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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一章 鳩占鵲巢

  黑火部族營地中這個時候靜得仿佛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見一般,所有人的臉色看起來都是一片僵冷愕然。所不同的是,原來的黑火族人面上多是驚愕、擔憂之色,而被滅族俘虜的神木那批人,卻有不少人隱隱有欣喜的神情。

  盡管那個森然可怕的黑袍祭司是覆滅神木部族的最大兇手,盡管在不久前他們依然憎恨這個黑衣人,但是在這場突如其來的黑火部族內部紛爭中,這些處境尷尬的、甚至不能完全掌握自己生死的俘虜中,卻有許多人暗自里更偏向于陸塵。

  人就是這樣復雜而奇怪的,也許是因為在這個可恨的黑火部族里,陸塵是唯一曾經許諾過讓他們活下來的人;又或者,其實只是單單的因為陸塵的臉上曾經戴著那個神木祖先流傳下來的白骨面具,讓他們下意識地有一絲親切感。

  不過不管怎樣,此刻這里沒有人會在乎這些俘虜的想法,在陸塵毫不客氣地說出那樣直白到幾乎一針見血般的話語后,氣氛瞬間就僵冷到幾乎一觸即發的程度。

  黑火部族的老族長,看過去整張臉似乎都扭曲了,也許有許多年來都沒有人膽敢如此跟他說話,都沒有人敢如此當面直白地挑戰著他的權威,就算是眾所周知他所栽培出來的下一代接班人兒子火巖,就算偶爾與他有些意見不同時,那也是對他十分敬重,從來沒有這樣大膽過。

  但這一切其實根本都不重要,這些所謂的冒犯、憤怒等等,在蒼老的火虎心里雖然令他氣憤惱怒,但是在他扭曲狂怒的表情下,他的一顆心卻正在緩緩變冷與下沉。

  因為那個人族男子,那個如今穿上了黑袍的“祭司”,他說的話是對的。

  火虎身為一族之長,對陸塵剛才的那一番話的正確性簡直再清楚不過了。

  是的,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對的,那些就是黑火部族從古到今、從無數的先祖時代中流傳下來的規矩!

  祭司,才是黑火部族的靈魂。

  而不是族長……

  就算黑火部族式微多年,已經至少有幾百年沒有再出現過祭司,但是規矩就是規矩,神祗和先祖遺留下來的規矩從來就沒有改變過。

  “你……竟敢如此對我說話!”過了好一會后,火虎似乎才從那巨大的驚愕中驚醒過來,滿臉怒色地看著陸塵,嘶聲吼道。

  陸塵一直盯著這個年老的族長看著,將他的臉色變化和眼神閃爍都看在眼里,此刻心里也是冷冷一笑,才要再說話的時候,忽然卻有一個高大的身影攔在了他的身前。

  那是火巖。

  果然到了最后,這兩個人還是父子么?

  陸塵微微瞇起了眼睛,凝視著火巖的后背。

  火巖一動不動地站著,不知為何,他的背膀似乎微微顫抖了一下,也許是因為覺得有些寒冷。不過他的臉始終還是看著前方,看著正處于憤怒之中的父親和自己的兒子。

  也許火虎還能勉強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但看起來年少的火鷹似乎已經無法忍耐了,他的眼睛已經漲紅,他的喉嚨里發出如野獸般的咆哮聲,似乎剛才陸塵對火虎的挑釁徹底激怒了他,所以哪怕是火巖此刻擋在了中間,火鷹卻仍然還是無法忍耐下去。

  火巖注意到了火鷹的模樣,眉頭皺了一下剛要喝止,但火鷹猛地一聲吼叫,卻是從腰間抽出一把刀刃,然后就像是所有黑火部族的戰士那樣,怒吼著沖上,揮刀向陸塵砍去,同時口中喊道:“大膽的雜種,竟然這樣和爺爺說話,我砍死你!”

  刀光劃破天空,帶著一絲冰涼,所有的情勢似乎都在這一刻就要瞬間激化,陸塵在冷笑,黑火族人在震驚,火虎先驚后伸手拉他卻沒有拉住,而周圍所有的黑火戰士無一例外,都站在原地沒有動作。

  既沒有阻攔火鷹的,卻也沒有沖出來幫助他的。

  有那么一個瞬間,火虎仿佛感覺到了什么,目光掃過周圍,臉色越發難看。

  而火巖則是冷哼了一聲,眉頭緊皺,身子微動,看起來想上前攔住這個兒子。

  但就在這時,突然,在營地中的所有人都聽到了一聲凄厲的狼嚎聲傳來,一道快速如閃電般的黑影猛然從陸塵的身邊竄了出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瞬間撲倒了剛剛拔刀沖過來的火鷹,一下子將他按倒在地。

