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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九章 子彈與陪審團

  道勝銀行,已經混亂成了一團,麥邊失蹤,整個蘭格志公司是個空殼公司的事在租界里傳開。曾經被視為金礦的蘭格志股票,眨眼之間成了廢紙。道勝銀行在蘭格志上投入的大筆資金,全都打了水漂,更為可慮者,就是那三百萬鎊的賭約,也一敗涂地。

  銀行里高級職員知道,道勝全部家當都押在蘭格志上,這下血本無歸,甚至連大樓都已經被抵押在對賭合同里。現在已是要倒閉的局面,自己這些員工又該怎么辦?

  董事長安德烈耶夫大公,把自己鎖在辦公室內。沉重結實的木門,隔絕了內外,只是這木門不管如何堅固,總是不可能把債務也隔絕在外。

  房間內懸掛著鐵勒皇帝尼古拉的巨幅油畫,已經換好了一身上好宮廷服裝的安德烈耶夫大公,在油畫前恭敬的向沙皇行禮,隨后將自己珍藏的一瓶酒喝個精光。在之前,他和揚基方面取得了聯系,那份無限擔保的證明,華爾街方面的解釋是,只擔保蘭格志的發行價格。而且需要在核實清楚情況,對蘭格志公司進行重組之后,再行兌換,兌換價格,不會超過票面價值。

  得到這個回答之后,大公就明白,自己上當了。國內叛亂跡象已經很明顯,可是自己卻把帝國準備用來購買武器,以及平定叛亂的經費,損失在了這次投機里,其中最大的損失,則是這次的對賭。

  幾天之后,對方只需要拿一堆廢紙回來,就能輕松得到自己所有的一切。在辦公室內,這位向以嚴肅著稱的老人,變的前所未有的瘋狂。在辦公室又唱又跳,又大聲叫罵詛咒,將所有試圖打探發生什么的職員全部趕走。

  所有人都像躲避瘟疫一樣,遠遠的躲開了董事長辦公室,直到一小時之后,槍聲忽然響起。當眾人撞開大門進入之后,發現安德烈耶夫大公已經吞槍自盡。當眾人手忙腳亂的處理尸體時,有人在辦公桌前,發現了大公的遺書,遺書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內容就是:在撤離之前,務必將大樓盡數破壞……

  華比銀行松江分行的金庫之內。

  麥邊看向趙冠侯的目光里,已經充滿了恐懼與乞求的神色,此時,若是他的熟人在場,第一眼看過去,也不會認為他是麥邊。

  在十幾樣酷刑的折磨下,麥邊已經不成人形,一只眼睛已經被挖了出來,成了獨眼龍。面部血肉模糊,讓人望而生畏。只是每當一種酷刑用完,趙冠侯必然要給他灌人參湯,或是上藥,確保他不會死,但是還要清醒的承受痛苦。

  他試過喊,但是沒有用。華比銀行這處金庫建造之初,就考慮到了隔音,即使在這里開槍,外面都聽不到,叫喊是沒有用的。他不懷疑,趙冠侯有膽子殺人,事實上,就在麥邊面前,趙冠侯割開了麥邊司機也是他親信保鏢的喉嚨。那是一位揚基的拳擊冠軍,還在軍隊里服過役,可是沒想到,居然也會被人輕松制服,在自己面前被人像殺雞一樣殺掉。

  這個年輕的金國人,麥邊初見時,只把他當做了一個優秀的大金官僚,直到此時,他才意識到,這是一個魔鬼。

  他失蹤的事,工部局會查,但不會查的太認真,因為在本杰明看來,他的失蹤,本就是計劃的一部分。麥邊搞了股票發行,麥邊收攏了資金,麥邊失蹤了,麥邊騙了所有人。

  這本來就是商量好的,唯一一點區別就是,他的失蹤從自愿變成非自愿。但是要等到舊金山方面發出問訊,再到本杰明派人調查,這個時間,足夠他死上十幾次了。

  “麥邊先生,實在不好意思,今天去參加了本杰明先生召開的一個會議所以來晚了一點,讓您久等了。”趙冠侯微笑著坐在麥邊對面,但是麥邊看他的微笑,就如同看到了魔鬼,身體向后縮了縮,用微弱的聲音道:

  “你……你已經拿到了你想拿到的,請放我離開。我發誓,此事到此為止,絕對不會追究任何人。”

  “不不,麥邊先生,我想咱們之間有誤會,我需要的,不是您的諒解,而是您的鈔票。而您要做的,是跟我合作,把您從我國人民手里搞到的鈔票,還給我國人民。我覺得我的阿爾比昂文說的很好,揚基式阿爾比昂文算是我的第二語言,難道介紹的不清楚?”

