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秦風與閔若兮下榻的屋子不遠處,便是首輔權云在寶清港的居所,在安排諸位大臣的住所之時,亦是按照著官位來安排的,官位愈高,便距離皇帝陛下愈近,倒是與朝堂之上的站位差不多。
其實越京城中每三天舉行一次的朝會,不過就是走一個過場而已,真正的大事,早已在秦風皇宮中的那個小書房之中作出了決定,而能夠出入那個小書房的人,才是大明王朝真正的核心人物。
雖然已經三更時分,但首輔權云此時的住所,仍然燈火通明,外面的守衛亦是瞪大了眼睛,不敢有絲毫懈怠。沒有人擔心有誰會不開眼去刺殺皇帝皇后,除了皇帝皇后本身就是武道大高手之外,還有一個樂公公,也是一個奢攔人物,但現在這個屋子中,不會武功的大人物們卻是一大堆,任誰一個出了事,都足以讓大明震動。
敢死營的親衛們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當然,對有些人也是例外的,就比如現在,兩個人大模大樣的走了過來,他們不但不會阻攔,還彎下腰去向來人行禮。
野狗是被瑛姑擰著耳朵走過來的。野狗不是不想反抗,但在瑛姑面前,他著實不夠看,他也不能當真與瑛姑生死相搏。他本來是想去找他的皇帝老大訴訴自己的苦處,不想還沒有走近,便被瑛姑攔著,一句話都沒有說,出手便擰著了他的耳朵,橫拖豎拉地往這邊拖來。
“你這個不曉事的,腦袋里都長滿了肉的家伙,陛下與娘娘好不容易相聚,你就想來煞風景,你那屁大點事,有什么值得要連夜去找陛下娘娘的。”瑛姑沒好氣地一邊教訓著野狗,一邊拖著他往首輔權云這里走,得讓人看著他,否則這個一根筋的家伙,不定還會跑去。
“對你是丁大點事兒,對我就是大事!”被擰著耳朵,野狗便只能歪著身子隨著瑛姑走,他比瑛姑高半個頭呢。聽了瑛姑這話,他不滿地反駁道。
“也就是陛下能容你,換個人,你試試看!”瑛姑決定懶得跟這個家伙廢話。
一邊的敢死營軍官士兵們看著野狗這副狼狽模樣,一個個想笑卻又不敢笑,便只能借著行禮的便當,將腰盡量的彎得深一點,免得讓野狗看到自己臉上幸災樂禍的笑容。要是自己笑得這么歡讓大將軍看見了,惦記上了,那以后還活不活啦?
大將軍當然不會銜私報復,他只會明目張膽的欺負你。
權云的屋子里,各部的官員們正在進行一場分贓大會。
說是分贓,其實也并沒有說錯。因這現在他們討論得,正是他們的皇帝陛下充任了一次海盜去搶來的,當然,也可以冠冕堂皇地說,陛下是在緝盜,是在安民,是在掃除世上一切魑魅魍魎等害人蟲。只要這樣一想,眾人頓時覺得這錢來路光明,他們用得心安理得。
左右能在秦風的大明朝中出任官員的,都不是迂腐之輩,一個個都是權謀變通的很,做事只 看結果,至于過程嘛,嗯,這是陛下弄來的錢,與他們關系不大,這個功勞,自然要全都記在陛下身上的。
當然,這屋里不是沒有方正之輩,比方說禮部尚書蕭老大人。這位老爺子是大明讀書人的領袖,大明滅了前越之后,這位蕭老爺子起初是掛冠不干了的,以至于大明的禮部尚書空了很長時間沒有人充任,實在是這位老爺子還活著,沒有人敢來領這個職位。秦風三顧茅蘆,給老頭子詳細講了大明準備怎么樣弘揚讀書明禮的章程,又讓人拖著老頭子去沙陽,太平城等教育發展得很好的地方讓他親自見識見識這后,才讓這位老爺子答應重新出山。
不是秦風當真有這么禮賢下士,不過沒辦法,在大明,只要收復了這位老爺子,也就等于前越的所有讀書人會跪倒在他這位大明皇帝的面前。馬上可以打天下,但治天下,還得讀書人啊!
收復了這位老爺子,讓所有讀書人對大明不再心存排斥,但秦風也為自己找了一個大麻煩,這位老爺子是啥都敢說啊!
比方在朝堂之上公開說陛下子息不昌,要求陛下納妃這事兒,便讓閔若兮在后宮氣得冒煙兒。
這位老爺子自然也不是迂腐之輩,要不然,也不會偌大的年紀,也跟著蘇開榮一路頂風冒雪地跑到了寶清。
目的何在?無外乎,錢!
