有計較,對付地藏,不宜操之過急,緩而圖之。”目光深邃,平靜道:“本王首先要拿下這成都,只要拿下了成都,后面的事情也就好辦了。”微一沉吟,才道:“長史,你說韋書同的人頭現在是否已經被拿下?”
西門橫野想了一下,才道:“就算現在沒有拿下韋書同的人頭,那也快了。”
刺史府內,戴凌首當其沖要拿下韋書同的人頭,帶人沖進了韋書同的住處,卻發現屋內竟然是空空如也,竟然沒有韋書同的蹤跡。
兵士將屋內每一個角落都搜遍,也沒有發現韋書同一根頭發。
四路人馬沖入到刺史府,可是到現在為止,竟然沒有聽到半點響動。
戴凌已經隱隱感覺事情不對勁,出了屋子,邊上有人已經道:“將軍,韋書同是否不住在這里?”
戴凌尚未說話,便聽到腳步聲響,向院門瞧過去,只見到盧毅已經領著一群人沖了進來,戴凌迎上前去,盧毅抬手令眾人停步,問道:“戴將軍,是否拿住了韋書同?”
“他不在這里。”戴凌皺眉道:“盧總鏢頭,你可看到府里的其他人?”
“戴將軍,我們從后門進來,一路上沒有瞧見一個人影。”盧毅神色古怪:“刺史府內竟似乎沒有一個人,有兩處屋內點了燈,我們沖進去,卻并沒有發現人影。”
戴凌臉色更是難看,率先沖出院子,身后一群人緊跟著,穿廊過院,又遇上另一支人手,卻在這刺史府內沒有發現一個活口。
整座刺史府,竟是一座空空蕩蕩的宅子。
戴凌后背發涼,已經感覺到事情不妙。
“這里是陷阱!”戴凌猛然道:“趕緊撤離此處。”握緊手中刀,直往正門沖過去,正門處依然有八名兵士守住,瞧見戴凌帶著一大群人沖過來,有些詫異,戴凌已經沉聲道:“打開門,先出去。”
幾名兵士立刻轉身開門,大門打開,迎面便是無數箭矢射過來,三名兵士頓時便被射成刺猬,戴凌依稀看到大門外的街道上,人影憧憧,心下駭然,叫道:“快關門!”
不用他吩咐,兵士們已經迅速將大門關上。
“戴將軍,外面有埋伏。”盧毅聲音也滿是驚駭:“他們.....他們設下了陷阱!”
戴凌手足冰涼。
“你們守住前門。”戴凌指著幾人道:“莫讓他們闖進來。”揮手道:“其他人跟我去后門。”轉身向后門跑去,數百人跟隨在戴凌身后,直穿過刺史府,到得后門,戴凌使了個眼色,便有兩人小心翼翼摸過去,但有前門的教訓,也都不敢立刻打開后門,一人將眼睛湊到門縫上,向外面瞧了瞧,卻見到后巷空空蕩蕩。
那人這才寬心,回頭向戴凌點點頭,這才打開后門,外面果然并無箭矢射入,戴凌卻還是沒有輕舉妄動,又努了努嘴,兩名兵士先出了后門,到得后巷,左右看了看,正要沖里面招手,夜色之中,勁風忽起,“噗噗”兩聲,兩支暗箭射入到兩名兵士的喉嚨,兩人身子晃了晃,都是栽倒在地。
戴凌心下駭然,知道這后巷也是有了埋伏,有人也是迅速將后門關了上。
“將軍,現在看來,這就是一個精心布置的陷阱。”盧毅神情黯然:“咱們這次行動,已經完全在對方的算計之中,姓齊的故意讓咱們自己進了圈套。”
“將軍,咱們現在怎么辦?”身后有人問道。
戴凌臉色已經是難看至極。
他現在并不是擔心出不了刺史府,對他來說,今夜行動,他本就是打算豁出性命來,已經做好了死在這里的準備,可是眼下的情勢卻已經表明,齊寧對今晚的突襲早就做好了準備,甚至布下口袋讓李弘信跳下來,戴凌心知李弘信隱忍二十年之后的全力一擊,終究成是一敗涂地,成了夢幻泡影。
他手足冰涼,冷笑道:“諸位,我等受王爺厚恩,只求力戰至死以報王爺!”
他話聲剛落,便聽得外面傳來聲音:“爾等今夜突襲刺史府,反叛朝廷,罪大惡極,若是立刻放下兵器,尚能活命,若是頑抗,格殺勿論!”
戴凌大笑道:“讓我們放下兵器,有本事進來拿就是。”心中卻還是準備最后一搏,想著自己手下還有四百來號人,而且都是久經訓練的悍勇兵士,雖然不知齊寧今晚到底埋伏了多少,但卻未嘗不可一戰。
“亡命之徒,與亂匪何異?”外面聲音道:“只是你們之中有不少都是有家有業,刺史大人有令,現在歸降者,不但可保你們性命無虞,亦可保證你們家小不受任何懲罰,若是頑冥不靈,非但要將爾等斬盡殺絕,而且還要追究三族之罪。”
戴凌手下眾兵士殺氣騰騰夜襲刺史府,卻發現是空府一座,本來積攢的殺氣已經泄了不少,隨即發現本來是準備圍殺刺史府,如今自己反倒是被官兵圍在刺史府中,心下也都頗有些慌亂。
錦官衛是李弘信的親兵衛隊,清一色都是蜀地人,大部分人都是有家室,此時外面那聲音以家眷威脅,不少人心下更是惶恐起來。
沒有人知道外面到底有多少人,恰恰是因為不知道,心頭反而發慌。
戴凌瞧見手下兵士有不少人神色有異,心知對方三言兩語已經影響了軍心,他知道這個時候若要放手一搏,那必然要所有人齊心合力,若是軍心大亂,后果不堪設想,沉聲道:“弟兄們,咱們既然來到這里,就算棄械投降,你當他們當真會放過你們?咱們只有放手一搏,還有反敗為勝的機會。”隨即長嘆一聲,道:“我不逼你們,你們若是誰想放下兵器,大可以退到一旁。”
數百號人面面相覷,立刻有人道:“戴將軍,王爺對我們恩重如山,這時候若是棄械投降,那還是人做的事嗎?咱們殺回蜀王府,護著王爺沖出城去,再尋機會東山再起。”
戴凌目光如刀,問道:“諸位都是這個心思?”
眾兵士互相瞧了瞧,終于有一人壯著膽子道:“戴將軍,咱們.....咱們中了他們的圈套,根本.....根本不能反敗為勝,要不.....!”他話聲未落,戴凌厲喝一聲,一個箭步沖上前去,手起刀落,一刀便砍下了那人的腦袋,眾人都是駭然,戴凌瞧著在地上滾動的腦袋,冷笑道:“貪生怕死,忘恩負義,此等小人怎有臉面活在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