  “我說過了,我只有這么多,剩下的都在小香手里……”

  趙冠侯站起身,攤開雙手,做出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態“你看看你,總是這么不肯合作,讓我怎么辦呢?真的是,太讓我為難了。我是個紳士,是個文明人,我討厭暴力,我一向認為溝通才是解決問題的唯一手段。大概是……我們溝通的方式不對,所以我決定換一種方式。”

  他說著話,猛的抓起了自己坐的椅子,重重的砸在了麥邊的膝蓋上。一聲清脆的骨骼碎裂聲響起,麥邊疼的如同幾乎要跳起來,隨后在地上來回的翻滾著。趙冠侯則把椅子放回原位,

  “我很遺憾,溝通方式的選擇,總是要嘗試之后,才能找到最正確的一條路。在尋找的過程中,我們都要承擔痛苦,您和我,都是。你看,現在你很痛苦,我也很痛苦,為什么我們不結束這種痛苦呢?我可以把您的另一只眼睛挖出來,然后讓您自己吃下去。品嘗過自己眼球的美食家,全球不會太多,您有幸成為其中之一,肯定非常榮幸吧?”

  “見鬼!…………我說過了……”

  “我也說過了,我要錢。金小香手里那些假票據,假珠寶,連誰制造的它們,我都一清二楚。你還想繼續騙下去?你以為你的骨頭很硬?但是你的家人,骨頭是否一樣硬,我很難說。你有個女兒,在你錢包里有她的照片,她很漂亮……”

  “別碰她!”麥邊想要跳起來,但是隨即又被膝蓋的巨痛所擊敗,無力的倒在地上。趙冠侯則擺弄著麥邊錢包夾層里的照片“你把照片放的這么隱蔽,說明你確實很在意她,沒錯吧?也許你會想,一個中國人,怎么可能威脅到遠在異鄉的小天使?我要提醒你一句,我有簡森銀行的關系,想要出國到揚基,是非常容易的事。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新近取得專利的青霉素,連同它的提取方法,都是我研發的,靠這個藥品,我就可以和揚基軍方扯上關系。我在揚基同樣有朋友,而你的女兒,只是一個騙子的家屬而已。我用十萬元做經費,你說能不能把她找出來?她這么漂亮,你說說,你忍心讓她受到傷害么?我想想,當一群骯臟丑陋的黑人把她脫光時,她是該喊救命,還是該喊爸爸救我?”

  “別……求你!求你!”麥邊用盡力氣哀求著“她跟這事無關……這是華爾街的人決定的……我只是個辦事人員。”

  “我不在乎,我只在乎鈔票。”

  “拿了華爾街的錢,你會死的很慘!”

  “你不把錢給我,你全家都會死的很慘。”

  “好吧,我可以告訴你……我把存折,藏在了不同的地方……你必須給我藥品,我告訴你一些。”

  趙冠侯冷笑一聲“你還是沒搞明白,現在我不是在和你談生意,而是在和你談你家人的安全。你難道還想留下一部分,給華爾街的人效忠?別做夢了,你在中國搞的每一文錢,都屬于中國人,也就是我。所以,把它們都說出來,存折……印章,少了一個子,我都會讓你體驗一下從未體味過的滋味。租界里有電,這真是個讓人愉快的消息,你聽說過電刑么?我正在搞兩條電線過來,到時候你就會嘗到這個滋味了。還有水刑,你不久前試過的,現在還可以回憶一下。”

  霍虬的人手,在松江隱蔽的很好,一聲令下,立即行動。眼下松江,正是天下大亂的時候,華探員和巡捕,也都在關心一個問題:自己的錢能不能保住。自己手里的股票,會不會變成廢紙,莊票能不能兌成銀子,其他的事,根本沒人在意。

  至于西探,他們已經得到了上級的命令,除了維護租界的經濟秩序,商業機構安全外,不要管閑事。再者西探自身,也受股票影響很大,不少人把全部家當押在里頭,這回也成了收割的祭品,租界的治安,已經混亂到了極處。

  松江漕幫的沈保升不只押上了自己的全部身家,還有幫里的公費,麥邊一失蹤,他的全部家當就打了水漂。因此下令,挖地三尺,也要把麥邊挖出來。傅明樓的華捕,漕幫弟子,開始了對麥邊的尋找。任誰也想不到,麥邊居然會被關在華比銀行的金庫里,所有人都是在朝那些盤踞著幫會分子或是罪犯的灰色地帶尋找。