大明六部與齊楚六部的排名大不相同。在齊楚,六部排名為吏,戶,禮,兵,刑,工。這個排名,也就代表了各部在朝堂之中的地位。但在大明,可就不一樣了。
仍然是吏部排第一位,吏部掌管天下官員,無論文武,沒有吏部點頭,就不成。戶部執掌錢糧,是大明的大管家,排名第二也無異議,但第三位,可就不是禮部而是兵部了。
出現這個問題,自然是因為大明開國不久,四處征戰,這江山,可就是軍隊打下來的,陛下更是出身軍隊,對軍中士卒多有愛護,大明對于軍中士卒的各項政策,從軍餉到優撫,向來是讓大明軍隊拼死奮戰的重要原因。
除了這三個,排在第四位的仍然不是禮部,而是工部。眾所周知,陛下重視工部,而工部下轄也對大明的四處擴張立下了汗馬功勞。在大明,工匠只要立下大功,可都是要授官的,像余聰,現在已經升到了五品,在大明,可是連首輔權云都只是三品而已,一個匠人當到了五品,已經是足夠駭人聽聞了。諸如種種,使得工部從其他各國的排名最末,一躍而到了第四。
禮部不得不屈居第五。這當然是蕭老頭子不能容忍的,但作為識盡了滄桑的老者,他自然知道,搶是搶不過來的,唯一的辦法,就是潤物細無聲的浸奪,而這種浸奪,自然便是要讓秦風的那一套教育制度落到實處,只要天下的讀書人越來越多,這禮部的重要性,可不就是越來越重要了么。
而要達到這一切,首要的自然是錢。
開辦學館要錢,請先生要錢,負擔學生們的吃穿也要用錢。現在的大明很多地方,你不使這個招兒,父母都不愿意送孩兒來讀書。七八歲的小子,在家里已經可以算是一個勞力,至于女兒家家的讀什么書啊!在這樣的大環境之下,想要誘騙這些娃娃們來讀書,提供飯食便是一個很好的方法。要讓那些父母覺得占了官府的便宜,自然就會將娃娃送來。
錢啊錢啊,讓清高了一輩子的蕭老爺子的頭發又白了許多根。
至于刑部尚書唐忠,是前越朝時刑部的一位侍郎棄暗投明之后,升起來的。對于刑案之事相當熟練,當然,現在在大明還有很多地方都是軍隊行使著管理地方治安職責的情況之下,他的責權的確縮水了不少。說話份量也最小,排名最末,無可非議。
可即便如此,他仍然要來為刑部爭取自己的一份利益,必竟現在大明越來越多的郡冶,已經軍民分治了。刑部負擔的責任愈來愈重,人手也越來越不夠用,要擴充人手,要負擔起全國治安的職責,自然也是要錢的。眼見著大明蒸蒸日上,中興可期,即便是最沒有野心的他,又何嘗不想青史留名呢!等過個幾十上百年,大明史上,開國功臣之中少不得要為他留下一個位置,他可不想在史書給自己的評價是庸碌無為四個字。史書如刀,那是要傳承千古的。
當然,他也明白,自己是吃不上肥肉的,不過能咬上小小的一口,也能辦許多事情了。所以,他也必須要來。
這里頭,也只有吏部王厚王尚書可以笑傲群雄,不用理會這些東西。
當然,現在戶部的蘇開榮也是笑咪咪的甚是開懷。沒錢的時候,他愁得沒法子,有錢的時候,他可就是大老爺了。即便首輔大人同意了各部的請求,陛下也御批了,最后到了這里,他們仍然得看自己的臉色。
怎么用,那是首輔和陛下的事情,但怎么劃撥,誰先誰后,誰先多拿一點,誰少拿一點拖著再說,可就是戶部尚書的權利了。
所以他這個時候,便舒舒服服地靠在椅子上,瞇著眼睛打量著各部尚書大人們一個個如同打了雞血一般的高聲說著自己的訴求,指斥著對方的問題,努力讓自己部衙能多分一點。而首輔權云臉上額頭深深的皺紋足可以倒進去二兩酒。
坐山觀虎斗,這感覺很好啊!想起前一段時間這些人沖到戶部指著自己的鼻頭罵自己沒用,派各部的侍郎們守在戶部盯著自己的場景,蘇開榮便很開心。
皇帝陛下是個能掙錢的。沒錢他都能鼓搗出錢來,像現在,誰能想到陛下竟然出海當海盜去?蘇開榮很開心,陛下能掙錢,自己這個尚書就當得容易。嗯,當然也不能指望著陛下老是去冒充海盜。話說撫遠郡的那個金礦,開年之后,當想法擴大一些產量。往秦國的商隊也得多派,要跟程維高商量,他們那里抽得稅,戶部得分成,不然自己就要給他小鞋穿。楚國眼見是不行了,回頭往那邊在想想辦法。
蘇開榮的心事轉到了如何賺錢之上便沉浸其中,以至于大門被打開,瑛姑將野狗丟進來的動靜,嚇了他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