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一曼胡思亂想想著要不要離開這里就直接向學院校長舉報,內心簡直天人交戰。又突然意識到五人委員會的權限其實比校長還要高半籌,經過五人委員會裁決,甚至可以暫時解除校長職務。要想斗倒五人委員會內部的成員,就只能向五人委員會申訴。
可關鍵的是,鄭秋水都是這樣了,如果其余的人和他一丘之貉怎么辦?
馮一曼陷入深深的悲憤之中,堂堂帝國偉大的清遠學院,竟然被這么一幫敗類把持,實在是拓創者之悲哀,學術界之末路啊……
就在馮一曼胡思亂想的時候,鄭秋水突然轉向他,道,“我已經看過了你所提交的那份“證據”。你是維修系的知名教授,在工程領域上面也是一線人物,之前,有沒有對林海提交的那個設計進行過驗算?”
馮一曼用一種近乎于荒誕的表情看著鄭秋水,不明白鄭秋水為什么會這么問,“驗算?鄭教授,我雖然在聲名上面沒有你這樣的高度,但你該相信我對自己領域上面的了解程度,一個書法大師,會不知道一個最普通的字應該怎么寫嗎?”
馮一曼冷冷看著林海,“他的那個設計有極大的問題,我只是看一眼,就知道狗屁不通,固化態基座和電子高能點火器顛三倒四的“扭結”在一起,連最起碼的工業設計之簡潔美感他都懶得兼顧再者固化態基座剛對能量束進行冷卻,就被點火器催發到高度活躍的躍遷放射態,照這樣制作出來的能量閥,不立即爆炸就是怪事了這還需要輸入計算機進行驗算嗎?”
看著馮一曼的自信和篤定,鄭秋水沒有再多說廢話,直接抓起一支萬能機械臂,丟給了林海,語氣簡潔明了,“做出來”
做出來,即是讓林海把他的設計當場做出來。
這里是清遠學院的重點實驗室。擁有最全備的裝備,有可供制造精確零件的車床式30打印機,有萬能車間,有可cāo控精確度達微米級的機械臂。似乎也正如學院里流傳的那般,恐怕除了一艘需要船塢才能制造的太空戰艦,重點實驗室可以做出任何東西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其余的所謂的經驗和預判,在實踐這個大前提下,都可以被轟殘至渣。
聽到鄭秋水不由分說的這番話。馮一曼的眼睛頓時就瞇了起來。
他已經事先精告了造林海的設計制造的成品會爆炸鄭秋水居然還讓林海去做。這是什么,這就是有所預謀馮一曼哼哼然。看來鄭秋水為了偏袒這個不知道來歷如何的林海,竟然不惜一切手段了馮一曼幾乎可以保證,林海此時手上要制造的能量閥,早已經不是之前他設計的那個亂七八糟圖紙的模樣了鄭秋水一定給他做出了精密的改進,按照這種改進,絕對可以制造出一個可用的能量閥到時候再宣稱這樣的東西,是林海的成果,他之前唯一的證據已經提交了,被鄭秋水銷毀,還真是任由得他們一張口隨意顛倒黑白是非 林海算是明白了自己這個維修系的輔導員傲慢和偏見來自何方,他轉過頭看向馮一曼,“可以嗎?”
可以嗎?你還需要問我,我的意見重要嗎?你們連設計圖都改了,這種反問是對我的侮辱嗎?馮一曼已經暗中攥緊了拳頭,他已經是抑制了想要照鄭秋水臉上砸上一拳的憤怒,冷笑道,“呵呵”
他冷眼旁觀,想要看看,沽名釣譽和歪門邪道弄虛作假的結合,最終可以卑劣到怎樣的地步。
“那我開始了。”林海手探入維修機械臂,在cāo作臺上,擺弄早已經被鄭秋水準備好的不少構件。
“呵呵”馮一曼又發出一陣哧聲,但卻是絲毫不含糊的湊上前,要把林海的一舉一動,看得清清楚楚。
但隨即,他就發現了林海的起筆,完全沒有任何改變,根本就是按照他之前提交的設計思路來。
不對啊 如果是這樣的話,是必然會走到死胡同的,這林海不是和鄭秋水狼狽為jiān么,鄭秋水雖然人品有問題,但實力卻顯而易見,擺在臺面上的,哪怕是稍加指點,也不可能讓林海繼續這種思路來啊。這樣下去,制造出一個注定無用的物品,豈不是當面打他們自己的臉么?
到底在鬧哪樣?
