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光幕播放的視屏中的青田業,是一家馳名星際,掌握著諸多珍稀資源和戰略技術儲備的龐然大物,擁有分布在卡奇諾行星和周圍資源行星的核心工廠。
鏡頭一轉,畫面一副草長鶯飛的柔和,夕陽升起,陽光灑落崇山之中佇立的一座鳥喙形青崖。
青崖之巔,是一座扁圓形居家鳥巢般建筑,建筑金屬外殼身披暉色光暈,上面有一片青葉的標識。透過四瓣形的玻璃窗內,是和睦幸福的一家三口,男子健壯,女子柔美,梳著西瓜頭的小孩有一雙可愛的大眼睛。夫婦拿著行李箱帶著孩子走出房間,一輛造型流線寬大的商旅車來到面前,車廂上仍然有青葉的標識,上了車遠去,陸航車漸行漸遠,打出字幕,“青田企業,深入繁星每個角落每一戶人家!”
隨著視頻的播放,畫面又轉向了繁星深處,那是不同的場景,有死地一樣地表猙獰的星球,有水柱嗡鳴粗獷的高大山崖飛瀑,有一望無際的海洋,有類似衛星那樣的巨大環形山,每一個場景,都有一架機甲入鏡亮相,或是在地勢險惡處高速狂奔,或是在山崖飛瀑間穿行,或是在海洋上空飛翔,或是在環形山沖鋒掀起一箭之塵。
其中每一架機甲亮相,人們都認出來那是赫赫有名的王騎機甲,甚至還有珍貴無比的拓跋圭“天王”機甲原型設計機,引發一陣陣全場的起立沸騰,
這片星域里最強大的機甲,都來自于青田企業的原型,加上青田企業無論民用還是軍工產品幾乎籠蓋了星域百分之五十的份額,所以青田企業的地位在普通民眾眼底高川仰止。
和外部人聲喧沸,仿若視覺狂歡的情況不同,這個最大最豪華的包廂里,仿佛另一個世界。
不去管佇立在他們身后這個注定飛不出艾琪絲手掌心的機械師“林達”,德克道,“已經可以確定,獨孤的確是被林海給殺死了!”
艾琪絲扭過頭來,“這個鷹國少校是否真如傳聞里那么厲害?竟然連索羅門和賀蘭聯手都攔不住?”
德克身子靠在金絲絨的椅子上,后腦勺輕輕貼合軟質的靠背,“當時具體情形并不清晰,但據說索羅門整個西大洋艦隊都前往出事海域封鎖,賀蘭配合布下天羅地網,索羅門更是親自駕駛機甲出手攔截,但這樣還是給他們突圍而去!”
艾琪絲憂慮道,“正是因為如此,如今才越加風聲鶴唳!據說這個林海潛伏在行星之中,伺機而動準備暗殺一些機要人物,現在執政府那邊的幾個巨頭,還有和翎衛方面有來往的頂級世家,都人人自危。不光是提高了自身的警戒,很多人干脆暫時停止了和翎衛的聯系,生怕自己就是他的下一個目標!”
“唉,我是非常的矛盾,一方面既對獨孤被暗殺一事暗自慶幸,至少拓跋圭少了一個能讓他野心陡然膨脹的左膀右臂,另一方面,則是憂慮這個林海背后很可能意味著鷹國人的入侵正在開始!如果鷹國人的強兵雄艦在林海和他的人探明虛實后,又加上一心為墨凝報仇的琉璃的幫助,大兵壓境而至,那么最糟糕的局面就將降臨……你我只怕都沒有選擇,唯有戰死星空化為塵泥以保這片星域一條路可走了!”
林海聽得悵然,戰爭,永遠都只會使仇恨的疊加。這個世界最可恨的便是那些躲在幕后,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不惜以億萬人的生命為籌碼棋子達成自己目的的那些人。有這些人的存在,哪怕是不同文明種族之間真的期望融合,諒解,也會受其煽動阻擾……從這個意義上,林海是發自內心的,想要做一個清道夫。
艾琪絲話鋒一轉,“唉,只要能把那個林海給逮住就好了!”
