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血戰奪門,事先安排好的幾名楚國騎兵在隊伍沖向大門之時,立刻取弓對天,數支響箭一飛沖天,發出了尖銳的聲音。
潼關雖然是西北門戶,但守衛的兵馬卻并不多,加起來也不過幾百號人,三百騎兵一擁而上,在兵力之上并不處于弱勢,而響箭發出之后,早就已經枕戈待旦的后備援兵立時向潼關迅速沖過來。
陸亢此番跟隨齊寧一同奪取潼關,齊寧帶隊奪門,陸亢則是統領余下兵馬接應,一聽到那邊響箭聲音,毫不猶豫下達了全軍沖鋒的號令。
楚軍的騎兵并不算多,偷襲潼關的兩千兵馬也只有兩百騎兵,好在半道上從屈滿寶手中奪了幾百匹戰馬,此時陸亢這邊只有不到兩百騎,剩下的幾乎都是步卒,他只擔心齊寧那邊兵馬不足,是以率領著一百多騎向潼關疾馳,而步卒也是撒開腿向潼關迅速支援。
潼關這座西北第一雄關,眼下卻是廝殺慘烈。
守衛在潼關的漢兵知道若是潼關丟失,即使活著逃離這里,那么日后也要被軍法處置,既然如此,還不如奮力一搏,而楚軍一心要將潼關控制在手中,每一個人心里其實都明白奪下潼關對大楚帝國意味著什么,更何況小國公不分身份尊貴,身先士卒,所謂將有必死之心,士無貪生之念,小國公廝殺在前,楚兵自然是一個比一個兇猛。
被一群身穿驍士軍服的騎兵殺進關里來,實際上許多漢兵只知道對方是敵人,但對方到底是什么來路,許多人依然是一片迷茫。
但這個時候對方從何而來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潼關絕不能丟失。
潼關之內的數百名守兵都已經是從各處紛紛向大門這邊匯集過來,雙方慘烈搏殺,大門處已經是堆起了厚厚的尸體,空氣中彌散著濃郁的血腥味道。
這是齊寧第一次真正在戰場廝殺,也實實在在明白戰場上就只有你死我活四個字。
沒有憐憫,沒有仁慈,你不殺人,人便殺你。
他許多次想過在奪取潼關之時將是一場血腥無比的廝殺,等到身臨此境,才知道廝殺之慘烈比自己所想象的還要殘酷。
比之當初八幫十六派攻打黑蓮教時的血腥,沙場之戰完全是另一個世界。
簡單而原始。
西北人的剽悍齊寧這一次是真正領略到了,雖然潼關守將在第一時間就被自己斬殺,但這些駐守潼關的西北兵還是兇悍異常,他帶來的雖然是楚軍中的精銳,但駐守在潼關的漢兵也同樣是西北軍中的勇士。
大門堆積的尸首,已經讓馬匹根本無法沖入進去,那些在后面的楚國騎兵只能下馬提刀沖上去。
齊寧也不知道自己砍殺了多少人,他只知道漢兵一個接一個地向自己撲過來,自己砍殺了一人,第二個人就會迅速撲上來,悍不畏死,一把刀已經砍鈍,從敵人手里奪過了另一把刀,他身上的鎧甲已經被鮮血染紅,便是臉上也沾滿了血污。
漢兵終究是難以抵擋楚國人的兇猛攻勢,整個隊形已經被逼 退進入到關隘之中。
齊寧甚至不知道陸亢帶領的人馬是什么時候撲上來,他只砍到手軟,才發現四周的聲息越來越小,直到最后竟是再沒有聲息,也再沒有漢兵向自己撲上來。
一陣前所未有的疲倦感襲遍全身,齊寧甚至感覺全身的力氣似乎也用完,搖晃著走到邊上,扶住了墻壁,這時候已經有人搶到他身邊,擔心道:“爵爺,您。。。。。!”