  那是黑狼阿土。

  巨大的狼身仿佛直接碾碎了少年的抵抗,阿土輕而易舉地就將他撲倒在地,然后咆哮聲中,那血盆大口帶著鋒利如刀的獠牙利齒,就直接向火鷹的喉嚨咬了下去。

  周圍頓時一陣驚呼,人人變色,不管怎樣,火鷹終究還是族長火虎的孫子,也是下一代族長火巖唯一的兒子,一時間只聽嗖嗖之聲連續響起,卻是終于沖出了七八道身影向阿土那邊撲去。

  但是看起來已經來不及了,轉眼間,那巨大的獠牙就已經咬到了火鷹的脖子上。

  就在這時,火巖猛地一個轉身,對著陸塵吼了一句,道:“住手!”

  “停下!”

  幾乎是同一時候,陸塵也開口喝止了阿土。

  阿土的動作在千鈞一發之際停了下來,但是它的利齒并沒有離開臉色已經變得蒼白如紙的火鷹身邊的意思,它就那樣撲在火鷹的身上,然后眼角余光向陸塵這里看了一眼。

  陸塵沒有理它,不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只是淡淡地看著身前那個魁梧的蠻人,片刻后道:“你想做什么?”

  火巖牙關緊咬,片刻后低沉著聲音,一字一字地道:“他是我的兒子!”

  陸塵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而火巖的目光也是毫不退縮地與他對視著……

  就這樣,也不知過了多久后,陸塵緩緩點了點頭,然后邁開腳步,從火巖身邊走了過去。

  走到火巖身側的時候,他伸手招了招,阿土低吼一聲,終于松開了那個蠻族少年,一路小跑地回到他的身旁,與此同時,陸塵則是用只有火巖一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他是你的兒子,但是他剛剛攻擊了一位部族祭司。你還記不記得幾百年前,這種膽大妄為的行徑會有什么下場?”

  火巖沉默地站在原地,臉色異常難看,卻沒有再說什么,只是看著陸塵就這樣走遠。

  這一場黑火部族里的沖突就這樣忽然中斷,然后看起來整個部族營地里又恢復了平靜與歡喜的祥和氣氛。不過無論是黑火族人,還是那些數量不菲的神木俘虜,都能感覺到這平靜之下隱隱的暗流涌動。

  大家各自散去了,隨后也有人出面來安置這些被抓回來的神木俘虜,雖然早先曾經有人許諾過讓他們加入黑火部族,但此刻顯然并不是提這件事的好時機。

  天黑以后,在營地的東北角方向一間被特意清理出來的石屋中,黑狼阿土趴在門口,陸塵則是倚靠在窗邊,眺望著遠方夜空中剛剛升起了那一輪月亮。

  除了他們兩個之外,屋子里還有一個人,正是火巖,他此刻坐在陸塵不遠的地方,看起來有些沉默的樣子。

  陸塵從正在緩緩升起的月亮上收回目光,望了火巖一眼,道:“你這是在想什么?”

  火巖又沉默了一會兒,道:“你為什么要故意在全族人面前那樣做?”

  陸塵淡淡地道:“按照你們部族的規矩,我現在是一位祭司。你覺得一個部族祭司在之前那種情況下,他會怎么做?”

  火巖不說話了。

  陸塵冷笑一聲,道:“換了你們黑火部族歷史上任何一位祭司或是薩滿,要是碰到像今天這樣膽敢出手冒犯的本族人,那么你兒子現在就已經是個死人了。”

  他揮了揮手,平靜地道:“你知道的,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手下留情的。”

  火巖有些艱澀地道:“你要多給他們一點時間,讓他們能夠接受現在的這些事。”

  “你和我最缺的就是時間了。”陸塵毫不客氣地道,“我做的這些事,也是沒辦法的。”

  火巖道:“但是,你如果一直如此強勢的話,加上巫術如此強悍,那么遲早有一天,你的威望甚至會在部族中超過我……”

  陸塵盯著他,過了片刻后道:“你這是開始擔心我了?”

  火巖沉默了很久,然后緩緩點頭,道:“是。我從來沒想到,你在黑火靈力的修煉上,竟會在如此之短的時間進境如此之大。”他抬頭看向陸塵,道:“以你的聰明,再加上黑火巫術,我想,不用過多久,也許這個黑火部族就會被你一個人完全掌控了。”

  “我說的對不對?”他看著陸塵,一字一字地說道。17021704:1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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