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前肩而行,寧知文意味深長地看著胡逸才道:”是啊,朝廷實在是太混亂了,國勢艱難,民不聊生,偏生朝廷之上還昏憒不明,眼見著大明國勢蒸蒸日上,即便是齊國,那也是銳意進取,刮骨療傷,看了這兩個國家,再看看我們楚國,完全不知前途在何方啊”
胡逸才嘿了一聲,卻不言語.
“胡郡守,既然朝廷對你還沒有安排,不若便先在泉州郡盤桓一段時日可好我離開泉州好幾年了,雖然說這里是我的老家,但真要說起來,現在可是熟悉的陌生地方了,不若胡郡守再幫我一段時間”
胡逸才一怔:”留下來幫你這,可沒有什么名頭啊”
寧知文大笑:”名頭什么的,都是虛妄的,胡郡守,你現在回去,只怕也沒有什么好位子給你,說不定陛下還要遷怒于你,以陛下現在的脾性,這種可能性可是很大的,你在這里留一段時間,幫幫我,然后我呢,請托人給你再謀一個郡的郡守之位,比方說東部六郡中的某一個你也知道,現在東部六郡除了昆凌郡已經盡數收復,但卻還全部屬于軍管,曾琳曾大人一個人主管五郡的民生治政,整天累得腰都直不起來,一直想要找幾個得力的幫手呢”
胡逸才不由怦然心動,說實話,再寧知文手持上京城的詔命前來上任的時候,按道理講他就應當回京述職待命了,但正如寧知文所說的那樣,現在皇帝閔若英喜怒無常,而且對于寧知文只怕是極恨的,自己這樣回去,搞不好就要成為他泄憤的對象.留在這里靜候一段時間,如果寧知文真能替自己在東部六郡謀到這樣一個職位,那無疑是最好的.
東部六郡現在還處于軍管之下,軍事卞無雙,民事曾琳,名義上卞無雙是最高統帥,但實則上地頭蛇曾琳的權力并不比卞無雙小,到了那里,至少自己有人護著而不必擔心皇帝隨時會拿自己代伐了.
只是如果自己是由寧知文推薦而去的話,身上就必然要深深的打上寧知文的烙印了,自己在泉州這么多年,身上的寧氏烙印已經不淺了,如果再來這么一出,那這顏色只怕便鮮艷欲滴,隔里十里八里地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了.
“這個寧兄,可容我考慮一番”他猶豫不決地問道.
寧知文微笑道:”來日方長,胡兄盡可深思熟慮之后再答復我.哎,這天下啊,眼看著就要亂起來了,多一條路也不是壞事,你說是不是”
“寧兄說得極是.寧兄與曾郡守關系不錯”胡逸才問道.
“豈止不錯”寧知文道:”我去荊湖的時候,那里可正是戰火連天的時候,朝不保夕,都不知過了今天還有沒有明天,我可算是與曾郡守一起渡過了最艱難的歲月,所以啊,胡兄,你到了那里,保管沒有人敢欺負你.寧某在哪邊,不管是軍中還是地方上,都還是薄有聲望的呢!”
寧知文的潛臺詞已經明顯得不能再明顯了,胡逸才臉色不由變了.這豈不是說,東部六郡那邊,明人的勢力也已經相當大了,他們居然可以輕而易舉的決定一個郡的郡守位置,還有那曾琳,一個負責著整個東部六郡的超大號的官員,竟然也與寧知文站到了一起 看著寧知文有些莫測高深的笑容,胡逸才心中的天平瞬間便失去了平衡.
“小心一些,有人要搞事.”走在他們身后一步的石書生突然低聲道.
“嗯”寧知文臉上不動聲色,”石先生,怎么啦”
“只怕是有人又要刺殺你.”石書生咭咭的笑了起來:”看來你還真是一個香餑餑呢!”
話音未落,空氣之中陡然響起了弩箭的破空之聲,數十枚利用手弩發射出來的弩箭向著寧知文方向襲來,將行走在道路最前面的三人完全籠罩.
石書生綠林翹首,干得一向都是殺頭的買賣,對于殺氣殺意最為敏感,那怕躲在人群之中的這些內衛已經竭力隱藏自己的殺意,但在他這樣的人物面前,仍然是不夠看,有了石書生的提醒,周圍負責保護寧知文的鷹隼早已經提高了警惕,弩箭的聲音剛剛響起,一面面盾牌便已經合攏,咣當一聲,罩在了三人的身上,形成了一個烏龜殼.
當當這聲不絕于耳,弩箭大多射在盾牌之上無功而反,亦有少數幾枚射偏,扎在了鷹隼的身上他們手中的盾牌,護住了寧知文三人,自己可就遮不嚴實了.
“有毒!”鷹隼隊長一聲厲喝.盾牌閃動,受傷的幾人也被罩了進來,這些人毫不猶豫地拔出短刀,手起刀落,便剜去中箭地方的血肉,又從懷里掏出一枚藥丸塞進嘴里吞下去.