林海用機械臂擺弄著能量閥,微cāo著將探針埋入閥體,然后下一步組裝好連入控制基座,放入能量閥的正極。
“愚蠢”馮一曼以毒辣的眼光,心底已經給出了這樣的評價。
又在電子切割機和精密打印設備上制造出所需要的打火器,磁性覆膜,裝入剛才的探針之中。
“倒是標新立異”馮一曼好不容易給了一個不算嗤之以鼻的結論,隨即又撇撇嘴,“但仍然不足以改變這個失敗產品”
不到半個小時,整個可控能量閥體的骨架已經出來了,林海制作的整個過程中,馮一曼一直在旁邊“呵呵”莫測高深的冷笑不停。
經過亂七八糟的閥體排列,林海倒像是將整個能量閥的組件大部分給裝入那個小小閥體之中了。但關鍵在于,這種東西在核心設計能量倉裝入進去之后,能不能運行?
而馮一曼質疑林海這種設計最大的問題,就在點火裝置之上。
其實說白了,一個小型可控能級的能量閥,最重要的思路就是如何將能量給平穩輸出畢竟能量閥就像是電池一樣,最終目的是要提供能量,其他的一切,無論怎么設計,怎么修飾都在為這個前提做準備 能量閥的漫長演變歷史中,形成了幾種公認最好的設計大類型。無容置疑,林海的這個設計,完全就是脫離于主流大類型的產物。
讓能量閥輸出能量,才是終極目的。
等等點火?輸出能量?
混蛋,會爆炸的啊 之前馮一曼任林海折騰,不時發出冷笑之聲,就像是以上帝視角在看猿猴的思考。無論對方怎么折騰都無所謂,只是顯示他的淺薄罷了。
但接下來,就不一樣了,這家伙真的要點火了能量閥通過激發晶石體轉為等離子態而產生能量,這本就是一個小型可控聚變。然而當這種聚變變得不可控,那后果無疑是毀滅性的林海已經在擺弄那個固化態基座和高能點火裝置了必須停下來,否則這座圣殿就要毀于一旦馮一曼已經行動了,正待沖上去一個飛撲撲倒林海,拯救這座圣殿。但車床附近的機械臂,突然反轉,探出,將馮一曼四肢一把抓住動彈不得 林海手從cāo縱桿移開,專心放在了面前的工作上面。
馮一曼只覺得太快了這個林海從發現他準備前撲,到cāo控機械臂制止他的速度,實在太過于迅速了而且機械臂也算是復雜cāo作,畢竟是機械的東西,面對,稍不注意就會讓人骨斷筋折但他手只是在cāo控桿上幾個起伏,就可以精準分出四條機械臂鉗住他一時間,馮一曼覺得一股無能和屈辱參雜著涌上心頭。他堂堂一個教授,如此不體面大字型被機械臂抓住的屈辱對他而言并非最大的委屈,最委屈的是他要這么眼睜睜的看著這座有不少前人智慧結晶的圣殿,即將發生一場震驚清遠學院的爆炸他眼睜睜的看著林海將固態基座,和那比之前設計扭扭曲曲感更甚的高能點火器接在了一起。在閉目之前,他將最后憐憫的目光投向了一直在旁觀的鄭秋水,在這一刻,他還期望鄭秋水可以回到正常狀態來,阻止林海進行這種危險的試驗 但最終,鄭秋水無動于衷。
林海取出了一枚泛著光的晶石,放入了微型反應堆之中,旋緊關上了艙門 摁動了運行鍵。
在能量閥內晶石能量輸出的反應聲中,馮一曼哀莫大于心死的閉上了眼睛,“靠,完蛋了……”
這一刻,他電光火石般想了很多。
面前的這個林海,是惡魔,是來自地獄的魔鬼。
而他,正是將這個惡魔引入到這里的罪魁禍首。如果他之前不是懷疑他,不是刻意針對他,那么今天這一切,都不會發生,自己為什么眼里容不得半點沙子,為什么一味的認定真理不容褻瀆。水至清則無魚,自己怎么就不能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說到底,大概還是因為清遠學院的教授太過高高在上,論身份地位根本不忌憚任何人的緣故吧……當科學真理遇上不要命的瘋子,那也先得把命保住才是真理啊什么所謂的朝聞道,夕死可矣。全都是狗屁把命保住了,才能享受真理帶來的成就感啊 這一刻,馮一曼覺得自己對不起這里的前人,對不起在這座圣殿留下結晶了不起的科學家們,對不起彼得·德拜,對不起威廉·勞倫斯·布拉格,對不起照片墻上的保羅·狄拉克……
最最重要的一點……他真的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