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方面戰略物資上的儲備,比鐵勒軍充足,但是冠侯的部隊,儲備上會比這兩軍加起來都充足。”簡森自豪的一笑,她這段時間為武衛前軍準備了大量的物資,確保情郎的部隊,不會在關外陷入缺衣無食的絕境地步,當然下一步要解決的是運力。
簡森頗為自豪的一挺胸脯“我已經聯系了五百輛大車,為部隊運輸軍食。又準備了專列,為你們的徐大人送行。在關外,鐵勒軍的倉庫情況,我這里也有一份情報,當你們到達關外之后,這些倉庫,就是你們最好的兵站。”
“這種情報也能有?這……這不是那個什么機密?”姜鳳芝有點覺得不可思議,簡森則輕蔑的一笑“出賣這個機密的,正是鐵勒關外地區的軍需官。他們在倉庫里虧空了太多東西,如果倉庫不被襲擊,他們就得上軍事法庭,等待他們的就是槍決。所以他們在黑市上出售這些情報,期待著扶桑軍襲擊這些倉庫,把他們帳目抹平。至于前線的鐵勒士兵,并不知道他們為了什么作戰。一部分虔誠的士兵,會在戰前親吻他們皇帝的圣像,大多數士兵會在心里問候圣像的祖先。對他們來說,最可靠的朋友只有一樣,就是金幣。誰能給他們金幣,誰就是朋友,而我,恰好就是最好的朋友。”
趙冠侯道:“光指望鐵勒的倉庫也不大好,最主要的,還是得有車。有這五百輛大車,就解決了很大的問題。還有就是武器彈藥,要盡量多準備。好在這段時間,山東修械所的運轉正常,槍彈很是造了一批,津門機器制造局,也有產出,兩下合計,可以支用一陣。”
他當初埋在津門的這批設備,現在都被挖出來,為袁慰亭所用。這些設備當初是章桐購買的頂級品,現在依舊不算落后,雖然原料不算充足,但勉強也可以開到七成工,生產的武器彈藥,也是個可觀的數目。再加上西沽武庫的那筆大財,很是可以應付一時。
簡森卻搖搖頭“你們自制的武器彈藥,還是留給袁慰亭和他的右軍吧,我的冠侯,必須要用最先進的泰西裝備。我已經向禮和洋行下了合同,你將獲得他們的彈藥、槍支,還有一批新炮。至于支付方式,關外有的是錢,我相信這筆生意,你不會讓我虧損。”
轉過天來,韓榮并未聽戲,從福子那里打聽了一下,聽說是病情已經加重,似乎不怎么樂觀。但是,戲臺依舊要照常演出,眾人的氣氛不減。魏光壽今天特意帶了幾樣四川土儀來送禮,又道:“老弟臺,今天晚上,這個面子一定要給老哥。咱們到八大胡同那里,也好坐一坐。”
“老哥,怕是不成啊,我今天晚上就要開拔,回山東了。”
“這么急?不是還要在京里,搞那個什么警查?我還想向你請教一下,這個是怎么個搞法,我回到四川,也這么搞上一搞。”
“要出兵了。得到關外轉轉,回頭弄幾棵人參,送你老哥。”
魏光壽也自聽說,關外要設督撫的事,這事干系重大,他不好參與,當下閉口不言。姜桂題心頭卻暗自有氣,論資歷輩分,自己比趙冠侯不知高出多少,可是最后,這些淮軍子弟竟然落到他手里,掌握了一支軍隊。
這口氣,讓他很有些咽不下“趙大人這回出師,定是旗開得勝,馬到成功,到時候說不定整個武衛軍,就是趙大人當家。大家都是淮軍的子弟,可要記得,給我留口飯啊。”
“老前輩,這是什么話,我這點本事,怎么好和前輩比。不過是大家捧場,讓我打幾個勝仗,我可不敢自夸。這回到關外,也不是去打仗,只是去給海翁幫場子,說到底,還不都是為了咱們小站出身的人幫場子。”
他抬出北洋大義,姜桂題再說什么,未免有自絕于北洋的嫌疑,只好理智的選擇閉口,心內卻道:你等著吧。到了關外,一準讓你吃個大虧,到時候你就曉得厲害了。
直隸總督衙門內,徐菊人臉上既有些興奮,卻也有一些擔憂,他與袁慰亭金蘭手足,無話不談,也不隱瞞。
“容庵,這回你保舉我,確實是讓我不受翟子久的氣。可是這鐵勒人的氣,也未見得就好受一些。那些人蠻橫無理,是一貫出名的,現在又在戰時,就更不消說,必是飛揚跋扈,會提出種種無理要求。我這個總督,又是要去摘盛京將軍的印,那幾個將軍若是和鐵勒人聯在一處,,我怕是到那里也是要吃虧。”