德克搖了搖頭,道,“要是這么容易,獨孤也就不會身死殞命,索羅門,賀蘭也不會撲了個空了。縱觀這個人,總讓人覺得他很有一些傳奇之處。他本人只是鷹國一個伯爵的私生子,在鷹國那種貴族體系極為森嚴的地方,一個私生子是不可能出頭的,偏偏他就能讓小覷他的人意料不到。現 鷹國人和西龐人交戰的第二戰線統帥江上哲,就曾在鷹國國內一場演習上吃了他的虧!翎衛拓跋圭之子拓跋棘化名藤棘在鷹國潛伏經營多年,籠絡鷹國國內不少達官顯貴,勢力龐雜深厚,和鷹國一根深蒂固的雪狼家族聯手派人暗殺他,搞了個灰頭土臉不說,連藤棘自己的命都搭了進去!”
外面光影突然一暗乍明,數道射燈從中央舞臺升起,光柱聚焦點上,一架白色機甲從中央旋轉升起。
最搶眼的是坐在機甲肩膀上的奧黛麗,她此時一件抹胸,外罩薄紗,赤著的雪足上戴著裝飾性的金屬亮環,使得她看上去宛如精靈一般。
美女和機甲的同時亮相,最柔弱和最堅硬的武力相得益彰,如此和諧。引得四周圍的人潮爆發出此起彼伏的歡呼聲。巨型光幕上,奧黛麗凜然神色中不失靚麗的形象,和身下的機甲一并浮現,很多人認為他們見證了未來即便數十年后,也不會褪色的經典景象。
站在舞臺邊緣,此刻在解說后退到黑暗中的亞特蘭特,黑色長發下的一張臉顯得尤其振奮。
青田企業的新型號機甲“霜塵”,就這樣亮相了。
看到本來應該是配屬給自己但如今已經易主的機甲亮相,德克面容上并沒有半點怒意,也絲毫看不出對青田企業的憤怒,畢竟就算憤怒,面對青田企業這樣掌握著頂尖機甲制造技術的企業,即便身為王騎,也只能硬生生咽下這口氣。
德克似乎看不到外間四面驟起的狂潮般繼續道,“煽動流明星獨立的鐵弗自認為局勢盡在掌握,率領機甲團就要去緝拿林海,結果反倒陰溝里翻船,被他生擒,大名鼎鼎的鐵弗機甲團更是全數葬送在一場地下聚變池的爆炸中。接下來他挾聲勢而起,讓流明星獨立的局面陡變,無數民間武裝艦船加入到他臨時組建的抵抗軍去,在日落峽與鷹國名將漢佛雷對翎衛艦隊來了個前后迎頭痛擊,后面大敗,獨孤遁走……自然就不必說了。”
停頓了一下,德克道,“這樣一個人潛入了卡奇諾,又有琉璃和墨凝遺留下來的忠誠他們王騎的軍隊策應,你說是否會引得人人自危和恐慌?”
聽德克說起的時候,艾琪絲神情復雜,美目既泛起對這樣一個人事跡的遐想和亮起異彩,又在這些遐思的情緒之余,對未來憂心忡忡。
林海則是聽到他們一口一個“林海”這么評述近在咫尺的自己,只生出一種既新鮮又古怪的心情。
“其實……”艾琪絲停頓了一下,豐腴的鼻尖如圣女峰般高傲,但此時也在頷首間輕垂,“我們是否可以和他聯系,表明我們的立場和訴求,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畢竟他的大敵是拓跋圭,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我們或許有共同的立場,是敵非友”
“不可能的!”德克搖了搖頭,“你認為鷹國人的怒火燒過來,會顧得上那么多?他們只會認為整個馬關星域都是他們的敵人!局勢已經在這里了,就是我們肯聽,他們也未必接受。一切談判的基礎這建立在雙方武力對等的基礎上,你認為取得日落峽大捷雄心萬丈的鷹國人會臨時聽你講一番道理?只有一場硬仗才能把他們打回到談判桌前!而我們必須為這場硬仗做出犧牲一切的準備!”
“鷹國人會無差別的將我們和拓跋圭聯系在一起來打擊……琉璃和墨凝投向他們,也是在謀求他們的利益和理想,這里面和我們是截然不同的。現在我們就是站出來,他們也未必會信任我們!他們會需要我們拿出實際舉動,然而我們中立的身份,本就不可能倒向任何一方,那個時候,他們只會認為我們隔岸觀火,伺機而動。會在可以鏟除我們的時候,一并除去,以免夜長夢多。”
艾琪絲眼神流露出一絲哀莫,點了點頭,“確實是這樣。”
德克凝重道,“而如果林海在做這樣的事情,那么你我這樣的王騎,就絕對會列入他首先要除掉的名單里!這是一場跨星域種族的戰爭!我們沒有選擇。不過我德克從未怕過何人,就是這個林海也不例外,我倒是希望他就在面前,看看是不是如傳聞中那樣有三頭六臂?”
