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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8:余熱

  刁德宏過去是秦國人,有一手不錯的石匠手藝,他是第一批被販賣到桃園的秦國人.作為匠人,他的一家子當初算是比較值錢的.在當時人命如草芥的情況之下,他一家大小六口,每人被作價十兩.要知道,當時的秦人逃亡,是只要給一口飯吃就愿意跟著走的,他家算是天價了.

刁德宏本來以為來到明國之后,自己會成為某個大戶人家的仆役,但當時的他,也壓根不在意了,生死之事最大,只要能活下來,有什么不可以忍受的呢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到了桃園郡之后,他們竟然分到了一間房屋,數十畝土地,雖然那只是一間簡陋的茅草房,以及拋荒了很久雜草從生的土地,但他仍然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他們不但沒有成為別人的私家財產,反而擁有了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土地.

  官府的差役將他們的入藉名冊展示給他們,蓋著官府紅彤彤大印的土地憑證塞到他手里的時候,他才清醒了過來,萬萬沒有想到,本以為的一場苦難之行,卻是撞了大運.這算是一跤從黃連罐罐里跌到了蜂蜜罐罐里了.

  十余年下來,當年的茅草屋已經變成了三廂的大瓦房,隔著自家不遠的地方,還給大兒子和二兒子各自新建了同樣的大房子,他們都已經成家立業了.而更讓他驕傲的是三兒子和老幺,當年過來的時候,他們還很小,被官府強逼著去上學的時候,自己還很抵觸,畢竟當時他們雖然一個只有十歲,另外一個只有八歲,但作為一個男孩子,那也算是一個硬勞動力了.

  不過看起來很好說話的官府,在某些事情之上,是根本沒有逼融余地的,要么送孩子去上學,要么便繳納沉重的費用,兩相一比較,那還有什么話說再加上孩子去上學,并不需要交錢還管飯,那就更沒有什么可說的了.

  但到了現在,刁德宏卻是萬分感激當年那個拍著桌子喝斥自己的老吏,因為他也從來沒有到過,世世代代當石匠的刁家,居然還有讀書的天賦.

  老三入學算是晚得了,但仍然一路考到了桃園郡的郡學之中,現在正在本郡之中為官,而最小的兒子更是出息,居然考上了大明的京師大學堂,這可就了不起了,整個桃園郡在那一屆,就考取了自己的兒子這么一個,消息傳出來的時候,郡守賁大人還親自寫了信來道賀呢.

  相比起老三老四如今的成就,老大老二可就差多了,現在便只能在家當一個農民,好在他們都有一手石匠的好手藝,日子過得比一般的大明百姓還是要強上不少的.

  在大明,有一手手藝,自然便能賺取更多的錢財,刁家,如今在這一方上,也算是赫赫有名的大戶了.

  如今刁德宏是家業興旺,兒子個個事業有成,他也用不著再那么辛苦了,早年在秦國的艱難困苦的生活,給他的身體留下了太多的隱患,如今早已經不復從前了,石匠這個活計是再也干不動了,也就只能動動嘴巴指點指點徒弟們了.

  不過干了一輩子活計的刁德宏卻是閑不下來的,不干重體力活兒了,其它的活計還是能干的,現在他提著一個小錘子,腰里掛著一面銅鑼,提著氣死風燈沿著鐵路沿線巡視著.不時提起小錘子敲打一下鐵軌,這個活兒他干了快兩年了,已經是經驗豐富的老手,單憑著鐵錘敲擊鐵軌的聲音,便能判斷出有沒有那里的鐵軌出了問題.

  他負責著整整十里路的鐵軌.

  直到大明修這條鐵路的時候,刁德宏才發現,原來他們當初移居到這里的時候,那些已經建好的一個個村子,都是很有目的的規劃著的,因為鐵路修成之后,所有的村子,都在鐵路兩側的數里范圍之內.

  用賁郡守的話來說,要想富,先修路.不過去年過年回家來的小兒子卻告訴自己,這話是大明國的皇帝陛下說的.

  皇帝陛下什么的,離刁德宏太遠了,他不是更感謝桃園郡的郡守賁寬,這是一個好官啊.

  自從有了這條路,大兒子二兒子的日子也是越過越興旺了,他們的石雕現在已經賣到了很遠很遠的武陵,沙陽等地了,要是沒有這鐵路,這沉重的石雕可是真不容易運出去的.

  所以啊,巡守這鐵路,那也是為了兒子們源源不斷地生財之道保駕護航呢.

  年紀已經大了的刁德宏,為自己還能發揮余熱而洋洋自得.

  鐵路真是一個神奇的東西,最初的時候,刁德宏看著十數匹挽馬拉著那么長的一截截車廂在上面奔馳,到了今年年初的時候,拉車的馬不見了,換成了一個會嗚嗚叫的冒著黑煙的鐵盒子,拖著的車廂就更多了,而且速度也更快了.