“卜五兄,這你只管放心,咱們是多年弟兄,難道我還會指一條絕路給你走么?你若是單騎上任,自要小心那幾個將軍與你為難。可是你這回,可是帶著兵去的,就那幾個已革將軍,我看誰敢把你如何?我點了曹仲昆、李秀山兩人,各帶一個營,隨你出關。冠侯的武衛前軍出動八個營。你們兩下合計五千人馬,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再收籠關外本身駐軍,即使是洋人,我看也不敢隨意與你為難。”
曹仲昆、李秀山兩人,因為之前護駕有功,現在都晉升為三品武官,實授幫統。只待標統出缺,就可遞補真除。其兩營部隊見過血,打過硬仗,裝備也相對較好,算的上精銳。趙冠侯的前軍銳氣正盛,正好可用,派出這個陣容,也算是朝廷不想坐視關外丟失,全力以赴,認真對待。
徐菊人心頭略定,問道:“此去關外,容庵有何言語教我么?”
“卜五兄,你的才干高我十倍,還用的著我教你?我這點才學,也教不了你什么。只是說一句,要想和扶桑人談判,總要先表現出點力量來,讓扶桑人知道,咱們大金不是軟柿子,將來才好跟他們談地盤,講條件。若是一味求全,則萬事難諧。我之前派出一部分營官,為扶桑人出力,是以直督的名義,如果做的太多,就逾越了自己的本分。你這次出京,位置幾同欽差,該怎么做,相信老兄你自有章程。”
徐菊人點點頭“我倒是有些想法,只是又怕事情鬧大,朝廷所不容。只能到那里,見機行事,隨機應變,總之,不能讓大好的江山,落入洋人之手。”
“好!卜五兄有此見識,足以證明小弟沒有保薦錯人,我在津門設下宴席,專等卜五兄的喜信。到時候我為你擺席十里,以慶功勞。”
兩人哈哈大笑,彼此之間,都覺得豪氣大生,尤其徐菊人,一直以來半黑不紅,這回到關外獨當一面,終可以一展拳腳,心內自有一番雄心。沈金英在內宅里聽著丫鬟回報卻哼了一聲 “小弟保舉的這個人不好,脾氣太臭,只認翰林清貴,看不起將弁出身。小弟這個混混出身,一定會被他看不起,等到了關外,非要受他的氣不可。我不管,今晚上要和容庵好好說說,不能讓我的兄弟受氣。”
山東,濟南府內。
趙冠侯一回到家里,先奔了寒芝的院子,見她正在一輛搖車之前站著,而搖車內,一個小乃娃睡的非常安詳。聽到腳步聲,蘇寒芝朝他立起了一根手指,做了個安靜的姿勢,隨后兩人來到外間,才小聲道:“丫頭剛睡著,你別把她吵醒。”
“我就是要吵醒她啊,我還沒見過她呢,要讓她認識一下,這是自己的爸爸。最好是喊我幾聲才好。”
“才多大啊,哪會喊人。丫頭很可愛,我看著她,心里就高興。”蘇寒芝偷眼看了一眼趙冠侯,他是趙家單傳,生怕他不喜歡女兒,這未免冷了十格格的心。卻見趙冠侯如同作賊似的,隔著門簾向里面張望,對于這個孩子顯然喜愛的很,心里一塊石頭也落了地。
“十格格跟我說了,這個孩子算我的,這可怎么行?那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你得跟她說說,這孩子的娘還是她,我最多算她個二娘……”
“不,毓卿說的有道理。這個孩子就該叫你做娘,你看你,多疼她?將來其他人有了孩子,也讓他們叫你做娘。”
蘇寒芝連連搖著頭“那不行的,對所有人都不公平,最多我要個丫頭,也就足夠了。再多的孩子,我也照看不來。你先去程小姐那房里,她也懷著你的骨肉,絕不能厚此薄彼,否則內宅就不安定。其他人那里我去送信,孫姐還在兵營里,我讓人去叫她回來。”
程月那一房比較冷清,她為人性子不錯,又是個丫鬟出身,倒是很能和下人相處。但是她顧及本分,生怕自己做的太好,大婦不悅,是以平時總是把自己關在房子里刺繡女紅,與外界很少接觸。即使知道丈夫回來,也不敢出去迎接,生怕犯忌。
趙冠侯推開房門,見她正坐在床邊,細心的縫著小孩子戴的虎頭帽,見他回來,程月一驚,針刺在手上,血珠流了下來。趙冠侯搖頭上前,將她的手指放到口內,為她吸吮著血,卻見程月的臉,竟是先紅了。
“老爺……妾身……妾身的身體不能伺候你……真的不行的。”
趙冠侯搖頭道:“我是來看你,也是來看孩子的,你想到哪去了。難道咱們兩個見面,就只有那事,不能說點別的?”