人群之中響起了驚呼之聲,涌濟的街道瞬間便混亂了起來,到處都是人在亂竄亂跑,百余名鷹隼收攏隊形,一手持盾,一手握刀,只要敢于靠近他們這個小小的陣容,他們毫不猶豫地便是一刀斬下去,這個時候,可無遐分辯這些被砍倒的人是好是壞,是無辜還是罪有應得了.
數十人從混亂的人群之中飛身而起,直撲向在混亂的人群之中猶如礁石一般的頑強的陣容.
剛剛還龜殼一般的盾陣驟然之間散去,三人一組的鷹隼迎著殺出來的刺客沖了上去,雖然是散開,但卻仍然將寧知文,胡逸才和石書生包裹在其中.
“真是訓練有素!”石書生情不自禁地稱贊起來.從事發開始鷹隼的表現讓他大為驚訝,這些人的武道修為看起來都不甚高,便是那個帶隊的隊長也不過勉強到了六級,但他們三五人一組,配合得天衣無縫,再加上他們手中犀利的武器,居然將那些殺出來的刺客們殺得節節倒退.
這些刺客們的武道修為的平均水準可要遠高于鷹隼,但現在卻占不到半點便宜.瞬息之間,雙方便都有人死傷.
“石書生,你還不出手”寧知文唰地抽出了腰間的刀.
“稍安勿燥!”石書生嘿嘿一笑:”從我的經驗上來看,只怕真正的殺招還沒有出現呢!這些人,只是為了引開這些護衛吧!”
寧知文臉色略變,連一個掩護行動都弄出了這么大的陣仗,那真正的殺招,豈不是更加的駭人他抬頭,四處觀望著這條即熟悉又陌生的街道,幾年沒有回來,這條街道的兩邊,早已經多添了不少的酒樓飯莊.
“來了!”石書生突然道,一步便跨到了兩人的前面,百余步外的拐角處,一家酒樓正好面對著他們的所在,此時一扇窗戶驟然打開,三枚烏沉沉的弩箭帶著凄厲的嘯聲疾撲而來.
看著那粗若兒臂一般的強弩,寧知文臉色微變,胡逸才此時早就嚇得有些半傻了,一直半張著嘴巴呈呆木瓜狀.
石書生長身而起,閃電般地伸出手去在射來的強弩之上一點一按,三枚粗大的弩箭居然就這樣在半空之中停了下來,此時離寧知文和胡逸才也不過只有數步之遙,這一次,連寧知文臉上都是一片煞白了,強弩來得太快,他根本來不及反映.
三枚強弩在空中略微停了一下,石書生反手一撥,三枚弩箭驟然掉頭,此時酒樓窗戶之中,又是三枚弩箭射了出來.
六枚強弩在空中準確地撞在了一起,發出轟然巨響,石書生則是驕如游龍一般的撲向了那間打開的窗戶.
酒樓房間之內,當石書生第一次出手的時候,張懿便驚呆了.
“宗師!”他喃喃地低聲地有些失神地道.
當第二組弩箭射出去的時候,張懿已是回過神來,二話不說,一個轉身,撞破了身后的一面窗戶,向著后街落了下去.
當一名宗師出現在這里的時候,便代表著這一次的刺殺行動已經根本不可能成功了,此時不走,等那個宗師追來,自己可就插翅難逃了.
屋里幾個內衛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的統領跳下樓去,還沒有反應過來,窗戶已經四分五裂,一個書生打扮模樣的人笑咪咪地看著他們.
接著,他們便倒了下去.
石書生走到酒樓之下,看著那個猶如驚鴻一般遠去的背影,扁了扁嘴,也是一個厲害角色嘛,見勢不妙,逃得飛快.他可懶得去追,他只消讓寧知文活得好好的就行了,抓刺客,不是他的任務.
張懿心中滿是懊惱,宗師,寧知文身邊居然有一個宗師,而且是一個不知道從哪里鉆出來的宗師.這一次行動損兵折將,自己的心腹悍將只怕是一個也回不來了,內衛統領之爭,自己已經算是提前退場了.
滿心的都是悔恨,卻不妨墻角驟然彈出了一根繩套,準確地套中了他一只剛好抬起來腳,繩子一緊,已是扣緊了他的腳脖子.
大驚之下,身體一下子騰空而起,一個倒翻,手中已是多了一柄刀,揮刀便斬向那根繩套.
啉啉啉連著三聲,又有三根繩子分來,套住了他的另外三只手腳,四根繩子一緊,立時便將他成大字形固定在空中.
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笑咪咪地出現在他的面前,伸指一彈,張懿似乎覺得有一只螞蟻叮了自己一口,接下來便意識模糊起來.
這個老頭看起來好熟悉,我在哪里見過嗎 郭九齡走到耷拉著腦袋的張懿面前,伸手托著他的下巴將臉抬了起來,打量了一會兒,搖頭道:”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