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榮笑道:“原來如此,照這樣說來,等到北伐成功之后,竇馗那幫人的命數也就到頭了?”
齊寧沒有說話,心中卻是明白,如果說小皇帝從前心腸還有柔軟之處,那么經此變故,顯然不會再輕信與人。
蕭紹宗一度得到皇帝的信任,甚至參與了軍機大事,但最后卻偏偏是這位得到皇帝信任的皇室宗親謀逆,這對小皇帝來說定然是不小的打擊。
北伐戰事未止,反倒是處在極為緊要的關頭,在這種時候,皇帝如果展開一場清洗,定然會讓朝局發生劇烈的動蕩,蕭紹宗的謀逆已然讓朝廷出現了震蕩,若是再雪上加霜,那么北伐之事必然會因為朝局的動蕩而陷入困境之中。
皇帝當然不可能在信任竇馗那幫人,但眼下確實不會對這些人下手。
只是既然被皇帝猜疑,那么竇馗等人最終的命運其實已經注定。
“對了,東海那邊的貿易進展如何?”齊寧不想繼續與袁榮繼續討論朝局,換了話題:“你是海泊司的都督,東海貿易耽擱一日,那可就損失許多白花花的銀子。”
袁榮道:“小公爺有傷在身,今日本不想提及公事的,既然小公爺動問,那.....呵呵,下官就稟報一下。”想了一下,才道:“已經是六月了,原計劃在八月底第一批船隊就要出航,那是風訊正好適合往南方去,不過這陣子因為蕭紹宗的事兒,許多事情也就耽擱下來。不過東海那邊還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大批的貨物也已經向東海那邊運過去,雖然耽擱了些日子,但不出意外的話,九月初還是可以出航。”
“你莫小看與南洋的貿易。”齊寧感慨道:“那不但可以為我大楚國庫增加大批的銀子,而且可以保持與南洋諸國的友好關系,若是能夠將我中原文化在南洋傳播,讓他們接受我們的文化,至少可以保障南方海面上太平無事。”沉吟了一下,才繼續道:“以東海為通商口岸,日后甚至可以開放海面讓南洋人也來我大楚進行貿易,這不但互惠互利,而且可以簇擁東海那邊的商業繁榮,總歸對當地的百姓也有好處。”
袁榮頷首道:“當初東海的貿易,直接由東海世家控制,外面的勢力油潑不進針插不進,如今貿易由朝廷掌控,現在雖然是由海泊司指定的商戶供應貨源,但以后船隊越來越大,貿易越來越繁盛,參與其中的人勢必也會越來越多。”
“之前說過,那些提供銀子的商家有幾年的貨物供應權。”齊寧道:“不過這樣的權利不會一直延續下去。”
袁榮道:“他們也都清楚這一點。幾年之后,自然還是要物美價廉,誰的貨物好,價錢便宜,就走誰的貨。”笑道:“商人最是精明,設立海泊司之后,那些商人知道東海不再是鐵板一塊,所以許多人都已經未雨綢繆,有不少商戶已經在東海那邊準備設下鋪面,就是等著日后參與到貿易之中。”
齊寧笑道:“這是好事。袁榮,這一輩子你只要干好這一件事情,就足以在后世留下名字了。”
“等過兩年貿易完全做起來,我是準備親自去往南洋一趟,看看那邊的風土人情。”袁榮道:“只可惜小公爺只能是越來越忙,否則一起結伴去南洋,倒也是一件美事。”
齊寧哈哈笑道:“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袁榮起身道:“小公爺,今日就不多擾了,等你傷好之后,我再給你擺宴!”
齊寧還沒說話,就見韓壽匆匆跑進來,急道:“公爺,宮里來人了,皇上有旨意。”
“宮里有旨意?”齊寧一怔,皺眉道:“什么旨意?”
“是那位范公公。”韓壽道:“范公公說了,這道旨意公爺要去前院恭迎,他還問公爺是否能起身?”
袁榮詫異道:“是范德海?我還以為他已經被蕭紹宗害死了。”向齊寧道:“小公爺,范德海是最受皇上信任的太監,既然是他親自來宣旨,這道旨意只怕不一般。”
此時西門戰櫻也進了屋來,瞧見袁榮,卻是抱拳向袁榮行禮,見到袁榮一怔,西門戰櫻立時想起自己現在可不是神侯府的吏員,而是錦衣齊家的夫人,有些發窘,欠了欠身,這才向齊寧道:“相公,范公公在院子里等候,你.....能不能起身?”
齊寧只要不劇烈動作,倒也沒有什么大問題,這是平叛之后宮里給他來的第一道旨意,齊寧也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道:“戰櫻,幫我穿衣服,我去接旨!”
西門戰櫻和韓壽一起扶著齊寧起身,爾后幫著齊寧穿上了袍服,顧及齊寧傷勢,動作不敢太大,更不敢太快,折騰了好一會子,齊寧終是收拾妥當,這才在西門戰櫻的攙扶下來到前院,此時府里上下都已經聚在院內。
齊寧瞧見范德海帶著幾名小太監正在院內等候,忙上前拱手道:“讓公公久等了!”
