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寧無德,但的確還是頗有幾分才干的。正如秦風所言,越京城如此平靜的交付到了太平軍的手中,沒有爆出更多的流血事情,城內百姓也平和的接受了這個事實,張寧是做了許多工作的。
他以自己的聲望,鎮住了越京城中的豪紳貴族官員,以嚴厲的臨時法令控制住了城內的物價,特別是糧食的穩定供應,勒令所有商鋪不得關門歇業,制造了一個虛假的和平形象,恐慌中的老百姓在觀望到這一切之后,一顆卟卟亂跳的心也終于平穩了下來,生活與往常似乎并沒有什么不同,只不過坐在皇宮中的主人要換了而已。
而皇宮中的那一位不管是誰,距離他們的生活都實在太遙遠了一些。
越京城是大陸北方最大的城市,千年以前,李清大帝為了對付深山之中的無數民族,訂下了剿撫并用的策略,以撫為主,以剿為輔,是以越京城建得真正是高端大氣上檔次。不僅城防堅固,高達三十米的城墻更是只有當時唐帝國的都城長安能與之相比,而且城內建筑幾乎薈萃了唐帝國偌大版圖之內的各地的精華,既有北方的粗獷大氣,棱角線條剛硬分明的建筑,也能找到江南小橋流水,溫婉柔順的園林建筑。
安撫,不僅是經濟上,更有文化上的。以比大山之中好上無數倍的經濟誘惑,使大山之中的原住民們放棄山中的苦哈哈的生活,下山進入越京城,然后從小便以唐文化一點一點的滲透,同化,這是一項極其長遠的規劃,但漫長的工作,卻取得了驚人的成就。大山之中的原住民,就這樣一點一點的被瓦解,被蠶食,當如今,越京城中,已經根本分不清誰是從山上移居而來的族群了,他們現在都被統稱為越人。
當然,大山深處,仍然還有一些固執地堅持著原有的傳統不下山的死硬分子,但勢力弱小的他們,別說挑戰唐朝的統治,即便是做些騷擾的事情也力不從心了。
千年之后,唐帝國崩潰,吳氏建越國于越京城,國家變了,但文化的底蘊卻沒有變,甚至有很多在唐帝國的繼承者那里找不到的已經消亡的傳統,在越京城里,仍然存在著。
從城門走到皇宮,秦風似乎便感到自己已經領略了整個大陸的風貌,大有一種時空混亂的錯覺。街道之上很干凈,也很冷清,除了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士兵,幾乎看不到百姓,商鋪里,百姓的家里,因為張寧的臨時法令,門都大開著,店老板,伙計,以及最平常的百姓,有些畏懼地站在屋內,看著那一排排威嚴的武士簇擁著一個年輕人走過。
這位,便是他們以后的新皇帝了。每個人都在這么想著。
跟隨秦風入城的太平軍,僅僅只有秦風自己的親衛營以及野狗的蒼狼營,其它各部,盡數駐扎在城外。秦風不想讓大規模的軍隊入城,造成城內居民的恐慌,更何況,作為占領者的軍隊一旦進入城中,保不定便會發生什么意外的事情。
勝利者總是覺得自己有權利對失敗者要求一些什么,近十萬大軍,并不是個個都會嚴格遵守軍紀的,里面只要出上一兩個混水摸魚的家伙,便極有可能壞了一鍋好湯。
現在秦風需要的是穩定。
城內的安全警戒仍然交由越京城的城門軍在負責,張簡雖然死了,但副統領簡放卻還在,龍游一戰,讓這位名不見經傳的郡兵將領的聲望達到了頂峰,再加上一個蕭寧在旁輔佐,而城門軍的將領大部分都是城中豪紳權貴的子弟,倒也平平靜靜,秦風聽說,簡放只是處理了幾個張簡的心腹干將而已。
當然,在接下來的日子,這些事情,太平軍將會一一接手,這支城門軍面臨的命運,只會是被遣散的下場。
站在皇宮的面前,秦風很是有些感慨,金壁輝煌規模巨大的皇宮幾乎晃花了他的眼睛。他見過楚人的皇宮,遠遠比不上眼前的這一座的夸張。
楚人有錢,即便是齊國人,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但楚國的皇帝,歷來都有著勤儉節約的習慣,不管是閔威也好,還是閔若英也好,在物質上的需求似乎都非常低,他們貴為皇帝,連老婆都只有兩個,像閔若英,新娶的皇貴妃還是在他不情不愿的情況之下,為了政治大局而不得不迎驟的秦風長公主。
對于閔若英這樣胸懷雄心壯志的人來說,女人多了,兒女多了,那都是需要花掉他自己的時間的。而他寧肯把自己的時間用在處理政務,勤修武功之上。
從這一點來說,秦風對于閔若英還是較為佩服的。能做到這一點的皇帝,那是極少的,哪怕是齊國的皇帝,在外也有荒淫的名與,喜好女色那是出了名的。
越國在四國之中,最為弱小,財力僅僅勝過秦國,軍隊更是在四國之中墊底,但他們的皇宮,即便比不上齊國都城長安,但也將秦風的雍都,楚國的上京甩了不知幾條街。或者這便是越國歷代皇帝都清楚自己的實力,反而因此而不思進取,一味享樂所帶來的結果了。
當然,他們為此付出了代價,這座金壁輝煌,無比壯觀的皇宮,現在換人了。
“這得花多少錢啊?”秦風連連搖頭,“賀師,你說我住進了這樣的地方,會不會跟吳鑒一樣,也會慢慢的墮落下去?”