  自然而然,就與盤踞在那里的勢力,發生了接觸、交涉、沖突。

  搏殺、群毆、暗殺,幾乎每一天都在發生。穩定秩序尚且不及的捕方,已經注意不到霍虬等人的行動。

  一個又一個的口袋被挖出來,匯總到金庫里。里面放著存折、圖章。還有的是承兌匯票。

  趙冠侯冷笑著“麥邊先生,你并不老實。你把大宗的財產,全部折算成了小筆金錢,用幾千個假名字存在了不同的銀行里,這過程中動用了不少人手吧?別告訴我,這也是為華爾街工作的一部分。如果沒有我,你根本不會到舊金山對吧?而是到另一座有銀行的城市,把這些錢悄悄取出來,改頭換面,把華爾街的錢,變成你自己的錢,然后遠走高飛。現在根據我的計算,你還欠我四百萬,趕快說出來在哪。”

  麥邊搖著頭“你已經有了這么多,為什么還要那四百萬。琳達需要這筆錢治療,她身體不好,我需要給她一個幸福安定的生活。如你所知,我也背叛了華爾街,所以你放了我,我不會告發任何人。”

  “對不起,只有活人才需要治療。如果你想要你的琳達進醫院的話,首先保證她是個活人。這四百萬,買她活下來,不是比送她去醫院更合算的買賣么?你既然是個商人,這筆帳應該會算。而且,你這個混蛋!你這筆承兌匯票,讓我怎么變現呢?”

  “那本來就是要給華爾街的……我沒想獨吞。”

  “可是我想獨吞!”趙冠侯抽住匕首,猛的在麥邊身上捅了下去“混蛋,你害我損失了一大筆錢,這是你欠我的。快把那四百萬交出來,我送你一張船票,讓你回你那該死的揚基去,和你的女兒去隱姓瞞名。你現在這副鬼樣子,也沒人認的出是你,倒是省了一筆整容的費用。如果你不說的話,將要發生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發誓……以上帝的名義發誓,保證我的安全。”麥邊努力的說道:“我把錢可以給你,代價是必須保障我的安全。”

  “好吧,我向上帝發誓……”

  麥邊最后的錢,包括那些真正的珠寶,也出現在華比銀行金庫之內時,松江市面已經大亂,小型的錢莊全部倒閉,中型錢莊,也開始難以支撐。雖然規定了每天承兌白銀的限額,但老百姓依舊排成長龍,禁止錢莊關門。

  比起百姓來,洋人銀行的威力則大的多。各錢莊在炒股票時,或是直接向銀行貸款,或是以莊票的形式向銀行購買股票。現在銀行要求立刻兌現莊票,歸還欠款。他們并不用理會承兌限額,只一個要求:還錢。

  “陳耘卿的家產,已經差不多典當一空,包括他在家鄉的田地,也都賣了出去。靠這筆錢,歸還了利華銀行的貸款,并且付清了利華的莊票,他已經一無所有,變成了窮光蛋。”

  在金庫里,簡森向趙冠侯介紹著外面的情形,趙冠侯哈哈一笑,摟著簡森的纖腰道:“這回我看陳大少爺的文明戲還怎么個演法,武夫與佳人!看他還能不能上映。算了,這件事是蔡道臺要忙的,你給我個面子,借一百萬銀子給他。現在,我把金庫里的老鼠,幫你弄走。”

  一邊的霍虬已經把枕頭遞了過來,趙冠侯一手拿枕頭,一手拿著手槍,來到了麥邊眼前。“你所有的錢,都已經拿出來了,現在,是該送你離開的時候了。我這個人很守信用,說給你船票就給你船票,目的地:天堂。”

  “你……你發過誓!”麥邊想要掙扎,卻被兩名護兵緊緊按住動彈不得,趙冠侯已經把枕頭墊在了他的頭上“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信的是飛天意面……現在也不是執行私刑,而是對你宣判。我私人的承諾,不能代替正義的審問。手槍是法官,子彈是陪審員,表決的結果是:有罪。”

  扳機扣下。一聲悶響,伴隨著漫天飛絮,鮮血和腦漿共同綻放開來。在彌留之際,麥邊眼前的片片飛絮變成了天使潔白美麗的翅膀,在一眾天使環繞之中,自己美麗的女兒,正張開臂膀,喊著爸爸,朝自己飛奔而來……

  “把這處理一下,死尸運走。跟來的時候一樣,裝到箱子里,混在銀子車里運走。至于處理方式么,還記得那個鏹水池么,扔進去就好了,跟那個馬車夫一樣。”

  趙冠侯手上擺弄著一張船票,這是他從麥邊錢包里搜出來的,顯然是要坐這個走。他看向霍虬“老霍,你用最短的時間,把自由女神號的一切消息給我探聽明白,動作要快。”

  “明白!大人,咱們要對這船?”

  “是啊,一個人失蹤了,總要有個交代。一場船難,天經地義。讓我們為這條船上其他的死難者祈禱吧……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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