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養出一個合格的弓箭手是相當不容易的。王遵之這一千人的隊伍里,能熟練的使用弓箭的只有五十人,準頭什么的先不說,至少他們已經能熟練的開弓并將羽箭朝著目標大致的射過去。明軍之中弓箭手更是稀罕,普通的軍隊之中,也就只有斥候才會掌握這個技能。短時間內崛起的明軍,更沒有時間來花費時間培養弓箭手,而事實上,他們也不需要刻意的培養弓箭手,因為他們的遠程打擊基本上都由弩機來代替了。明軍的弩機發展到現在,已經有了多種型號,力道愈來愈大,射速越來越快,弩機質量也越來越輕,一臺弩機,兩個士兵便可以抬著飛跑。有了這個大殺器,弓箭在軍中便成了一個雞肋,除了小隊行動的斥候,大部隊的確也用不著他們了。
整個大明軍隊還擁有大規模的弓箭手的,也只有一支軍隊,那就是皇帝親軍烈火敢死營。他們不僅僅精擅弓箭,更是善長騎射。敢死營士兵的這些弓并不是制式打造的,而是兵工坊根據每一個士兵的特點,力量而量身制作,最大化的將弓箭的威力發揮出來。
如果現在與這些人對陣的是一個熟悉明軍的人,他就會立刻發現對面的敵人是屬于明軍的那一支部隊。但遺憾的是,對明軍熟悉的秦國將領,要么是已經戰死在沙場,要么現在便已經加入了明軍。
王遵之以前沒有和明軍大部隊對壘過,對明軍并不了解。對于明軍的認知,主要還是在明軍兵臨城下之后僅有的幾次交鋒。
這支明軍風格迥異的戰斗方式以及讓人觸目心驚的戰斗能力,立時便讓王遵之膽寒不已。戰斗甫以開始,防守的一方就呈現了被壓制的趨勢,己方弓箭手射出去的羽箭歪歪斜斜,被風一吹,力道便失去了大半,倒是敵人的羽箭帶著強勁的風聲,呼嘯而來,射地糧袋上,射在盾牌上,偶爾有兩支穿過防護,射中士兵,立時便是慘叫連連。
敵人的羽箭同樣也受大風的影響,但仍然保持著極大的傷害力,只能說明一個問題,他們的弓射出來的箭,力道足以將大風的影響抵消。
似乎已經探查出了己方的實力,明騎飛出一部加速向著防御陣地沖了過來,蹄聲踩在雪地之中,卷起陣陣雪霧,騎士身體微微前俯,手中的馬槊探出,槊刃閃閃發光。
“準備接戰!”王遵之嘶聲吼道。
明騎越沖越近,高大的戰馬,靈活地避開地上的爬犁以及一些其它障礙,似乎馬上就要撞到陣地之上,秦軍士兵呼吸急促,盾牌兵們身子前傾,手一側肩膀死死的頂著盾牌,那怕知道這是螳臂擋車,他們仍然不得不這么做。事實上,他們想退也退不了,因為在他們的身后,就是一排排的長矛兵架著長矛,只等他們扛下騎兵的沖擊的那一瞬間便刺出手中的長槍,將馬上的騎士刺死。
盾牌兵在面對騎兵的沖鋒之時,就是活著的障礙。他們的使命就是用自己的生命來消耗騎兵的馬速。
沒有想象中的劇烈的沖撞,倒是身后響起了一聲聲的慘叫,閉著眼,卯著勁等待著自己宿命的盾牌兵只感受到了從盾牌的縫隙之中刮過來的風。
明騎在即將撞上眼前的障礙的時候,一個漂亮的小回旋,戰馬擦著障礙險之又險的掠了過去,在這一霎那間,他們手里的馬槊刺了出來。
鋒利的馬槊刺進了身后長槍兵的身體,拔出之時,帶出串串血珠,滴落在白雪皚皚的大地之上,如同一朵朵盛開的鮮花。
王遵之絕望地看到他的長槍兵剛剛探出身子,舉起手中的長槍,便被一柄柄馬槊給捅倒,而這還不是最要命的,因為這一霎那之間,沖鋒的明騎身后,另一排明騎手中的長弓適時的射出了一排羽箭。
他們的配合天衣無縫,前排突刺的騎兵身影剛剛消失,后排的羽箭便已經緊接著射到了跟前。沒有給他的長槍兵任何的反應時間,一排長槍兵便慘呼著仰天而倒。
他們都是步兵,身上披著甲,挨上一箭,只要沒有正中要害,倒也不見得斃命,但失去戰斗力卻是必然的。倒是那些被馬槊刺中的人,身上的甲胄被輕而易舉的破開,眼見得是活不了了。
敵人表現出來的戰斗意識,戰斗技巧,彼此之間的密切配合讓王遵之心里一下子便涼透了。別說是他這些生瓜兵,便是老兵,在這樣的攻擊之下,也不見得能支持得住。
