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康飛一般地趕回到了稅檢司,二話沒說,去馬廊牽了自己的戰馬,便飛也似的一路直奔城內,從碼頭到城內郡府,騎著快馬也要小半個時辰,他可是一刻也不敢耽擱。
大明的皇后,楚國過去的昭華公主,突然之間來到泉州,就是他這樣的微末小官,也知道這不是一件小事,拋開別的任何事情都不說,單是這個人的身份,就足以壓死人。
很少這樣騎著馬狂奔,李康只覺得兩胯內側被磨得生疼,但此時,卻是也顧不得了。
寧府,是泉州一等一的人家,普通老百姓或者覺得,泉州郡守胡逸才是泉州的老大,但真正知悉內情的一小撮人,卻明白誰才是泉州的真正的主人。
寧知文,寧氏這一代的掌門人,才是真正的泉州第一號人物。財富無雙,即便是放在整個大楚,寧氏也是最頂尖的一批,當然,這還是寧氏藏拙的緣故,畢竟他們的錢財很大一部分來自海上,而這一部分,是不能露白的。如果僅僅是財富,歷代泉州郡守大人倒也沒有放在心上,所謂破家縣令,滅門府尹,光有錢而無勢,那就是一支肥美的羔羊,只能任人宰割。除了財富之外,寧氏還控制著整個泉州的地下勢力,官府之中,被寧氏滲透的千瘡百孔,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高官們來來去去,但那些令吏,卻都是土生土長的人,將這些人掌握在手中,可比掌握一個郡守大人要有用得多。
駐守泉州的軍隊,水師,無一不是被寧氏的錢財喂得飽飽的,而更重要的是,很多人都知道,在海上,寧氏有一支無敵的艦隊,當然,這是相對于現在的泉州水師而言泉州上一任府尹來自楚國一家豪門,并不了解泉州的形式,上任伊始,便將目光瞄準了肥羊似的寧知文。但當他磨刀霍霍,準備下刀的時候,迎接他的卻是海盜來襲,海盜們在泉州登陸,橫掃了泉州治下數個縣治,不等這位郡守反應過來,他自己麾下的縣令,堂官們全都反戈一擊,上書朝廷,聲稱這位府尹倒行逆勢,禍亂地方。而在中樞朝堂之上,數位大佬也突然聯合起來,向他的家族發起了凌厲的攻勢,直到這個時候,這位雄心勃勃的府尹才明白了事情的根末,只可惜,這個時候他明白的已經太晚了 低頭,服軟,他的家族在寧氏面前低下了高貴的頭顱,而他自己,也打了包裹,灰溜溜的回到了上京,仕途就此一蹶不振,前程完全被葬送。
而這一任的郡守胡逸才,顯然是吸取了前任郡守的慘痛教訓,上任尹始,人還沒有去衙門,便先去了寧府,與寧氏族長寧知文把酒言歡,在寧府住了足足三天,這才心滿意足的去府衙,真正上任當起了他的郡守大人。
這幾年以來,這位胡郡守根本就不管,每日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喝酒享樂,時不時的召集文人雅士們吟詩作樂,偶爾興起出去巡視一番,所做的事情,也都是號召大家修修橋啊,鋪鋪路啊,救災濟貧啊,真正的政事,完全甩給了郡府里的那些堂官,令吏們。
這位郡守大人根本不管事,但泉州卻并沒有因為他的惰政而亂成一團,反而比以往要興旺了許多,至于上一任郡府時來鬧過的海盜,在他任上,連影子也沒有看到一個。
百姓們對于這位郡守那是贊不絕口,畢竟這位郡守大人,還是做了很多好事的。泉州治下的官員們,自然也是喜歡這位上司,至于上京城中,只要看到泉州平靜,稅收穩中有升,那考績自然就是杠杠的,每一年都是上上。
這位郡守大人在泉州已經是第二任了,本來是要提升到朝堂上去更進一步的,但寧氏不愿意這樣一位知情識趣的郡守離開,就胡逸才本人也不想去京城,以他的資歷,去了京城也就只能在部衙之中當一個侍郎便頂了天,那如在這里風流快活,任事不管而且每年的收益更是豐厚?現在他一年拿到的錢財那都是一筆極大的數字,至于朝廷的俸祿,嗯,那還是可以當零花錢的。
大年初一,郡守大人可沒有在府衙之中與自己的家人團聚,而是帶著他的家人到了寧府給寧伯文拜年。