程月很有些怕他,低下頭道:“妾身愚頓,所知甚少,不能和夫人以及幾位太太比,與老爺說話就鬧笑話,要不就是抬杠。妾身……真的有很努力的在學,可是還差的遠,還望老爺原諒。”
“行了,你看看你,一天到晚悶在房里,離發霉都不遠了。有時間多出去走走,你不是會武么?怎么不練一練功?總是這么待著,功夫不都廢了?”
程月搖頭道:“我……我怕練功練的手粗,老爺就更不喜歡我了。我不漂亮,比不了幾位太太,若是再不講個體統,就連老爺子的臉都丟光了。老爺訓斥的是,妾身從明天開始,就按老爺吩咐去做。”
她先為丫鬟,后來雖然做了小姐,其實也是伺候老太夫人的大丫鬟,再后來就又做了妾。骨子里已經認準夫為妻天,趙冠侯不管說什么,她也都會點頭認可,不敢有所駁斥。等聽到趙冠侯要到關外,可能要去打鐵勒人,她的面色竟是嚇的蒼白,雙手緊抓著趙冠侯的胳膊 “老爺……不是和洋人議和了么?你……你怎么還要去打仗?”
“國家大事,跟你也說不清楚,總之就是這么個事,你知道就好了。家里有什么事,你多問寒芝姐,誰欺負你,就讓寒芝姐幫你出頭。”娶妻以德,納妾以色,對于這個顏色中人之姿的妾,趙冠侯素無感情。能耐下性子陪她說話,還是看在一萬多陪嫁大兵的份上。
可是程月吃了個釘子并不生氣,反倒是覺得自己不是,挺著肚子,費力的從陪嫁的箱子里翻找著,就在趙冠侯已經大為不耐煩,準備一走了之的當口,她終于翻出了自己要找的東西:一面銅制護心鏡。
“這護心寶鏡,是妾身上轎時,老太君送的壓箱寶貝,武將戴它,可以保命的。老爺你系在身上,就像妾身在你身邊一樣,妾身無用,不能軍前侍奉,就讓這寶鏡,替我陪著老爺征戰沙場,建功立業。若有槍彈,就讓這寶鏡代替妾身,為老爺擋下來。”
趙冠侯拿著寶鏡,卻覺得這分量幾斤重的玩意,此時竟是重逾千鈞,再看看程月努力壓抑著眼淚的臉。或許,自己不經意間,已經毀了一個女子的一生。
他搖搖頭,在她額上親了一口“好了,晚上一起到外面吃飯,我吩咐廚房,今天做齋。”
“不……妾身為老爺,愿意破戒吃葷。”程月的臉羞的通紅,雖然低下頭,但眉眼之間,難掩幸福意味。雖然她覺得丈夫只是在騙自己開心,但只要能一直騙下去,她也心甘情愿。
等到夜晚,趙冠侯在孫美瑤身上用足了氣力之后,忽然問道:“你說,我是不是很對不起程月。明明不喜歡她的,卻還是讓她懷了我的孩子。而她也不喜歡我的,卻還是要和我過日子,這很不公平啊。”
“哪有那么多廢話,男人女人不就是這么回事么,孩子都要給你生了,還有什么喜歡或者不喜歡的。這大金天下那么多夫妻,又有幾個真是情投意合才成親的,還不是過一輩子,慢慢的相處。山寨里有的人過了一輩子,彼此還是說不上對對方知道多少,也有的過了半輩子天天打老婆,這都是命。”
趙冠侯搖頭一笑“是啊,是我太矯情了,睡覺!”心中的愧疚,漸漸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