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無雙坐在自己的大帳里,悠閑的喝著茶,作為大秦兩大氏族之一的族長,雷霆軍的副帥,在大秦的地位,他是足以排進前幾位的,生活自然是考究無比,即便是出征在外,大帳里的所有布置也都是美侖美煥,不但要舒適,更要有品味。就這一點而言,他是深深看不起鄧氏一族的,在卞無雙的眼中,鄧氏一族,完全就是一個爆發戶。
卞氏是西秦地界的古老氏族,在西秦尚未立國之時,他們就在那塊地面上執掌著極大的話事權,而在百多年前,曹文定作亂,曾經輝煌一時的大唐帝國轟然倒下,當時駐守西疆的大將蕭長風趁機起事,建國,自立為皇帝,而在這一過程當中,卞氏是出了大力氣,也是蕭長風最為堅定的支持者。至于鄧氏,只在是那以后西秦與北越,南楚,東齊一次次的戰爭之中崛起的,那幾十年中,鄧氏一族之中驚材絕艷之輩屢屢出現,一度將卞氏的風頭也給壓了下去,或者也是因為皇帝蕭長風到了晚年,意識到卞氏一家獨大對西秦皇室極度的不利,便一直有意扶持,鄧氏強勢崛起,成為能與卞氏相抗衡的豪門之一。
哪怕現在鄧氏與卞氏齊頭并進,成為左右大秦政局的兩大門閥,在卞無雙眼中,他們仍然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暴發戶,卞氏最為常見的嘲笑鄧氏的一句話就是,上溯三代,你們可知自己的祖宗是誰?
這是鄧氏心中永遠的痛,因為三代之前,他們當時那位威震各國的祖宗,的確只是一個街邊的乞兒。
鄧氏粗俗,似乎他們也無意改變這一點,反倒以此自豪,卞氏考究,凡事都有章程,這些年來,兩家從中央較勁一直到地方,兩家的互相別苗頭,就是秦國這百多年來政局的穩定,歷任西秦皇帝也都看到了這一點,只要兩家的爭斗不危及到統治的基礎,他們甚至在有些時候還會添油加火。
一家獨大,對于皇室來說是很危險的。
多年下來,便形成了卞氏在中央占據上風,而鄧氏在地方和邊軍之中勢力極大,現在雙方的爭斗進入到了一個新的階段,鄧氏開始將手伸向朝廷,大力培養文官系統,而卞氏也向邊軍伸出了魔爪,不過讓卞無雙惱火的是,在邊軍之中的卞氏子弟,但凡稍有冒頭的,都會莫名其妙的在戰爭之中光榮戰歿于沙場。
相比于卞氏在中央打壓鄧氏的手段,鄧氏在邊軍系統之中的作法是很粗暴的,不過卻又讓卞氏無法說出口,戰場之上,生死較量,死亡,本來就是一件很常見的事情,根本就拿不上臺面來說,因為鄧氏自己的子弟,在戰場之上也經常戰死。
這一次對于卞氏來說,是一個極好的機會,為了干掉左立行的軍隊,西秦覓得了極佳的機會,雷霆軍出了雍都,這一仗打完,自己倒是大把的機會在鄧氏的傳統地盤上,安置更多的人手在更重要的位置之上,而且是那些不容易被人暗算的位置。
對于這一仗的結果,卞無雙根本就不在意了,因為根本就不會有第二種情況出現,西秦贏定了,現在的大楚西部邊境,已經是門戶大開,任他予取予求,他所考慮的是,如何圓滿地結束這場戰爭。
西秦并不想與大楚大規模地開戰,雙方大規模地開戰,或者在戰爭的前期,西秦會勢如破竹,將大楚的西部完全納入囊中,但之后呢?大楚的國力,可比位居西部偏荒之地的西秦強得太多,一旦大楚反應過來,全國總動員,便能將戰事拉入到一個僵持的階段,從而形成一場持久戰,這就不是大秦愿意的看到的了。
站得高了,自然就看得更遠。這些年來,東齊咄咄逼人之勢愈來愈明顯,西秦打這一仗,也是迫不得已,國內的大旱,使得民生極度艱難,打垮南楚的西部邊軍,一來是用一場勝利來轉移國內的矛盾,緩解國內緊張的氣氛,二來,他們也需要用富庶的安陽郡來補貼國內,以便安然渡過這個災年。
但也僅此而已。
左立行被打垮了,大楚西部邊軍蕩然無存,在今后的若干年中,大楚想要再一次構建類如左立行統率下的強大的邊軍,可不是一朝一夕之間的事情,以后大秦再過來,可就方便多了。沒事兒的時候,便來打打草谷,是一件很愜意的事情。
輕輕的吹著茶水上面的浮沫,卞無雙得意地想著,堡壘總是從內部被攻破的,左立行準備趁著西秦大旱,國內矛盾一觸即發之機去趁火打劫,卻不想反而成就了大秦。這恐怕是九泉之下的左立行怎么也想不到的。是的,卞無雙確認左立行已經死了,李大帥說過他會死,他就一定會死,對此,卞無雙深信無疑。左立行恐怕怎么也想不到,他不是輸在李帥手中,而是輸在他們自己人手中啊。
一代宗師,就此駕鶴西歸,于秦人來說,是一件喜事,對于楚國來說,恐怕就不大值得高興了,當然,也會有人高興,因為有人會從這件事中,得到極大的利益。
對于楚國的內斗,卞無雙很是不屑,作為一個政治家,爭斗是必須的,也是無可避免的,但必須有一點要確認,那就必須是在國家的大安全前提之下,斗而不破才是真理,像卞氏與鄧氏斗了這許多年,西秦并沒有因此而垮,反而從當初最為弱小的一個國家,慢慢地壯大起來,如今已經超過北越排名第三了,便是明證。像南楚這樣斗下去,搞不好是要亡國亡族的。
絕大利益面前,果然是讓人失去理智啊!卞無雙搖頭嘆息,一仰脖子,將一小杯茶吞進了肚子中。
東齊肯定是盼望秦楚大干一場的,不過他們到現在居然什么動靜兒也沒有,倒也是令人奇怪,事出反常必為妖啊,東齊指不定在琢磨著什么陰謀詭計呢,兩家大打出手,才最符合東齊的利益,他們一定在悄悄地做什么,只是自己目前還沒有猜透而已。
大帳之外傳來了腳步聲,停在了帳門口。旋即一個聲音響起:“父親,我可以進來嗎?”
“進來吧!”放下手中的茶杯,卞無雙道,帳簾打開,一縷陽光透過帳門照射了進來,讓卞無雙瞇了瞇眼睛,進來的是他在雷霆軍中的大兒子卞文忠,如今已是一員副將了,再磨煉個七八上十年,便能獨擋一面了。
“父親,報仇的機會來了!”卞文忠的臉上透露出十足的興奮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