賀人屠微笑道:“只要心中仍有所求,便不會為外物所惑,不會迷了心志。”
秦風哈哈一笑:“賀師說得對,佛家有云,酒肉穿腸過,佛在心頭坐,是這個意思吧?”
“沒想到秦將軍還對佛家有研究?”
“談不上研究,我不喜歡他們。”秦風搖了搖頭:“但凡不事生產,光靠一張嘴巴知燦蓮花的家伙,我都不喜歡。”
聽到這話,賀人屠不由大笑起來。
宮城之外,以樂公公為首,大批的太監,宮女密密麻麻的跪了一地,看得秦風直皺眉,竟然有這么多人?他雖然沒有去過皇宮這種地方,但老婆可是楚國的公主,亦曾對他講過楚國皇宮里的大致情況,但比起眼下,似乎不能相提并論。
“樂公公,你起來吧!”秦風擺了擺手。
樂公公的臉色慘白慘白的,張寧父子被衛莊當著無數人的面給殺了,讓他心驚膽戰,要知道這一次,他也是主謀之一啊。如果衛莊要取他性命,他可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在恐懼之中度過了難熬的一段時光,衛莊始終沒有來,現在看到秦風站到了自己的面前,才總算是將心放到了肚子里,看來,這條命是保住了。
“一共有多少人?”秦風掃了一眼仍然跪著的太監侍女。
“回秦將軍,不不不,回稟陛下,一共有三千零五十八人!”樂公公結結巴巴地道。
秦風掃了他一眼,“什么陛下?你還是叫我秦將軍吧。”
“是,是,秦將軍。”樂公公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要這么多人干什么?”秦風一邊往內里走,一邊隨口詢問道。“不花錢的么?先裁撤一半下來再說。”
樂公公微驚,沒有想到這位新皇上人還沒有進宮呢,便先裁撤了如此多的人手?
“秦將軍,這些人里面,各有分類,從事不同的工作,如果一下子裁撤這么多人,只怕很多事情便做不開了。”他低聲解釋道。
“不必要的事情,就不必再做了。”秦風沒有理會樂公公的解釋,“只要能保證正常的運轉就好,其它有關享受的什么機構,統統給我裁了。”
“可是秦將軍,這里的太監,如果放他們出去,只怕很難存活下去。即便是宮女,只怕大多數也找不到家人,放出去也是大問題啊!”
秦風楞了一下,這才想起,宮中的太監與正常人可不大一樣,出得宮去,只怕受人歧視不說,便是生存也難。他遲疑了一下,不由有些惱怒起來,該死的吳鑒,弄這么多太監宮女進宮干什么?
“既然如此,這件事先放一放吧,等我夫人來之后,再行處理。”自己的老婆是大楚公主,處理這些宮廷事務,想來是熟門熟路,自己才懶得操這個心了。反正宮內絕不能留用這么多人,錢得用在刀刃上了呢,先前自己還只有沙陽長陽的時候,還覺得自己是一個小富翁,現在站在整個越國的頂端放眼望去,自己卻驟然之間化身為窮漢了。這種感覺可是挺不好受的。
我需要錢!可錢從哪里來呢?沒辦法,在沒有找到開源的辦法之前,便只能截流了。
“大姑,兮兒他們應該動身了吧?”他轉頭看向瑛姑。
“差不多應該動身了。不過帶著小文小武,一路之上恐怕快不了,總得十天半個月吧!”瑛姑道。
“樂公公,這是大姑,你也認得的,以后大姑就是這皇宮內的大總管了,你當大姑的副手,有什么事,直接便去找大姑,知道了嗎?”
“是,奴才知道了。”看了一眼瑛姑,樂公公有些畏懼地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