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上午,龍頭拐都在議論宋之問被殺之事,作為當事人我卻若無其事,跟馬賽克四處打聽秦三觀下落。
不過議論僅此半日而已,因為下午有個重磅消息,明日賽馬會,主辦方請了密宗活佛五兩大師主持開鑼儀式。
西涼崇佛,尤以密宗為最,密宗是藏傳佛教一支,教義以大乘教為主。幾百年前,西涼多信奉薩滿教,尊長生天,西涼武宗時極力推廣佛教,以馴化子民,密宗則在西涼推廣開,龍頭拐處明涼邊境,當地多信密宗,此次賽馬請五兩大師,主辦方可算費盡心思。
馬賽克騎著七手夏利道,明日賽馬大會定有好戲可看,三斤兄不如一起報名參賽?
我牽著蘆花邊走邊說:我連匹像樣的馬都沒有,就不自討沒趣了。馬賽克點點頭,也對,好歹我也有匹龍駒,你這匹驢騾嘛……喂,它正在偷吃胡蘿卜!
我轉頭一瞧,蘆花正對著路邊一筐蘿卜狂吃,店主從屋內跑出,指著我道,你的騾子吃了我胡蘿卜,你說怎么辦吧?
我拍了蘆花一巴掌,把半根胡蘿卜從它口中搶過來,跟店家賠不是,抱歉哈,我賠,我賠!
店主道,吃了十根胡蘿卜,一兩銀子!
我心說一兩銀子在京城可以吃一頓上等酒席了,不由咂舌,怎么這么貴?
店主道,胡蘿卜,你懂嗎?胡,就是進口的意思,進口蘿卜!說著幾個伙計拿著菜刀走了出來。
我心一橫,娘的,欺負老子是外地人不是?老虎不發威,你當我病貓是不是?伸手掏出一塊碎銀子,扔了過去,不用找了。
臨走,蘆花還叼了一根胡蘿卜,搖頭晃腦的吃著,我氣不打一處來,你這吃貨,一口吃掉老子三天生活費!
回到登聞院據點,謝德龍說幫我找了個身份,雁門鏢局正押運鏢貨前往西涼,路途兇險,在臨時招聘兼職鏢師,他幫我報名了。五日后出發,說著遞給我一張偽造文書。
我說路途兇險,你幫我報名,謝大人對我可真是關愛有加啊!謝德龍嘿嘿一笑,俗話說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這些鏢貨本就是運往西涼,你尾隨進去,定不會引起注意。
我說那你們兩個呢?謝德龍說,我們作為戰略策應人員,與征西軍厲兵秣馬,在明涼邊界等你。
我撇嘴道,有你們這么坑隊友的嘛?
這是我新淘換的當地名酒悶倒驢,來先干為敬。
三杯下肚,謝德龍與梅川滿臉通紅,醉醺醺回房睡去。真是兩頭蠢驢,我心中暗罵道。
次日一早,我與謝德龍、梅川前往賽馬大會,畢竟是一年一度的盛事,我在中原長大,對草原賽馬之事早有耳聞,畢竟心中“紅塵作伴、瀟瀟灑灑,策馬奔騰,共享人世繁華”這等熱血沸騰之事,是我泰山學藝時向往已久的。
昨日安排謝德龍自知理虧,主動交了五百文,給我買了門票。賽馬大會在龍頭拐西的賽罕塔拉草原,抵達之時,賽馬會尚未開始。
秋高氣爽,藍天白云,遠山望之若隱若現,山下牛羊成群,著實讓人心曠神怡,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也不外如是吧,我心中想到。
天馬牧場彩旗招展,人頭攢通,摩 (本章未完,請翻頁)肩擦踵,有慕名而來觀戰的游客,也有想借此一戰成名的賽馬手,還有趁機想小賺一筆的小商小販,叫賣之聲不絕于耳。便是我也被慫恿花百文買了一頂烏氈帽,戴上之后顯得不倫不類。
馬賽克看到我,趕了過來,胯下坐騎已換了那匹布加迪,我說行啊,你小子泡妞還真下血本啊。
馬賽克說回去后我死磨硬泡,纏著我爹給我買了這匹布加迪,砍了砍價,一千兩,怎樣,還算威風吧?
我一臉羨慕道,土豪,我們做朋友吧。
馬賽克一臉得意,這次定要奪魁,想想讓沈落雁喝我洗腳水,挖哈哈!
我一臉不屑,若這布加迪真如田七夸得那么好,沈落雁也不會視若無物,轉成從塞外進口塞上胭脂過來了。當然口中道,如此祝你馬到功成!
遠處傳來人群吶喊聲,原來是劍閣小閣主沈落雁策馬出場。今日沈落雁身著一襲白衣勁裝,英姿勃發,塞外胭脂也經過一番打理,顯得出塵脫俗,英氣逼人。
蘆花看到塞外胭脂頗為興奮,拖著我向前走,我記得在臨汾時,蘆花、叫花與這塞外胭脂打過一段時間交道,至于叫花有無得逞我便不得而知了。
一馬一騾打招呼,沈落雁看了我一眼,你竟然沒死?
我正要說話,沈落雁來了一句,滾開,你擋我路了。
我氣的不輕,心想你的地盤你做主,老子不跟你計較。抽了蘆花一巴掌,死騾子,沒事你熱臉貼什么冷屁股。
蘆花一抬前蹄,差點把我摔下來,惹來一陣哄笑。娘的,我騎術不好,你不用這么給我難堪吧,回去餓你三天!
