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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零四章:遺命

  躺在床上的曹天成雙目緊閉,面若金紙,如果不是仔細探察,那微弱的呼吸幾乎無法感覺得到,曹沖凝視著這位統冶了大齊的皇帝,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這位侄兒才能也是有的,志向也是有的,也不乏手段,但終究還是操之過急了一些。大齊之殤,百余年來日積月累,早已病入膏肓,他想治病,讓這具龐大的軀體重新健壯起來,奈何這具身體卻太弱了,虛不受補,曹天成的藥下得太猛了一些,終于將自己也藥倒了。

  但仔細想來,這一切,其實也怪不到曹天成,明國上升的勢頭太過于兇猛,在大齊多次試圖打壓未果的情況之下,曹天成只能力圖改變大齊本身的現狀,以求在未來與大明的較量之中占得上風。

  明國已經滅了秦國,眼見著便又要吞并楚國,而更讓齊人憂慮的是,大明那一股欣欣向榮,萬眾一心,一呼百應的態勢。

  國再大,心不齊則力不聚。如果不能改變大齊現在朝廷與地方割裂,皇室與世家背心的局面,在未來的某一天兩國最終兵戎相見的時候,必然會因此而吃大虧。

  皇帝并沒有做錯,但他失敗了。

  失敗了就是原罪!失敗者是無法為自己的行為來進行申訴的。

  “你們下去吧!”曹沖揮了揮手,對屋內的人說,“曹著留下來。”

  屋內諸人一一躬身退下,所有人都明白,曹沖這是要讓曹天成安排后事了。

  看到仍然站在一邊的衛莊與文匯章,曹沖一瞪眼睛道:“二位,接下來的事情,你們不方便與聞吧?”

  衛莊聳聳肩,與文匯章兩人無所謂地也退了出來。

  曹沖坐在床榻邊上,伸手握住曹天成的手,一股渾厚的真氣輸入進了曹天成的體內,另一只手屈指在曹天成幾處穴道一彈,躺在床上本來一動也不動地曹天成身體微微一震,緊閉的雙眼緩緩地睜了開來。

  “皇叔,我輸了。”曹天成一眼看到面前的曹沖,兩行清淚潸然而下。

  “父皇,我們還沒有輸!”跪在榻前的曹著猛然抬起頭來,道:“父皇,長安城中的局勢已經初步穩定了下來,龍鑲軍正在反攻,叔爺爺帶來的玉龍山守軍也加入了進來,殺進城來的叛軍已經被扼制住了,天一亮,我們便能發起反攻了。”

  曹沖嘆了一口氣。

  “著兒,我死了,這局棋就已經輸了。”曹天成不無遺憾地道:“這一場謀算之中,我終是輸給了周一夫。我萬萬沒有想到他早就與南天門勾結到一起了。一招不慎,滿盤皆輸,我是燈下黑了啊!”

  “父皇,你不會死的,你只不過是受了傷而已,有叔爺爺在此,一定能治好你的。對了,明國的舒暢不是有神醫之稱么,兒臣馬上派人去越京城請了他來,不管付出什么樣的代價,我都會把他請來。”曹著大哭起來。

  曹天成搖了搖頭。

  “皇叔,這件事情,曹云是被蒙在鼓里,還是親自參與了策劃?”他問道。

  “我不知道。”曹沖搖搖頭,猶豫了片刻,他還是道:“以我對曹云的了解,他或許也應當是被周一夫利用了。”

  “那就好,那就好。”曹天成竟是松了一口氣。“皇叔,我還有多少時間?”

  曹沖神色黯然地道:“你先是中了奇毒,接著與孟眺三人惡斗,這奇毒便順著你的真氣流遍全身,最后又挨了孟眺一拳,徹底讓你失去了自保的能力,眼下奇毒已散入七經八脈,深入臟腑,孟眺那一拳,也斷了你所有的生機,現在只不過是靠著我的一股真氣維系著,最多只有一個時辰的時間了,你有什么要安排的,便趕緊安排吧!”

  此語一出,曹天成謂然長嘆,跪在榻前的曹著卻是放聲大哭。

  “叔爺爺,不是這樣的,叔爺爺一定能治好父皇的。”

  曹沖一言不發,曹天成看了一眼涕淚交流的曹著,嘆道:“癡兒雖有孝心,但卻不是能托付大事之人。皇叔,我死之后,你帶走他吧。”

  “你想清楚了嗎?如果你決定讓著兒繼位,我便能保他平安。”曹沖道。

  “著兒太年輕了,沒有經歷過磋磨,怎么扛得住異日的驚濤駭浪。皇叔,此刻我的腦筋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大齊的改革歷經近十年,時至今日,終于要因為我的死去而半途夭折了。著兒如上位,則洛陽那邊必然不肯善罷干休,內戰仍然不可避免,縱有皇叔力保,也不過是徒然消耗我大齊國力罷了。既然如此,不如遂了他們的愿,也讓大齊多保留一些力量。”