齊寧瞧過去,借著火光,看到那人正是陸亢,勉強一笑,四周環顧,遍地尸首,也到處是鮮血,而四周站著眾多血戰過后全身如同在鮮血之中沐浴過的楚國將士,一切都已經靜下來,而所有人全都看著他,每一個人的目光之中,都充滿了敬畏。
“爵爺,潼關已經拿下。”陸亢帶著難以言喻的激動:“我們拿下了潼關。”
整座潼關籠罩在夜色之中,這一戰潼關數百守兵除了四十多人被俘獲,其他人幾乎全軍覆沒,而陸亢迅速在潼關布防,將整座潼關完全控制在楚軍手中。
楚軍這一次血戰卻也付出了兩百多條性命,而且有上百人受傷。
齊寧知道要將這些戰死將士的遺體運回西川,在眼下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令人將每一名戰死兵士都登記在冊,又吩咐將包括漢兵在內的所有尸首究竟埋在了潼關附近。
數百具尸體,并非朝夕就能處理好。
潼關之內有專門的守將居室,十分簡陋,但卻頗為寬敞。
齊寧略作清洗,收拾整理了一番,這才讓人將屈滿寶帶了過來。
雙方血戰之時,楚軍中自有人控制住屈滿寶,以免他趁亂逃走。
屈滿寶見到齊寧的事后,臉色有些慘白,齊寧瞥了他一眼,也沒有讓他坐下,只是淡淡道:“若是沒有大公子相助,潼關不可能拿下,也許古往今來,我是第一個如此輕易就奪下潼關的將領。”
屈滿寶當然看到了潼關守兵幾乎全軍覆沒的景象。
他當然知道,如今楚軍既然控制了潼關,那么整個西北便將很快落入到楚軍手中,而遼闊的西北大地,很快也就并入到楚國的版圖。
屈家賴以為本的西北,徹底斷送在了自己的手中。
他不知道屈元古知道潼關失守后會是怎樣一副表情,但卻也明白,屈元古率領攻打洛陽的西北軍,已經沒有任何后路,如果在兩個月之內西北軍還不能打下洛陽,將會處于前所未有的危機之中,西北軍攜帶的糧草只足夠兩個月所需,屈元古出征之時,并不擔心自己的后勤被斷,畢竟他在西北多年囤積下來的糧食,完全能夠支撐起西北軍這一次對洛陽的攻勢。
可是現在老巢被抄,屈元古已經是有進無退。
北漢皇子爭位,地方上大小勢力自然都是各有所投,北堂昊坐鎮洛陽,北堂昭從北方帶領邊軍攻取洛陽,而北堂風自西北出兵,三位皇子最終只有一位能取得最后的勝利。
若是跟對了人,自然是平步青云,可是一 旦跟錯了,族破人亡。
三大皇子之中,北堂昭和北堂昊最先交鋒,兩人經過數次交鋒,實力消耗巨大,尚未參與其中的各地勢力自然是靜觀其變,等到時機成熟再將所有注碼押下去。
北堂風從西北帶領數萬大軍入關,而前線鐘離傲又被楚國人拖住,此種情況下,北堂風的優勢自然是異常明顯。
一旦西北軍勢如破竹,那么北漢大小勢力將自然而然地投奔到北堂風麾下,甚至于洛陽之內也會出現官員私通西北軍的可能,如此一來,北堂風登上皇位便指日可待,北堂風一旦登基,那么屈家必將成為北漢風光一時權勢滔天的大家族。
但現在西北被楚國人占據,西北軍老巢丟失,便是對西北軍再樂觀的人也不可能相信北堂風能取得最后的勝利,如此一來,那些本已經做好投奔西北軍準備的勢力,非但不會向北堂風投誠,甚至會群起而攻之。
屈滿寶心知覆滅的不僅僅是潼關這幾百名守兵,還有入關的數萬西北將士,還有在西北稱雄十數年的屈氏家族,這一切都因為自己落得極為凄慘的下場。
他手足冰冷,眼前這年輕的楚國爵爺讓他充滿了怨毒之心,此時屋內只有自己和楚國爵爺,他甚至想沖上去將對方撕成碎片,可是兩條腿卻偏偏無力,心里想著,卻根本不敢有任何動作。
可是齊寧那刺耳的言語還是讓他憤怒不已,冷聲道:“恭喜齊將軍立下不世之功。”
“不世之功不在我身上,而是在你身上。”齊寧笑道:“我說話算話,你是奪下潼關的首功之臣,回到咸陽之后,我會立刻寫折子,向皇上陳述你的功勞,相信用不了多久,皇上封賞的詔書就會送到西北,我相信皇上對大公子一定會十分慷慨。”
“咸陽?”屈滿寶眼角抽動。
齊寧嘆道:“大公子應該明白,我大楚皇帝雄心壯志,為了天下百姓,自然是要將所有的叛逆掃除干凈,我楚國大軍來到西北,當然不只是為了小小的潼關,如果一切順利的話,等我們抵達咸陽之時,咸陽已經更換了旗幟。”凝視著屈滿寶,一字一句道:“西北已經不是北漢的,也不是你屈家的,而是我大楚帝國的!”
屈滿寶越想心中越是憤怒,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在腦子中迅速閃過,忽然道:“卑鄙!”
“卑鄙?”
屈滿寶盯著齊寧道:“你們。。。。。。你們竟然在我身邊安插奸細,若非我上了你們的當,西北豈容你們踏足?”握起拳頭,越想越懊惱,悔不當初。
“奸細?”齊寧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但立刻想到了那封密函,不動聲色道:“你說的奸細是誰?”
屈滿寶冷笑道:“莫以為我不知道,那個道生一定是你們安插在西北的奸細,只怪我瞎了眼,竟然將他當成自己人,還聽信他的蠱惑,這才釀成現在的巨禍,我。。。。。。我要將他碎尸萬段。”
“道生?”齊寧若有所思,看向桌上的油燈,喃喃自語:“道生又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