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寧回到錦衣候府的時候,已是清晨時分。
他此番出京,與顧清菡耳鬢廝磨數日,又去了大光明寺,前后已經是數日之久,進到府內,便感覺氣氛有些不對,府中的下人看到齊寧,都是低下頭不敢多看,齊寧心下狐疑,瞧見不遠處老管家韓壽正在和下人交代什么,招呼了一聲,韓壽忙過來,道:“王爺,您可回來了。”
齊寧聽他的語氣,似乎有什么急事一般,還沒問,韓壽已經道:“王爺,皇上派人來了兩回,似乎有急事傳召王爺。”
齊寧一愣,韓壽又湊近一些,左右看了看,低聲道:“夫人這兩天心情不好,王爺您.....您小心一些!”
“心情不好?”齊寧精神一緊,忙問道:“出了何事?”
“宮里派人前天還來了一回,順便送了一位姑娘過來。”韓壽低聲道:“那姑娘說是在宮里養傷,現在傷勢已經恢復不少,所以過來找王爺,她說.....她說以后要跟著王爺,還說她是卓仙兒......!”
齊寧頓時頭大,知道西門戰櫻為何心情不好,苦笑道:“卓姑娘現在在哪里?”
“夫人雖然不開心,但也沒有難為她。”韓壽道:“已經安排到別院了,而且還請了唐姑娘為她瞧傷。”
齊寧還真擔心西門戰櫻大發雷霆,將卓仙兒拒之門外,聽說已經安頓下來,才微寬心,心想事已至此,難以改變,回頭總是再去哄哄西門戰櫻才是。
韓壽還要說什么,齊寧就聽邊上傳來聲音:“喲,王爺回府了,這些天不見人影,王爺又跑到哪里去辦重要差事了?”聲音嬌膩,齊寧循聲看去,只見到身形曼妙的赤丹媚已經扭動著腰肢往這邊走過來。
齊寧瞧見赤丹媚,更是寬心,笑道:“你什么時候回來了?”
“瞧你這話說得。”赤丹媚俏臉帶笑,魅惑無比,人未至,香風撲面而來,嬌滴滴道:“我早已經和你拜堂成親,自然就是齊家的人了,大夫人也已經給我安排了住處,我自然是想什么時候回來都可以。”說話間,已經到了齊寧身邊,繞著齊寧轉了一圈,臉上似笑非笑,更是嗅了嗅,幽幽嘆了口氣,道:“王爺這幾日一定很忙,恐怕日夜都沒能休息好,可要保重身子才是。”
聽似是關切之言,但入了齊寧耳朵,齊寧心下一陣發虛。
他這幾日一直與顧清菡待在一起,兩人日夜纏綿,還真稱得上是日夜不歇,赤丹媚這話說出來,倒像是知道些什么,讓齊寧頓時有些尷尬,卻還是笑道:“我是習武之人,身體好,就算幾天不歇息,也依然神勇無比,你也是習武之人,應該知道我的厲害。”
他這話也是話中有話,赤丹媚何其精明,如何聽不懂,白了他一眼,扭著腰肢便往正門去,齊寧忙道:“你要去哪里?”
“我到了京城許久,還沒有好好逛一下。”赤丹媚道:“聽說京城有許多小吃,我這幾天剛好有空,正好四處走走,吃吃喝喝,對了,聽說京城的胭脂水粉有不少上等好貨,我也過去瞅瞅。成天待在宅子里,悶也悶死了。”嫣然一笑,雙眸似水:“要不要一起去?”
齊寧知道以赤丹媚的性子,還真不可能老老實實待在家中,不過宮里傳召,這時候還真不能與赤丹媚一同游城,道:“馬上要進宮,改日吧。”
赤丹媚似乎早知答案,也不多言,便要離開,齊寧叫住,問道:“你身上可有銀兩?”知道赤丹媚未必會帶銀子在身上,取了自己的錢袋子丟過去,赤丹媚接過袋子,嫵媚一笑,就此離去。
“夫人在不在府里?”齊寧這才向韓壽問道。
韓壽回道:“夫人昨天就去了神侯府,一直沒有回來。”
齊寧心想看來西門戰櫻是真的生氣了,正要往卓仙兒那邊去看一看,就聽后面傳來聲音道:“王爺!”
齊寧回過身,只見一人從后面走上來,一身神侯府吏員打扮,那人拱手道:“王爺,卑職是神侯府的人,奉令等候王爺回府。”
“是......戰櫻讓你過來?”
“卑職是奉了三師兄的吩咐。”那人道:“皇上有旨意,王爺回府之后,先不必進宮,直接去神侯府,那位煜王爺說是要見王爺。”
“煜王爺?”齊寧一怔。
自從在襄陽捕獲北漢那位煜王爺之后,北堂煜就一直被軟禁在神侯府之內,齊寧兩次去見煜王爺,卻也是奉了皇帝的旨意,想從煜王爺口中得到寰宇圖,不過北堂煜當然知道如果楚國人得到了寰宇圖,那將對北漢大是不利,是以自然不會告知寰宇圖的情況。
齊寧兩次過去都是徒勞無功,所以也就斷了從北堂煜那里得到寰宇圖的念想,甚至已經忘記了那人的存在,孰料今日煜王爺竟然要見自己,有些詫異,皺眉問道:“他為何要見我?”