  刁德宏搞不清楚這是什么道理,但他只要知道,這能給他們家帶來更多的收益就行了.

  反正到了大明之后,每年不出來這件新奇的玩意兒,他都會有些不習慣了,很多東西完全顛覆了他的認知.

  這不,這些日子以來,又來了好多穿著制服的人,在鐵路沿線栽上一根根碗口粗細的桿子,然后在桿子之上拉上線,這玩意兒就這樣沿著鐵路,一路向前.

  聽說這東西叫有線電報.

  電報是什么玩意兒,刁德一自然也是不知道的,但既然是官府搞的東西,那自然是好的.他現在接到的任務,不僅要檢查這十里范圍的鐵軌,還得照看這些桿子和線路,如果發現了問題,便要立即上報.

  從下第一場雪的時候開始,上頭便要求每天都要巡視,特別是夜晚,更是打起十二萬分的注意,因為已經出過事了.

  齊國的壞東西們,就見不得大明人過得好,前不久便有一些齊國人偷偷地跑到了大明這邊,破壞了一段鐵軌,讓一列高速飛馳而過的列車脫軌翻車了.那可是一列運人的火車啊.

  刁德宏聽大兒子說過,這一次翻車,死了幾百個人呢!

  也正是因為此事的出現,大明皇帝憤然下達了向齊國開戰的命令,現在兩國已經要大打出手了.

  刁德宏認為皇帝做得太對了,這就像自己家一樣,要是兒子被人揍了,自己不能替兒子出頭,那還怎么有臉面當這個老子呢.

  當然是要報仇的.

  以前兩國好好的時候,那些齊國壞種們都跑來搞破壞,現在兩家打起來了,他們肯定不會善罷干休,一定還會來搞破壞的,所以刁德宏對自己這份工作就更上心了.不是為了那豐厚的薪餉,而是為了肩上這一份責任.可不敢讓齊國人破壞了鐵軌.

  天氣很冷,簌簌地下著雪粒,落在披著的蓑衣身上,刁德宏一邊走著,一邊敲著鐵軌,在夜色之中,一圈淡黃色的光暈時隱時現,一個孤獨的身影伴隨著咣當咣當的敲擊之聲,漸漸地隱沒在黑暗之中.

  桃園郡城之中,烏正廷很忙.

  也不知齊國人到底派出了多少探子,整個武陵戰區里,硝煙四起,襲擊刺殺官員,企圖毀壞倉庫,學校等等不一而足,齊國人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讓武陵戰區里發生混亂.而他們干得最成功的一件事情,就是破壞了一段鐵路,干這事兒的人時間掌握得極其巧妙,讓一列客運火車在完全沒有防備的情況之下脫軌翻車,傷亡數百人.

  為了這一件事,武陵戰區上上下下都受到了政事堂和皇帝的嚴厲申斥,而這一事件,更是成為了大明向齊國宣戰的導火索.

  撕破了臉面之后,雙方在這一方面的爭斗就更加激烈了起來.烏正廷現在的日常工作,就是逮這些人.

  到目前為止,烏正廷覺得局勢仍然還是在掌控之中.陛下所說過的人民戰爭,在這一次的事件之中,作用發揮得淋漓盡致,大量的百姓自發地投入到了保衛鐵路這一活動中去了,要不然,這么長的線路,光靠烏正廷手中的力量以及鐵道部手中的力量,是根本無法做以滴水不漏的.

  也正是廣大百姓的加入,使得鐵路僅僅出了那么一次事情,然后便安然無恙了,倒是將試圖破壞鐵路的人抓到了不少.

  對于這些人,烏正廷壓根兒就懶得去看,懶得去審,逮著了直接便下令明正典刑.這些人都是從齊國在常寧郡的軍隊之中挑選出來的敢死隊,根本就沒有多少審訊的價值.

  “烏局長,監察部那邊又來公函了.”一名國安官員推開房門走了進來,將份公函放在烏正廷的面前:”不許我們再殺那些抓到的家伙了.說我們這是濫用私刑.”

  烏正廷冷笑一聲:”什么時候監察部的那些家伙能管到我們國安局了”

  “局長,其實不是管不著,而是以前他們不愛管我們的事,這件事兒啊,他們逮著了理兒,自然便要得理不饒人了.依我看,還是算了,抓著的這些人,先關著,然后移交給大理寺那邊吧.”

  烏正廷憤憤地道:”以前還是一家人吶,這分了家,咬起我們來,倒比咬別人更甚,這他娘的是戰爭,能心慈手軟嗎”

  話雖然這么說,但終究還是揮了揮手,”去去去,按你所說的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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