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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章:暗子

  陳慈,是一個在洛寬主持兵部時,被打壓了多年的將領。他與洛寬的矛盾,朝堂之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可也正因為如此,不管洛寬想什么法子要將他拿下來,總有一批人站在他的身后,支撐著他不倒下去,這些人當中,最有份量的當然便是皇帝。

  可即便如此,陳慈在洛寬時代,仍然不得不委屈地呆在秦越邊境之上當一個統兵將領,麾下雖然有三萬余將士,但不論是戰斗力還是裝備,都是比較弱的。那個時候,秦越關系一直很好,邊境無戰事,這些兵也自然就是一些擺設。

  但洛寬倒臺,風云突變,秦越邊境轉眼之間便風聲鶴唳,陳寬在秦越邊境駐扎多年,熟悉這里的一山一水,自然馬上得到重用,麾下兵馬迅速增加,各種各樣最新的裝備,武器,源源不斷地運到軍中,成為抵抗秦國入侵的主力軍。

  有這樣一個人在前線,而且手里掌握著前線人馬最多的一支部隊,鄧忠自然懷疑洛一水成功的可能性。即便是洛一水自己的部屬潘宏,也擺明了是不會跟著他走的。

  陳慈在秦越邊境一呆便是十余年,在部屬之中威望極高,鄧忠實在想不出洛一水有什么辦法,能讓右翼的陳慈軍隊完全放棄抵抗,將開平郡讓給他們。

  可是不解歸不解,但洛一水給出的條件卻是極其誘人的,基本上開平郡可以不勞而獲,而一戰洛一水揮師回攻越京城,沙陽郡的太平軍也不會放過這個大好的機會,也必然會借機生事,越國大亂是可以肯定的。秦人在拿下開平郡之后,還可以坐山觀虎斗,伺機攫取更大的利益。對于處于西部苦寒地區的秦人來說,越人的土地可也比他們的肥沃太多,秦人空有一支彪悍的軍隊,卻受困于國家的經濟實在難以為繼,往往吃到嘴里的肉,也不得不吐出來,這讓他們人人心中都憋了一口氣。如果能有機會獲得大塊的肥沃的土地而且沒有任何后遺癥,那以秦人的凝聚力,用不了多久,他們便可以彌補他們最大的短板。

  大年初三,天氣晴好,但卻顯得更冷,因為戰爭,這里幾乎已經看不到多少百姓了,但凡有點門路和有點資財的,都已經向內地逃亡,留下來的,則是實在沒有辦法,無處可去的人,城內來來去去的,大多都是身著軍服的士兵。

  整個城內,因為這些士兵的存在,而多了一份肅殺之氣,少了一些年節的喜慶氣氛,哪怕一些街道之上也掛著紅燈籠,一些還有人的門邊,也貼著春聯。

  清脆的馬蹄聲踏碎城市的寂靜,數十匹快馬風也似的進入到了城內,徑直到了將軍府外,一個年約五十的將領翻身下馬,將馬韁隨手扔給身后的衛兵,大步向著府內走去。

  “將軍回來啦?”守衛的衛兵躬身行禮,推開了朱紅色的大門,陳慈皺著眉頭,也不作聲,快步走進屋內。

  堂屋里坐了不少人,八仙桌上的菜,已是沒有了熱氣,看著陳慈走進門來,屋里的人全都站了起來。

  風韻猶存的陳夫人走過來,替他解下身后的披風,嗔怪地看著他:“過年也不在家好好的呆幾天,瞧這一家子,都等著你吃飯呢,這菜都熱了好幾遍了。小娃娃們都餓壞了。”

  兩個裹得緊緊的小娃娃步履蹣跚地向著陳慈走了過來,張開雙手,爺爺爺爺的叫著,陳慈的臉上露出一些笑容,一彎腰一手一個,將兩個孫兒抱在懷里,走到大桌上首,坐了下來,揮了揮手:“都坐,都坐!”

  兩個兒子陳志華,陳金華帶著各自的妻子坐了下來,陳夫人卻忙著指揮著丫頭仆婦們將菜撤下去重新熱一遍,陳慈卻笑嘻嘻的拿筷子沾了酒,喂到兩個小孩的嘴邊,讓他們吮吸著。

  “孩子這么小,可別讓他們吃醉了。”陳夫人伸手去搶筷子,陳慈卻大笑道:“我陳慈的孫兒,將來是要叱咤疆場的,這點酒焉能讓他們吃醉?來,再嘗嘗。”

  陳夫人無奈地看著陳慈,兩個小家伙卻是眉開眼笑,舔了一下,意猶未盡的揮舞著雙手,竟然還想再要。

  “父親,蕭大帥怎么說?”長子陳志華問道。

  “還能怎么說?小心戒備。另外,潘宏的軍隊又調到房縣去了。”陳慈看了他一眼,道。

  陳志華呵呵一笑,“這是在防著潘宏吧,他們可剛剛撤下去沒幾天,將他們頂到前方,這也是怕洛一水前來生亂。”