沈落雁回頭望著我,你說什么?
我說沈大小姐今日必奪冠,讓那馬公子喝你洗腳水!
沈落雁不悅道,滾!說罷策馬而去。
不愧是草原長大的娘們,說話都這么粗俗。我心中腹誹。
西涼兵馬總督之子馬化疼騎著一匹高頭大馬在一眾兵丁簇擁之下走了進來,也對,若以前日那匹棗紅小馬參賽,恐怕沒跑出去幾里,就被壓成馳中牌肴驢肉了。至于為啥是驢肉,我家離山東樂安很近,我會告訴你嘛?(注)
馬化疼見到沈落雁,屁顛顛上去打招呼,沈落雁一臉冷冰冰樣子,愛答不理。馬化疼也不生氣,妹妹前妹妹后的小心伺候著。
我心嘆堂堂大都督公子,為了個女人至于嘛,不過話說回來,劍閣乃西涼利器,這小閣主若嫁給馬化疼,馬家掌握兵權及天下最頂尖的劍客,西涼皇帝晚上睡覺都不安穩了。
又是一陣歡聲雷動,幾聲鼓響,百米外臨時搭建的彩臺上,一身穿藏紅色僧袍的中年僧人緩步走出。身前一名淺紅色小和尚愣頭愣腦,雙目四處打量,充滿好奇之心。
五兩活佛!五兩活佛!
五兩活佛面帶微笑,如彌勒再世,閉口不語,手結佛印,在蒲團之上靜坐。謝德龍湊過來道,這五兩活佛據說乃佛祖轉生,深通佛法,我得趕緊拜一拜。
我說今日馬會,他要開壇講經嘛?
謝德龍說非也,非也。五兩活佛修的是閉口禪,明春西涼復國大典,據說要與胡來和尚談經論佛,激辯三 (本章未完,請翻頁)日。
我說閉口禪怎么激辯?難道兩個和尚坐在一起打啞謎嗎?等等,胡來和尚?這不是柳清風和朱……陛下的師父嗎,怎么他也摻和到其中了?
謝德龍道,西涼復國一事,陛下是主戰不主和的,胡來大師試圖說服陛下不要動武,無奈陛下不聽。胡來大師心系天下蒼生,此番前去西涼,也是想化干戈為玉帛,平息此事啊。
心系蒼生?一個跟三俗逛窯子的邋遢和尚,跟一個修閉口禪的密宗法師,兩人一起談論佛法,畫面太美我不敢想啊。
五兩活佛在此處人氣極高,喊叫之聲經久不息,群眾歡騰不已。五兩活佛目光巡過之處,眾人立即噤聲,唯恐褻瀆了這位轉世佛陀。
目光不經意掃過我,我頓時腦海中響起一道雷鳴聲,幾乎從蘆花身上跌落,全身內力翻江倒海,幾乎控制不住,連心念佛門九字真言,手結法定界印,壓住心神。
我修習的大日如來法印乃禪宗心法,與密宗都屬大乘佛法。密宗講究由有相入無相,講究灌頂之術,先將種子植入心中,成樹、散葉、開花、結果,變成果位,而禪宗直入無相,兩者雖不對立,卻也隱隱生出感應。
好在五兩在我身上只是略作停留,便轉了開去。我深吸一口氣,擯棄雜念,將真氣收攏體內。
后面賽會主持人又講了一通,歡迎各位參加胡蘿卜杯第十九屆賽馬大會等等,無外乎感謝活佛蒞臨,感謝天馬牧場給予支持,以及本次大會設立的各項獎勵,本次賽馬會奪魁者,獎千兩白銀。
我說獎金怎么這么高?
謝德龍說,先不說獎金之事,五兩活佛這次主持開鑼儀式的出場費就有萬兩白銀。當然了,天馬牧場捐贈的是香火錢,不過換個名頭而已。
我問這么一來,天馬牧場不事賠本賺吆喝嘛?
謝德龍解釋道,監察大人有所不知,這次賽馬會,光是門票收入就有幾千兩,而且天馬牧場有些賽馬參賽,取得成績之后,賽馬身價暴漲,再加上幾日來的馬市交易,這筆買賣只賺不賠。
只要方法得當,處處都是金山銀山啊,我心想。做個活佛也不錯,走到哪里都好吃好喝伺候著,還有銀子白拿。正如老話所說,人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啊。
又一通鼓響,主持人宣布由五兩活佛開鑼比賽。各路參賽選手準備就緒,來到賽馬道前,這賽馬道蜿蜒向北而去,繞行牧場一周,兩側有柵欄圍住,賽道長十里,有草地、泥坑、土丘等各種障礙。
五兩活佛走到一處紅菱前,以手持錘,站定不語。眾賽馬手屏息而立,沈落雁、馬化疼并列在第一排。在看馬賽克,排在中后的位置。
一聲鑼響,紅菱落地,幾十匹賽馬沖線而出。
遠處有人喊道,盡頭好大一根胡蘿卜!我定睛觀瞧,不由啞然而笑,難怪稱為胡蘿卜杯,遠處盡頭,立著一根以巨木雕刻的胡蘿卜。
蘆花看到胡蘿卜,撒丫子沖了出去,差點又把我摔下來。
注:魯商范不仁《樂安軼事》記載,樂安盛產驢肉,有馳中驢肉甲天下之名,然驢貴馬賤,馳中者,馬也中,算了,自己百度吧,三觀說多了都是淚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