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同學聚會又是什么章程?”宋保軍本來已經打算走了,聞言又坐下叫了一杯咖啡奶和十個黑森林蛋糕。
馮佳霖生怕觸及宋委員高中時代不怎么美好的回憶,謹慎的組織著詞語,說:“是班長尤飛羽發起的,不知您還記得不。我們建了個老同學肥鵝通的聊天群,大概三十多人響應,畢竟畢業三年多了,大家都盼著能見一面,敘敘舊聊聊天,談談以前的往事。”
宋保軍向送來咖啡奶和蛋糕的服務員說了謝謝,問道:“尤飛羽啊,我有印象,是那個個子高高,學習特好,很受老師和女生歡迎的家伙。”
“嗯,是他,考上了京城政法大學,準備讀研究生。”馮佳霖點點頭繼續往下說:“還有我們班的富二代鄭浩凡,宣布贊助本次聚會百分之五十的費用,剩下的由其他同學分擔,大約每人五百元左右。”
“鄭浩凡?”宋保軍打鼻子里發出一聲冷笑。
馮佳霖知道宋委員常被這位富二代欺負,硬著頭皮說:“鄭浩凡考上象京電子大學,大二退學創辦公司,現在已經是一家互聯網企業的老板了。他說很想念從前年少輕狂的高中和回不去的青春,就和班長一起組織同學聚會,想見一見大家。”
宋保軍沉吟道:“恐怕這其中不包括我吧?”
馮佳霖說:“不是您想的那樣,只是一次單純的同學聚會。何況以您的身份,估計鄭浩凡他們還得向您問好。”
“既然是高中同學聚會,攀比就沒意思了,你不要向其他老同學透露我在茶州新港工作的事。”宋保軍交代道:“聚會時提前跟我說一聲,我好做個準備。”
“好的。”
宋保軍干凈利索吃完十個蛋糕,又讓服務員打包十個蛋塔,拎在手里說:“這頓算你請,我先走了。”
“是。”馮佳霖急忙起身恭送宋委員。
回到家,小丫頭照例又撲上來,兄妹倆膩味了好一會兒,拿出蛋塔一起分著吃了。
晚些時候,母親和宋靜桐也陸續回家。吳桂芳手里拿著一把油麥菜和兩個裝得滿滿的食品袋,勸止想過來幫手的韓若依,去廚房忙活了。
宋靜桐把小書包往邊上一扔,便躺進沙發拿起遙控器看電視,也不理宋保軍。
最后到家的是宋世賢,臉色灰撲撲的,看上去很不高興。
韓若依趕上去替他拿著外衣掛在衣架上,俏生生的問道:“姨父工作很累嗎?若若幫你捶捶肩好不?”
宋世賢一愣,說:“不用,姨父不累,若若今天作業做完了嗎?”
“做完了。”
宋靜桐微微撇嘴,低聲道:“小馬屁精。”
“你是什么?小懶蟲?”宋保軍反唇相譏。
“哼,我懶得跟你爭。”
宋世賢向宋保軍使個眼色,提著公包走進書房。宋保軍會意,跟著進去。
父子倆分坐沙發的兩邊,桌上擺著韓若依剛捧進來的石芭茶。
宋世賢掏出香煙點上,隔了一陣突然想起,也分給宋保軍一支,說:“韓維武帶著團隊去茶州新港談項目一個禮拜了還沒回過公司,你過去有打探到什么消息嗎?”
宋保軍不答反問:“爸,韓維武那狗東西又給你施壓了?”
“是。”宋世賢吐出一股白煙,嘆了一口氣說:“韓維武到底是總經理,在公司籠絡了幾個狗腿子,一天八小時盡給我顏色瞧,這里不行那里不好,到處都是毛病。”
最近麗閣公司和茶州新港項目部談合作,設計室人手不夠,又把他從保潔部調了回去。
宋保軍端起茶壺給兩個杯子倒滿,試探著問:“那就不如不干了?”
“你說得好聽!”老頭子瞪眼道:“若不是你還在上大學,兩個丫頭還要讀書,家里等著錢花,你以為我想干?”
宋保軍不敢頂撞老子,賠笑道:“這事情的緣由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我了?那如果有一份更清閑、收入更高的工作,你做不做?”
“有那當然好了,不過我這把骨頭有哪家單位愿收?”老頭子說著補了一句:“如果跟杜元鏞扯上關系的,最好免提,我每次見他就想打他。”
宋保軍一時忍俊不禁,笑道:“爸,那你到底打了沒有?”
“二十幾年前倒是打過一架,后來老了打不動了。”宋世賢冷笑:“臭小子還以為我不敢動手?告訴你,你老子我當年可是偵察兵出身,山清清水粼粼部隊頭號人物,在槍林彈雨尸山血海爬回來的!連越南猴子的脖子也扭斷過幾個。”
宋保軍立即來了興趣,臉上滿是八卦的色彩,問道:“真的打了?杜伯伯有沒有還手?”
