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箭齊出,一擊而中。
瞭望塔上的兩名守兵甚至沒有看明白敵人是誰,就已經被射中了喉嚨。
卡哨的守兵多年來已經習慣將注意放在卡哨外面的南方,誰也沒有想到敵人會從背后偷襲而來,等漢兵發現情況,幾十條兇悍的楚兵已經揮舞著大刀沖了上來。
沒有喊殺聲,但沒有殺聲反而更恐怖。
“敵襲,敵襲!”石墻之上的漢兵大聲叫喊起來,連聲喊叫,立刻讓許多迷迷糊糊的漢兵們清醒過來。
守衛在卡哨的漢兵平日里當然會訓練,一旦出現敵情,所有人也都知道自己應該做什么。
但一直以來,漢兵訓練的假想敵是從南邊過來的楚人,若是南邊楚敵出現,每一個人都會知道自己的職責所在,知道自己應該做什么,可現在敵人卻是從后方襲來,再按照之前訓練的部署去做,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最讓漢兵驚駭的是,來敵在第一時間便將瞭望塔上的兩名哨兵射殺,這當真是要了命的事情。
瞭望塔上的哨兵被殺,那就無法放出任何的訊號,就算在這邊喊破了嗓子,也不可能喊來任何援兵。
夜色之中來敵如同狼群一般,沖上前來,二話不說,揮刀便砍。
守衛在卡哨的官兵也就三十來人,在人數上根本不占任何優勢,而且對方殺的這邊猝不及防,漢兵這邊還沒做好準備,已經有數人被殺。
好在這些漢兵畢竟訓練有素,一陣驚亂之后,已經有人厲聲道:“弓箭手掩護,弟兄們不要慌。”
墻頭上數名弓箭手彎弓搭箭,夜色之中,只見到人影閃動,一時間也不清楚哪個是敵人哪個是自己人,更要命的是當認準之后,對方便已經和漢兵廝殺在一起,箭手唯恐誤傷同伴,也不敢輕易射箭,好不容易找到空隙射出幾箭,對方卻也都身法不弱,連連躲過。
曹英醉酒之后,睡得正酣,迷糊中依稀聽到聲音,還沒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聽到身邊有人叫道:“校尉,校尉,快醒醒,有敵來襲!”
曹英一聽到“有敵來襲”四字,背心冒冷汗,瞬間酒醒,爬起身來,夜色之下,只見到人影交錯,四周已經是廝殺成一片。
他立刻抬頭看向瞭望塔,見到瞭望塔上兩名兵士一動不動,心知不妙,拔出佩刀,喝道:“給老子擋住。”并不多言,向瞭望塔直沖過去。
他畢竟鎮守在這卡哨,如果這卡哨被楚人得去,自己便將要擔負全部罪責。
曹英知道軍法無情,如果無聲無息卡哨就落在敵人的手中,到時候上面問起罪來,自己的家小必然不保,可是如果自己能夠及時放出訊號,讓后面的卡哨知道有敵來襲,那么即使最后這第一道卡哨不保,甚至自己戰死在此處,但家眷也將會平安無事。
他此時并無其他念頭,只想爬上瞭望塔,吹響牛角號。
曹英的心思,身邊的幾名漢兵也是明白,立刻跟在了曹英身邊,向瞭望塔沖過去,迎面沖過來兩名敵人,曹英身后立刻沖上去兩名漢兵擋住,是要為曹英爭取時間。
曹英如同被激怒的野獸一般,帶著兩個人沖到了瞭望塔邊,敵人那邊顯然也發現了曹英的意圖,五六道身影向這邊沖過來,準備阻止曹英,漢兵這邊也是有明白人,數人也是迎上去擋住。
曹英和兩名漢兵沖到瞭望塔下,立刻向瞭望塔上攀爬上去。
這瞭望塔有兩道梯子可以攀爬向上,曹英率先在一邊爬山,身后跟著一人也往上爬,另一名漢兵則是順著另一邊的木梯迅速向上攀登。
一支利箭破空疾來,沒入那漢兵的后脖子,漢兵雙手一松,已經從木梯滾落了下去。
曹英吃了一驚,卻加快速度往上爬,忽地感覺眼前黑影閃動,心下一凜,隨即從旁一陣寒氣逼來,曹英扭頭看過去,只見到一把大刀兜頭向自己砍了下來。
曹英抬刀抵擋,眼見兩刀相擊,卻不料對方手腕子一扭,那大刀卻已經魔術般劃了一個半圈,曹英還沒看明白是什么招式,大刀卻已經斜劃而過,瞬間割斷了曹英的脖子,刀口噴血,曹英整個人便從木梯向下滾落,撞在身下那兵士身上,兩人都是如同滾石般滾了下去。