范德海卻已經迎上來,右手托著一道圣旨,關切道:“國公傷勢如何,沒有大礙吧?天色還早,并不著急。”
齊寧笑道:“沒有什么大事,看到公公安然無恙,我也放心了。”
范德海感激道:“有勞國公記掛。逆賊蕭紹宗令人將雜家關了起來,這陣子著實受了些苦,好在這條賤命倒是留下來了。若非國公平定叛亂,雜家這條性命是萬萬保不住的。”輕聲道:“國公現在可方便接旨?”
“沒問題沒問題。”齊寧便要跪下接旨,范德海笑道:“有兩道旨意,第一道是口諭,圣上有吩咐,國公站著領旨就好。”咳嗽一聲,才正色道:“皇上口諭垂詢:齊寧,你傷勢如何?”
齊寧一怔,卻還是恭敬道:“臣一切安好,多謝皇上掛念。”
“朕知道你這幾天養傷,行動不便,更不能下跪,所以朕的旨意就一直沒有頒下去。”范德海一臉肅然道:“也莫怪朕沒有去看你,這幾天朕的事情也很多,等你傷勢好了之后,朕自然會找你說話。估摸著你現在下床行走應該沒有什么問題,勉強跪一下問題應該也不會太大,所以今日將這道旨意給你頒下去,領旨之后,你再休養幾天,等傷勢恢復一些,再到宮里來謝恩。”
這一番大白話從范德海口中說出來,而且還是皇帝的口諭,眾人面面相覷,有人想笑卻又不敢,只能低下頭。
那日從宮里出來之后,齊寧也一直不曾與皇帝有過交流,此時聽到這番話,卻是覺得十分親切,拱手道:“臣領旨!”
范德海這才 含笑道:“國公,還有第二道旨意,國公您......!”
齊寧知道范德海意思,西門戰櫻和韓壽一左一右扶著齊寧跪下之后,也隨之跪下,院內一群人也立時跪了下去,范德海這才展開圣旨,宣道:“皇帝詔曰:茲有不肖逆臣蕭紹宗不思君恩,謀逆叛亂,禍亂江山,皇朝社稷懸于一線之間,危難之際,護國公齊寧不畏艱險,護國衛君,其忠其勇可昭日月,其功勛不世之舉,有此忠勇柱梁,乃大楚之幸、黎民之幸,亦是朕之幸,今特擢封護國公齊寧晉升王爵,號義恒王,欽此!”
齊寧聽到“義恒王”三字,大吃一驚,赫然抬頭,范德海卻已經滿面笑容道:“王爺快領旨謝恩吧!”
此時不但是齊寧吃驚,在場所有人都是大吃一驚。
大楚立國至今,名臣勇將眾多,皇室宗親也是不少,可就算是在皇室宗親中,被封為王爵的也僅有淮南王蕭璋一人而已,更別說異姓封王。
開國四大世襲候,都是功勛卓絕之輩,但除了司馬嵐后來晉升為公爵,其他三人到死也只是一個世襲侯爵。
齊寧年不過二十,參知朝事不過短短兩年時光,自承襲錦衣候爵位之后,此后又被晉封為護國公,這護國公的帽子還沒戴熱,今日一道旨意下來,從公爵直接成了王爵。
此等隆恩浩蕩,可謂是立朝至今無人可及。
見到齊寧一臉震驚沒有說話,范德海低下身子,輕聲道:“王爺,本朝自太祖皇帝立國至今,還沒有一位異姓受封王爵,王爺可算是首開此例,亦可見皇上對王爺的厚愛。此等隆恩浩蕩,王爺千萬莫要辜負了。”將手中圣旨早已經卷起,遞到了齊寧面前。
齊寧看著眼前這道圣旨,卻沒有伸手去接,沉吟片刻,才道:“公公,皇上這道旨意,臣.....實在不敢領受!”
“王爺,皇上猜到你會這樣說。”范德海笑道:“皇上說了,這道旨意你必須接下,否則就是抗旨,抗旨之罪,王爺是清楚的。”
齊寧猶豫了一下,神色凝重,終是抬起雙手,接過了旨意,宮里幾日都沒有賞賜過來,齊寧一度還以為隆泰又在耍賴皮,誰知道竟然砸下這樣一道令人震驚的封賞。
跪在齊寧后面一群家仆卻都是歡喜無比。
做王府的家仆,自然比作國公的家仆地位要高。
韓壽也是歡喜,小國公既然被擢升為王爵,那么封邑自然會大大增加,王府以后的生活質量必將更上一層樓。
“此外皇上的意思是,王爺既然受封王爵,這座府邸就不適合了。”范德海道:“如今京城里最大的府邸,就是之前的淮南王府,派人加以修繕,可以作為王爺之用,除此之外,之前的司馬府也是十分寬敞,可以稍加增擴用作王府之地,不知王爺是什么意思?若是看中了哪處,會讓工部派人立刻修繕,最遲三個月必須完工,王爺這邊就可以搬過去。”
齊寧這一次異常堅決道:“公公,我受恩王爵,已經是不敢當,絕不敢再受賜王府,這護國公府是齊家三代居住之所,臣也絕無搬離之心,請公公回稟皇上,我就以這里為王府,哪里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