  “父皇!”曹著霍然抬頭,不敢置信地看著曹天成。

  “著兒,你不要有什么怨念,這不僅是為了大齊著想,也是為了你的性命著想。”曹天成聲音微弱:“這個位子不是那么好做的,特別是現在,誰坐在上面,都是坐在火山口上,你沒有那個能耐能鎮住整個局面,如你繼位,大齊必然四分五裂。”

  曹沖伸手按在曹著的肩頭:“著兒,你不是你的父親,你父親在時,朝臣,軍隊自然會毫無疑問地選擇站在你父皇這一邊,但你不行,你如果上臺,他們則會選擇另一邊,到時候別說你這個位子坐不穩,便連性命也保不住,只有從一開始便退避三舍。”

  “那,誰將坐上這個位子?”曹著咬牙道。

  “這個問題,你還用問嗎?”曹天成苦笑道:“稍后我會擬下旨意,廢除你太子之位。”

  “是曹云嗎?”

  “對,是曹云,眼下也只有他,才能迅速地捏合兩方面的力量,也只有他,才能得到兩方面的信任從而穩定朝局。”曹天成點頭道。“也只有他,才能帶著未來的大齊扛住所有的驚濤駭浪。著兒,你遠遠不是秦風的對手。”

  曹著低下頭去。

  “有你叔爺爺護著你,你性命無憂。等到曹云回到長安,以他的性子,也必然不會為難你。從此以后就跟著你叔爺爺在玉龍山好好地呆著吧。”曹天成道:“這是父皇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讓你能平安地活下來。你,下去吧。”

  曹著步履沉重地退出了偏殿。

  “皇叔,還要勞煩你為我擬旨了。曹天成顫抖著雙手從懷里掏出一枚小小的印章交到曹沖手中:“玉璽在我書房之中,仍然放在那個地方,皇叔稍后,自去取出蓋好便是。然后便將其交給曹云吧。”

  曹沖點了點頭:“可是這件事還有一個最大的問題,如果曹云在洛陽被周一夫等率先擁立為皇帝,你這份詔書,可就成了一張廢紙了,因為曹云那就是明目張膽地篡位奪權,必不為長安諸君所容。”

  “這也是我作繭自縛啊,這一輩子,我最忌憚的便是這位堂弟,這一次與田汾謀劃也是想著一石二鳥,曹云在洛陽一旦登上皇位,就此背上了洗不清的罵名,我也徹底地可以放下心來,現在,倒是要為難了。還請皇叔拿著旨意,一定要在阻止他在洛陽登上皇位。”曹天成喘息著道。“此去洛陽,以皇叔的腳程,想來是趕得及的,曹云,恐怕也不會那么心甘情愿地成為周一夫他們的工具,他不拖到最后時刻,一定不會就范的。”

  “好。我一會兒馬上啟程趕往洛陽。”

  “田汾也在洛陽,隱藏于軍中。”曹天成道。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曹沖怒道。

  “皇叔不必怪他,田汾已經是竭心盡力了。這是我的問題,無關他事。”曹天成微微搖頭:“他是有用的,將來曹云也必然會用他,有了他,才會穩定現在的朝廷諸臣。”

  偏殿之外,隨著龍鑲軍穩住了局勢,趕來的朝廷大臣愈來愈多,所有人都焦急地看著緊閉的偏殿大門,皇帝肯定是性命不保了,后事如何安排,那是所有人都關注的問題。

  天邊終于露出第一縷晨曦的時候,曹沖步履沉重地從偏殿內走了出來。

  “皇帝駕崩了!”曹沖聲音雖低,但外面所有的人卻是聽得清清楚楚。

  卟嗵一聲,曹著放聲大哭著跪了下去,在他身后,一排排趕來的大臣,依次跪了下來,周圍,守衛著的士兵們一個接著一個的跪了下來。

  能在此時趕到皇宮中來的,無一不是曹天成親手提拔起來的干練之臣,曹天成的死,自然讓他們如喪考紕,而更讓他們擔憂的是,曹天成的死將所影響到整個大齊的政治局面。

  果然,不等他們反應過來,曹沖便展開了手中的第一份遺旨。

  讓眾人大嘩的是,這第一份遺旨,居然是廢除曹著太子位。

  已經提前知道的曹著垂淚叩頭謝恩。

  第二份,便是一系列的臨時的人事安排,親王曹沖再一次從幕后走到了幕前,擔任懾政王,總懾朝政,只到新皇登基。

  而此時,在長安城外,一支不眠不休狂奔而至的騎兵正喘息著換馬,披甲,重新檢視著配備的武器,拓拔大旗之下,拓拔燕與曹輝兩人并肩而立。

  “長安還在戰斗!”曹輝欣喜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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