外間傳來潮水一般的哄笑,使得艾琪絲和德克目光重投向中央舞臺上。
林海心道:“來了!”
只見在名為“霜塵”新機甲和奧黛麗的共同亮相,奧黛麗獻上了一個再度驚艷的獨舞之后,就靜立一旁,將舞臺交給了亞特蘭特介紹他的新機甲。
在亞特蘭特說起機甲優異性能的時候,人們期待的重頭戲來了。地面的機械閘門打開,升降臺從臺底送上來了新機甲的對手。
一架被妝點披上了深藍色長袍,手持合金劍,頭戴巨型三角帽,渾身配掛著各種金光閃閃配飾,宛如一個舊時代潑皮海盜般形象的機甲,就這么滑稽的出現,立在了青田企業閃耀無比的新機甲面前!
這樣的形象無疑引發了周圍的哄笑,這是一個機甲展示的固定環節,也是讓人興奮地一個激情點,接下來即是新機甲里的機師操控機甲,用流暢華麗的技法將面前這個對手機甲打成一攤廢鐵。
過程慘烈,甚至激烈到肢解對手,而讓所有人享受到一場視覺感官雙重刺激。
當然,往往用作展示機甲性能的對手機甲是沒有機師的,而是通過遙控或者內置程序實現對抗。
但盡管這架機甲被各種打扮妝點得異常滑稽,奧黛麗還是忍不住捧住了嘴巴。
因為這架機甲,就是她曾經見過的“流光”。奧黛麗甚至知道,這是那個青年的夢想。修好這架機甲,成為一個機甲騎士。
多么卑微的,渺小的,不足為外人道,也注定不會成功的……夢想。
但這并不意味著,可以這樣被隨意的踐踏……
奧黛麗看到了機甲四肢安置的驅動外骨骼。她明白了,這是有人刻意為之的。外骨骼安置在機甲關節處,再以外力驅動機甲。這是可以直接避開機師,讓機甲行動起來的辦法。
也是可以避開機甲擁有者,讓機甲變成炮灰的方法。
奧黛麗明白了,是因為和自己走得太近的關系,林達遭到了報復。摧毀他最心愛的事物,這比直接殺了他還要難受。始作俑者相當清楚怎樣拿捏他這樣一個底層掙扎小人物的心理。
在幕后的魏索看著機甲被送上舞臺,此時外間掀起的巨大笑聲。他突然覺得自己其實有些殘忍。但是,他嘴角又輕輕上揚,他通過后臺的攝像機,看到了固定包廂里,文萊爵士此刻的表情。
他知道,這一切都是注定好的。青田企業的新機甲需要有性能展示這個環節,以往這個微不足道,但卻非常受歡迎的表演環節都是由會場包下的,而今趟他們再不用去購買炮灰機甲,相反可以省下一筆資金充入賬中,因為會場后坪那些廂車里,不就是有這么一架被那個小機械師視若珍寶的機甲做炮灰嗎?
只需要稍微打扮一下就夠了。不是嗎。
那個林達公然得罪艾琪絲王騎,又敢招惹文萊爵士志在必得的奧黛麗小姐,他注定是粉身碎骨的下場。而眼前的,只是他厄運開始的第一步。
在另外的包廂里,藍禮和頂尖世家的那些人眼神帶著奕奕期待的望著舞臺上的那架霜塵機甲,他們的表情,流露出了一絲詭異的微笑。
后場,一個很不起眼的角落,藍特靜靜看著這一切,他不過是在會場內散播了一個小流言,告訴所有人林達非常珍重廂車里的那架機甲,達到等同生命的地步,連自己碰一下,都會被他罵上一頓。
接著,他就發現在一夜之間,那架機甲就從廂車里被人取走了。然后,就這么出現在了會場的舞臺上面。
注視著這會場里的眾生百態,看著那些自鳴得意和嬉皮笑臉,藍特在片刻之后,一口啐在了地上。
“傻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