曹英欲圖沖上瞭望塔,許多漢兵都是看見,夜里一群敵人來襲,雖然已經與對方交手,但許多漢兵兀自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狀況,只是憑借本能抵擋廝殺,心里只盼著曹英吹響牛角號,這時候見到曹英也被人一刀砍了,萬念俱灰,許多人心驚膽戰,陷入絕望之中。
出刀砍殺曹英的自然是齊寧。
他知道瞭望塔上的守兵被射殺之后,其他人必然想著奪取瞭望塔發出訊號,是以沖過來之時,就守在了瞭望塔附近。
曹英被殺,漢兵戰意全無,反倒是一眾楚兵想著在小國公面前立下功勞,一個比一個兇悍,出刀毫不留情,這些人本就是精挑細選出來的精兵,精銳中的精銳,戰斗經驗十分豐富,一群人殺過來,雖然談不上是虎入羊群,但卻還是占了壓倒性的優勢,漢兵一個接一個倒下,到最后甚至有人棄刀投降,但楚兵卻是沒有接受投降的意思,手起刀落,照樣斬殺。
不到一炷香時間,卡哨便已經恢復了寧靜,守衛在此處的漢兵無一幸免,有漢兵想要趁夜逃遁,也都被追山趕盡殺絕。
齊寧擦干刀口上的血跡,吩咐眾人先清點人數。
今次夜襲,可說是大獲全勝,但卻還是有兩名楚兵戰死,另有四人受了傷,除此之外,其他人俱都是完好無損。
齊寧令人先將漢兵尸首堆積在一處,隨后著眾人將卡哨的入口打開,將四名受傷的兵士叫過來,道:”你們四個受了傷,立下了戰功,回京之后,我必然會向朝廷為你們請功。”又向陸亢道:“陸亢,這四個受傷兄弟的名字,你都要記下來,還有,兩名戰死兄弟的名字也都要記著,回去之后,不但要厚葬他們,而且要對他們的家眷重重撫恤。”
陸亢拱手稱是。
“你們四個就留在這里。”齊寧道:“兩名戰死兄弟的遺體先留在這里,等后面的人馬過來,再派人送回漢中,你們就在這里等著大軍過來,在此之前,這座卡哨就交給你們看守,萬不能出現任何狀況。”
四名傷兵互相瞧了瞧,一人道:“爵爺,這里不會再有人過來,我們愿隨侯爺繼續前行。”
“我知道你們的心意。”齊寧拍了拍那人的肩頭:“不過你們幾個有傷在身,前面還有一道卡哨,如果被他們發現你們身上的傷勢,必然會起疑心,我們決不能冒險。你們今次已經表現的十分勇敢,也立下了讓我十分滿意的功勞,若還要立功,我一定會給你們機會,但不是這一次。”
傷兵心里卻也清楚,齊寧所言不假,四人的傷勢雖然不致命,但很容易就被看穿,在抵達下一道卡哨之前,根本不可能恢復,若是被下一道卡哨的漢兵看出破綻,確實會連累整支隊伍,再不堅持,一齊跪下拱手道:“爵爺一路小心,我們在這里等著后隊人馬趕來。”
齊寧微微一笑,看著石墻已經被打開的入口,也不多言,揮手道:“走!”
今夜襲擊,齊寧帶了三十八名勇士過來,戰死兩人,傷四人,也就是少了六人,只能帶著剩下的三十二個人回頭和紀進才匯合。
紀進才這邊倒是沒有任何狀況,等到齊寧回來,了解了一些情況,當夜隊伍就在原地歇息,好讓眾人恢復體力。
次日一早,隊伍繼續前行,走到黃昏時分,便瞧見了子午道內北漢人的第二道卡哨。
隊伍自然是故技重施,而第二道卡哨的漢兵對于楚國使團的突然到來確實感到十分詫異,但想著第一道卡哨都已經放過來,這邊自然沒有任何理由阻攔,卻是比第一道卡哨更為順利過關。
過關之時,隊伍里的眾人依然不動聲色地觀察卡哨內的布局,和前一道也并無太大的差別。
一切再次上演,而且有了前面的經驗,這一次大家更是熟練,通過卡哨走了不過十來里路,隊伍便停下來,等到夜色深沉,齊寧領著眾人回頭,先解決了營房里的漢兵,再直奔卡哨,依然是對卡哨的守兵發起了突然襲擊,也依然是先解決了瞭望塔上的守兵,這一場廝殺依然是大獲全勝,但齊寧這邊依然是戰死了四人,傷了七人,比之第一道卡哨的傷亡要慘重一些。
“爵爺,從這里往北行,再有三十里地,便可以走出秦嶺,進入西北境內。”兵士收拾戰場的時候,紀進才過來道:“據卑職所知,前面的道路會通暢不少,一天之內,便可輕松走出秦嶺。”
齊寧微微頷首,道:“收拾過后,讓弟兄們先換上北漢人的衣服。”抬頭看著黎明將至的夜空,輕聲道:“接下來,才是真正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