到了初二以后,他自然是要坐在府衙中,等著他的下屬官員們來給他拜年送上孝敬啊,雖然胡逸才在泉州不管事,但如果他不喜歡那個官員了,那這個官員也必然是要滾下臺有多遠滾多遠的,誰讓他既是上官,又與寧伯文相交莫逆呢,但凡這位郡守一開口,某些官員就只能灰溜溜的自己馬上辭官別做了,否則下場會更慘。
所以每年過年等隆重節日啊,自家夫人兒子女兒的生日啊,我們的胡郡守都是很喜歡過的,因為這樣的日子,也是他收禮收得最開心的時候啊。
李康在泉州多年了,自然是知道這位郡守大人的習慣的,所以進了城,不是直奔府衙,而是打馬直奔寧府。
寧府在泉州城的宅子,足足占地上千畝,這在繁華的人口眾多的泉州城,意味著什么,自然是不言自明,寧府的宅子,比郡府府衙不知要豪闊,氣派了多少倍。
翻身下馬,看到門口站著的昂首挺胸的護衛,李康整了整衣冠,大步走了過去,雙手抱拳道:“這位兄弟,請通報一聲,稅檢司李康有緊急公務求見郡守大人。”
護衛翻了翻眼睛看了看李康,小小的稅檢司自然是不放在他的眼中的,當李康將一塊銀子塞進他的手里,他這才點了點頭:“郡守大人好像與家主正相飲甚歡,我可見不到,只能將你的話,傳給管家。”
“有勞大哥!”李康拱手連連道謝,寧氏一個門丁護衛,可也不是能隨便得罪的。
片刻之后,一人出現在大門之外,沒好氣地看著李康。“李大人,這大年初一的,能有什么了不得的公務,你要巴巴地趕到這里來?”
“二管家,實是有大事需要面見郡守!”出現在李康面前的,并不是寧氏大管家,只不過是外宅的一個管事而已,但即便是這樣的人物,也是李康惹不起的。
“郡守大人沒空,我也沒空替你去稟告。”這位外宅管事當然是知道李康的,也知道他是托了誰的門路才到稅檢司的,眼前二公子馬上就要失勢了,李康的那位后臺,何鷹自然也好不了,只怕這位李康這個官兒也快要當到頭了,稅檢司,不知有多少人紅著眼睛想進去呢。
在他心中,認定這是李康心知不妙,便假托公務之名來見郡守,其真正的目的恐怕是要見到寧老爺吧!他心里冷笑,這些當官的,為了保住官位,可是無所不用其極,當了幾年稅檢司的副守,也該撈飽了,識相的,自己滾蛋,還能保住這幾年的所得,要是不識相,只怕就啥也剩不下了。
現在李康的表現,自然就是不識相的那種人了,這樣的人,自然不值得自己再為他付出點什么。
看到這位二管事拂袖就要走,李康一驚,上前一把拉住了他。
二管事勃然大怒,正欲發作,李康已是壓低了聲音,道:“二管事,真是有大事,周立,周將軍回來了。”
李康只敢說周立,不敢說昭華公主。但只是周立,也足以讓這位二管事悚然動容了。要知道當初周立還在寧氏的時候,他這位二管事可也是高攀不上的,當年周立莫名其妙的跑了,寧老爺大動肝火,很是懲罰了一些人。
“這個死獨眼龍還敢回來?”二管事立時停下了腳步。
“不但回來了,還帶回來一艘三層戰艦,嶄新的,還有好多全副武裝的水兵,看起來,來者不善啊!”李康故意將事情說得嚴重了一些,前面的的確是真的,但來者不善卻是沒有的,周立很是和顏悅色的好不好。
周立回來了,還帶著戰艦,二管事也是寧知文的心腹,當年也是在海上搏過命的,自然知道李康嘴里的三層戰艦意味著什么。
“等著。”他丟下一句話,徑自便向內里跑去。
李康深深的吐出一口氣,總算是能進這個門了。
這一次他等的時間不長,片刻之后,便有人再一次出來了,不過這一次出來的不是二管事,而是寧府的大管事。
“跟我走!”大管事瞟了一眼李康,吐出三個字,轉身便走,李康趕緊跟了上來。
周立這樣回來,對于寧氏來說,自然是一件大事。大堂里的酒宴雖然還在繼續,但寧知文和胡逸才卻已是到了一邊的一間靜室。
雖然這兩人都是見慣了大風浪的人,但李康帶來的消息,仍然讓兩個穩穩坐著的人都同時跳了起來。
“什么?大明皇后,昭華公主已到了泉州港外?”
“郡守大人,寧老爺,現在只怕已經進港了,他們來的是一艘三層戰艦,稅檢司的小船那里敢攔,現在只怕已是將他們引導進港了。”李康老老實實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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