一排排的騎兵如同走馬燈似的在陣地之前掠過,每過一趟,便會給秦兵帶來一定的傷害。他們似乎根本就沒有急于破開這個陣地的意思,倒像是在戲耍他們這些人。
敵人的狂妄倒讓王遵之稍稍的安下了心來,現在他只能等著游戈在這一帶的雷霆軍騎兵迅速來援。敵人拿他當老鼠耍,他倒沒有什么心理負擔,只要能拖過這一段時間,他便又可以安全地逃脫這一次的劫難了。
明軍每一次的沖鋒,都會帶走幾條性命或者讓一些秦兵受傷倒地,但這樣的損失,王遵之還是承擔得起的。他原本擔心那些明騎會全力破陣,他并不認為自己這個簡單的防御陣形能擋得住這些如狼似虎的騎兵,只要對手愿意付出一定的代價,便能殺進陣中來,到了那個時候,這些生瓜兵們只怕下意識的就會逃跑。而陣容一散,兵步便立即成了騎兵氈板上的魚肉。前幾次王遵之已經吃夠了這樣的苦頭。
要知道,前幾次進攻的明騎并沒有這一回這樣多。
他們總是像狼一樣,一波又一波的來襲。
遠處傳來了急驟的馬蹄之聲,王遵之心中大喜,抬頭看去,果然,是他所熟悉的那些身影,雷霆軍騎兵再一次在他最危難的時候出現了。不過他們的人數比起上一次見面的時候又少了許多。
劉奎,那個騎兵將領與他已經算是熟人了。
看到飛奔而來的那個熟悉的身影,王遵之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正在攻擊的明騎看到秦騎的出現,一聲唿哨,打馬便走,竟然絲毫沒有戀戰的意思。看起來支援過來的近兩百雷霆軍騎兵讓他們膽怯了。
雷霆軍騎兵們吶喊著緊咬著明騎的尾巴追了上去,劉奎掠過王遵之身邊的時候,大聲吼道:“老王,抓緊時間,快走。”
“劉奎,你小心些,這支騎兵不太一樣!”王遵之用力全身的力氣吼道。
蹄聲隆隆,劉奎如同一陣風一般的從他身邊掠過,也不知道聽沒有聽到他的吼叫之聲。看著漸漸遠去的兩支騎兵隊伍,王遵之深吸了一口氣,轉過頭來,大聲吼道:“快,快,給馬套上爬犁,糧食搬上馬車,快走。死了的兄弟先不用管了,受傷的兄弟們自己回雍都城去。”
所有人都知道時間很緊急,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又會有第二批明騎趕過來,他們必須抓緊這一點點空隙,迅速向前推進。
雙聯城的軍隊,最多出城十里迎接他們,一旦離雙聯城遠了,明軍便有可能截斷他們回城的道路。對于王遵之來說,只要進入到雙聯城十里范圍之內,便安全了。
兩股騎兵一前一后,瞬間便奔出去極遠。劉奎并不想與敵死戰,于他而言,能夠讓這批糧食送到雙聯城就足夠了。他減緩了馬速,慢慢地停了下來。
他們一停,前方奔逃的明騎卻也停了下來,百余名騎兵轉過身來,盯著他們,似乎隨時都準備發動沖鋒。
雖然己方人數是對方的兩倍,但劉奎卻絲毫不敢大意,明騎的戰斗力他可是已經領教了多次。以往相遇,他們總是會悍不畏死的向自己發起沖鋒。
等一等!劉奎突然想起了什么,以往的明騎只要達到五十騎以上,就敢于向自己的大隊騎兵發起沖鋒,現在這一支明明有百余騎,人數并自己少不了多少,為什么他們看到自己之后不是邀戰反而是打馬便跑?
這不正常。
先前與王遵之分別的時候,似乎王遵之喊了一句什么。
“這支騎兵不太一樣!”對了,就是這樣一句話,劉奎的頭上一下子冒出了冷汗。
“撤,馬上撤!”他急速的對著左右的同伴道。
“頭兒,你看!”一名騎兵有些急促的聲音響起,劉奎順著他的眼光瞧過去,左側的遠處無數的雪霧騰起。憑著他的經驗,最起碼也有百騎左右。
“頭兒,右邊!”幾乎在左側出現敵蹤的同時,右側同樣發現了敵蹤。
“陷阱!”劉奎這個時候終于明白了為什么這一隊騎兵看見自己就要跑,他們是要將自己引入到這個埋伏圈中來。
“撤回去,撤回去,與王遵之匯合。”他厲聲道,一抖馬韁,轉身便向雙聯城的方向奔去。
明騎三面來圍,似乎早就料到了王遵之的打算,左右兩側來襲的明騎并不是徑直撲向王遵之的隊伍,而是拉出了一個偌大的弧形向著他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