那人道:“前幾日兵部的盧大人去見過北堂煜,但北堂煜卻一句話也沒有和盧大人說,盧大人掃興而去。可是前天早上,煜王爺忽然開口,說是要見王爺,當時王爺又不在府里,此事上稟了皇上,皇上下旨吩咐我們,等王爺回來,立刻請王爺去見北堂煜。卑職奉命一直在等候!”
齊寧點點頭,心想兵部盧霄忽然去見北堂煜,這事情就很蹊蹺,很可能是前線戰事出現了問題,隆泰下旨讓自己回來立刻去見北堂煜,看來情況還是十分緊急,也不耽擱,吩咐韓壽準備了衣衫,自己換上之后,立刻往神侯府去,至若卓仙兒那邊,等辦完事情回來再看也不遲。
到了神侯府,自有人通稟,文曲校尉韓天嘯親自過來迎候,并沒有急著帶齊寧去見北堂煜,而是請到廳內落座,齊寧一直左顧右盼,卻沒有見到西門戰櫻。
上茶之后,齊寧終于問道:“三師兄,聽說兵部的盧大人過來瞧過北堂煜?”
韓天嘯道:“王爺這幾日不在京城,有所不知。前線來報,秦淮軍團岳大將軍麾下肖平志所部五千兵馬中了北漢人的圈套,全軍覆沒......!”他還沒說完,齊寧已經是大驚失色,失聲道:“全軍覆沒?”
“此事還沒有對外傳開。”韓天嘯肅然道:“皇上因此而雷霆震怒。”當下將所知的大概情況告知齊寧,齊寧聽到鐘離傲放白洋湖之水填充白樹河,斷了肖平志的歸路,五千兵馬陷入無路可退的絕境,臉色凝重異常。
“五千兵馬折損,對我軍士氣自然是極大的打擊。”韓天嘯道:“說到底,還是因為我們對漢地的地形不明,這才被鐘離傲設下了圈套。”
齊寧嘆道:“一位善戰的大將,自然是懂得利用天時地利,鐘離傲能夠統帥漢軍主力,而且如今又是在漢國境內,他自然是深諳此道。”明白過來,道:“盧大人來見北堂煜,是否為了寰宇圖?”
韓天嘯道:“正是。北堂煜當年為了避免卷入皇位之爭,甘愿主持漢境地理的考察,他帶人一手制作出了所謂的寰宇圖,據我們所知,那寰宇圖是漢境最為完整的地圖,山川河水、關隘道路都是一清二楚,有寰宇圖在手中,漢境的地理就會一清二楚。盧大人本是想說服北堂煜提供寰宇圖的情報,但北堂煜自始至終一句話也沒有和盧大人說過,盧大人見他如此,知道無法讓他開口,只能離去。”
“是他主動提出要我來見他?”
“正是,前天早上,給他送飯的人稟報說,他讓我們請王爺過來。”韓天嘯道:“他被軟禁至今,沒有主動對我們說過什么,這是第一次提出要求,要我們將王爺請過來。王爺不在府里,只能將此事先奏稟圣上,圣上下旨,王爺回來后,立刻去見北堂煜。圣上的意思,是希望王爺有機會能繼續勸說北堂煜提供寰宇圖的情報,如果他有條件,只要不是太過分,王爺都可以答應他。”
齊寧想了片刻,才問道:“他被軟禁在神侯府,自然是不可能與外人接觸,也就是說,外面發生的一切,他都不知道。”
“他是神侯府最緊要的囚犯,派人日夜守衛,卑職可以保證,已經杜絕了他與外面的一切聯系,外面發生的所有事情,他都沒有途徑知道。”韓天嘯正色道。
齊寧這才起身道:“既然他想見我,我就去會會他。”左右看了看,才壓低聲音道:“三師兄,戰櫻她......!”
韓天嘯低聲道:“小師妹心情不是很好,不過王爺別擔心,沒什么大礙。”
齊寧點點頭,韓天嘯這才親自帶著齊寧去見北堂煜。
北堂煜雖然是被軟禁,但所居之處倒也是風景秀麗,居處被池水環繞,但眼下池水中卻是荷葉茂盛,一片翠綠,翠綠之中亦有荷花點綴,作為一名囚犯,楚國對北堂煜的待遇并不算差。
輕車熟路,齊寧獨自來到屋外,卻瞧見北堂煜竟然坐在池水邊的一張小椅子上,手里拿著一根魚竿,頭戴斗笠,竟是極有雅興垂釣。
齊寧緩步走過去,北堂煜聽到腳步聲,也沒有回頭,似乎已經猜到是誰過來,齊寧走到北堂煜神侯幾步遠處,才道:“這池子里有魚?”
“本來沒有魚,放了進去,自然就有了。”北堂煜笑道:“他們辦事倒也妥善,知道我要釣魚,專門買了兩桶魚放進去,你要知道,自己釣上來的魚,味道才鮮美。”
齊寧也含笑道:“王爺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習不習慣也不由著本王說了算。”北堂煜依然穩健地握著魚竿,盯著浮在水面的魚漂,聲音波瀾不驚:“對了,這一次你們死傷多少人?莫要小看鐘離傲,大漢帝國武將之中,除了北堂慶,還沒有人是鐘離傲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