“那年你姑媽剛走不久,我辦完后事就動身搭火車去了京城。”宋世賢再次嘆息,眼中流露出回憶的光芒,說:“按照杜老狗給的地址,我一路找過去,他那高門大戶的,哼哼,還不讓老子進去。”
“后面怎么著?”
“我放翻了幾個警衛,驚動里面的人,杜老狗才聞訊出來。”宋世賢顯出與儒雅相貌不一致的猙獰表情,時隔二十年仍狠狠不已:“老子見到他就氣不打一處出,直接一拳打斷他兩顆牙齒。”
“爸,你太厲害了。”
宋世賢的虛榮心得到小小滿足,繼續說道:“杜老狗知道你姑媽的消息,不敢還手,本來還想把他打成殘廢的,后來看到一隊警衛扛著槍出來就算了。”
“呃、呃……”宋保軍只能保持驚嘆的表情。
老頭子抿了一口茶,斜靠在沙發上說:“杜老狗想跟我解釋什么,但那時我哪肯聽?打完這一頓立即又動身回家了,留著他內疚去吧!也算這狗東西有點良心,派了個警衛給我買票買吃的,不然老子還得扒火車逃票。”
宋保軍聯想父親當年的脾氣火爆剛烈至此,到現在的溫爾雅之極,其中二十多年歲月打磨了所有棱角。
“爸,茶州新港現在是表哥杜隱廊在總管所有事務,我看你去當總工程師也不差的,和建筑掛得上鉤的。”
老頭子的一口茶猛然噴出,淋得胸前茶水淋漓,喘著氣笑道:“臭小子,你知道室內裝飾制圖員和大型工程總工程師中間隔著幾道壕溝么?就像高中乒乓球選手和劉國梁的差別。”
宋保軍道:“那你總不能老呆在韓維武手下受氣吧?”
“我這輩子去哪里不是受氣?過慣了。”老頭子擺擺手,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宋保軍在紙筒里扯出紙巾給老頭子胸口拭擦干凈,說:“爸,我們家跟杜伯伯的事另說,杜隱廊可是你親外甥,也是我姑媽留下的唯一血脈,去他那里做事又有什么?誰會說你?”
“是啊,他流著我們家的血。”宋世賢被這句話打動了,索性站起身在狹小的書房里踱步,說:“但我這把年紀,去了能做什么?就怕別人說他任人唯親,以后影響不好。”
宋保軍見父親心思松動,笑道:“爸,你這是老思想了,茶州新港幾萬人開工呢,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不就混口飯吃嗎?再說你畫圖的本事那么好,就是在項目部畫圖也比在麗閣公司強。”
“話是這么說……”
宋保軍只怕父親啰里啰嗦個沒完,道:“就這么定了,我給表哥打個電話,讓他好好安排。”
“別,不用!”老頭子急忙止住沖動的兒子,道:“這事從長計較,我一個地方呆久了不想挪。”
宋保軍見老頭子冥頑不化,只好說道:“韓維武正在新港談合同,我讓表哥卡著他,這會不知該急成什么模樣。爸,你有什么點子讓韓維武死得更透一些?”
“我想不出,你覺得呢?”宋世賢把皮球踢回給兒子。
“其實也簡單,讓韓維武投錢進去參與項目,然后表哥不給他通過,麗閣公司遲遲拿不到工程款,韓維武自然死無葬身之地。”
不料老頭子臉色很不好看:“麗閣公司拿不到工程款,下面的員工領不到工資吃什么?弄死韓維武我贊同,但不能牽涉其他同事。”
宋保軍沒想到他對麗閣公司感情如此深厚,這也難怪,在一家公司干了二十年,青春歲月都耗在這里,付出勞動領取薪水養家糊口,同事之間日日相處,說沒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老頭子見宋保軍一臉不豫,又強調道:“你要對付韓維武可以,我全力支持,但是麗閣公司跟他沒有關系,這點萬萬不能搞錯。”
“這……當然了,我們家和韓維武的恩怨一是一、二是二。”宋保軍心想計劃又要大改了,唯有硬著頭皮應道:“只要韓維武不當這個麗閣公司的總經理,那么我就不會針對麗閣公司去做什么。”
老頭子還是聽出了兒子話頭里的小尾巴,瞪眼說道:“那你的意思是,韓維武還在當總經理的話,你就能對麗閣公司為所欲為了?”
宋保軍暗道還是不要再和老頭子糾纏這些無用的話題,但是拿什么轉移他的注意力?當下眼珠一轉,笑道:“爸,上次來我們家那個女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