  陳慈眼睛一翻,“防就防得住嗎?既然不信任潘宏,又為什么要重用他?既然要用他,就不能這樣疑神疑鬼,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蕭大帥終究還是差了一些氣量。”

  “也怪不得蕭大帥,那支部隊,必竟是洛一水帶了多年的。”陳金華道。

  說話間,重新熱好的飯菜已是端了上來,兩個媳婦趕緊將孩子從陳慈手中接過去,自抱到一邊去哄,而陳慈也不再說話,低頭大口吃飯,大口喝酒。

  雖然是在家中,但陳慈仍然如同在軍中一般,三兩下便已是幾大碗飯,一斤酒下肚,拍拍肚皮站了起來,看著連一小碗飯都還沒有吃完的夫人,道:“你們慢慢吃吧!我回書房去看軍情咨報。”

  “大過年的,有什么好看的?難不成秦人就不過年?”陳夫人有些不滿地抬起頭:“就不能一家人坐下來好好說會兒話么?”

  “要是秦人也想你這么想,那就好了,就怕他們不這么想。我們一松懈,他們說不定就會攻過來。”陳慈道:“現在是戰時,我們這里是前線,一點也不能放松。”

  聽著陳慈的話,陳夫人嘆了一口氣,低頭無言的扒著米粒,陳慈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看著兩個兒子:“你們兩個,明天也都給我回部隊去。”

  “是,父親!”陳志華,陳金華兩人站起來,恭敬地道。

  對于這個家來說,陳慈就是他們的天,說出來的話,自然是不能違逆的,便連陳夫人,也只能抱怨而不能改變最終的結果,看著一邊兩個兒媳有些哀怨的神色,陳夫人又是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自從秦越開戰以來,這兩年,兩個兒子回家的時日是愈來愈少了。

  回到后頭書房,陳慈呆坐在椅子上,并沒有如同他跟夫人所說的那樣,在看軍情咨報。這間書房是陳府的禁區,便連夫人和兩個兒子都不允許進入這間書房,連平素的清潔衛生,收拾打掃都是陳慈親力親為。

  呆坐了半晌之后,陳慈站了起來,走到書架邊,兩手扶在書架的邊框,微一用力,兩個看似釘在墻上的書架突然向著兩邊打開來,露出了里面的一個神龕。

  如果有人在旁邊,他們的眼睛珠子一定會掉下來,因為這個神龕里供著的并不是神佛,而是一面靈牌,靈牌上只有一個名字,叫洛寬。

  越廷上下,無人不知洛寬打壓了陳慈十幾年,如果不是皇帝等人的力撐,陳慈早就在家扛鋤頭挖地了,哪有今天帶領幾萬人與秦國大戰的赫赫威風。

  從神龕下方取出三柱香,點燃,陳慈雙手高舉過頭頂,作了三個揖后,這才將三柱香插進了香爐之中。

  “洛公,洛一水還活著呢,這可是讓我大喜過望啊。他在齊楚大戰之中突然現身,然后又消失了,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應該很快就會來找我了。您當初對我說過的話,我是真沒有想到會變成現實,當初還笑話您是多此一舉呢,沒有想到,竟然都變成了真的。”陳慈盤膝坐在地上,看著那個靈牌,緩緩地道。

  “洛公啊,你既然早就有了防范之心,為什么又在越京事變之中毫無反抗之力呢?事情發生的太快了,我只能隱忍。我以為洛家一個也沒有剩下來了,我強迫自己忘掉你,但沒有想到,洛一水還活著。真是太好了,我們可以重新來過。”

  陳慈臉上露出傷感的神色。

  窗戶之外,傳來一聲長長的嘆息。陳慈臉色驟變,手腕一抖,一柄小刀閃電般的穿窗而出,卻如泥牛入海,無聲無息。

  伸手一招,書案旁的佩刀已是飛到了陳慈的手中,嗆的一聲,橫刀出鞘,他一步一步的走向窗戶。

  窗戶被從外面拉開,露出一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龐。

  “洛一水!”當的一聲,手中的佩刀掉落在地上。

  “現在恐怕整個大越,還能為我父親上一柱香的,也只有陳將軍你了。”洛一水飄然入屋,將手里的小刀輕輕的放在桌面之上,走到神龕之前,卟嗵一聲跪下。

  “爹,我回來了!”他重重地叩下頭去,咚咚有聲,嗚咽著道。

  陳慈走了過去,將洛一水從地上攙了起來:“洛公如果知道你還活著,九泉之下也會歡喜的。”

  洛一水看著陳慈,突然深深的彎下腰去:“陳將軍,多謝,多謝你!”

  “有什么好謝的,當年要不是洛公,哪里來的陳慈!”陳慈微笑著道:“你回來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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