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相聲段子其實跟回歸沒有什么關系,就是何向東按照大保鏢文章會那種不懂裝懂的人模式,弄出來一個小段子,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用笑聲迎接回歸。
看現場觀眾的反應也很是不錯,何向東露出欣慰的笑容,又看了眼在門口抽著撿來的煙頭一臉蕭瑟的小乞丐,肆虐的北京狂風依然吹不亂他團結一起的頭發,何向東決定晚上多送他一只雞腿。
鞠躬下臺,何向東和張文海到后臺喝水休息了。
郭慶和范文泉換了上來,郭慶逗哏,范文泉給他量活。園子里面也就這幾個人,也沒人報幕什么的,都是演員們換了衣服自己上去的。
后臺,張文海一屁股坐了下來,拿起大茶缸一口氣喝下一半去,伸手解開了最上面的兩個扣子,隨那半扇肆意攤著,又拿濕毛巾擦了一下額頭的汗珠,道:“這剛過立夏就熱起來了啊,我里面就一件汗衫,外面一件大褂就覺得熱的刺撓了。”
何向東更是直接把大褂給脫下來了,里面就是一件白色無袖背心,肥肉松松垮垮的,很沒形象,他比較胖,更受不了熱,在臺上也賣力氣,現在背心后面都有快濕透了。
何向東拿起毛巾在頭上,臉上,脖子上擦了擦,又拿扇子扇著,說道:“是熱啊,再過些日子就要開冷氣了,不然觀眾也受不了啊,唉,又是一筆支出啊。”
看著何向東扣扣索索的樣子,張文海也不禁笑了出來:“瞧瞧你那樣子,再給你戴上一個小帽子,沾上兩撇胡子,再弄一個狗屁膏藥貼上,活脫脫就是一個舊社會的地主老財啊,仨瓜兩棗的都扣扣索索,丟人不丟啊。”
何向東對張文海翻了個白眼,道:“張先生啊,你是不當家不知油鹽貴啊,我們園子現在剛剛夠支出啊,這道夏天開那么大的空調,多費電啊,就算是來三五個觀眾,這咱也得開吧,一開冷氣就往整個園子里面跑啊,而且一開就是一整天,這都是錢啊。”
張文海倒是笑了,他自己有一個紫砂小茶壺,前面上場前剛剛泡下去的茶水,現在剛剛好,前面又熱又渴的喝了不少涼水,現在緩過來了,他要開始享受了,端起小茶壺,嘴對著茶壺嘴輕輕吸了一口,露出享受的笑容,這才不慌不忙地對何向東說道:“你著什么急啊,我看今天來的人就不少。”
何向東也找了條椅子坐了下來,他可沒紫砂壺泡好茶喝,就又把搪瓷捏的茶缸子拿過來,學張文海那樣斯文地輕呷一口涼白開,說道:“咱們這次也是借著回歸事件的東風,才吸引到這些人,這是運氣,我們總不能每次都有這樣的好運氣吧,以后哪會有這么些人啊。”
張文海看著何向東拿著破茶缸子斯文喝水的樣子也是好笑,搖搖頭說道:“我們呀,都是不懂做生意的人,也沒有什么生意頭腦,就知道說說相聲,技術和藝術方面的問題,我們在行。生意方面的啊,這還得問懂行的人。”
何向東稍稍思索了一下,發現自己對做生意是真的不在行,他把茶缸子放下,問張文海:“張先生,我們也不認識懂行的人啊,再說人家也不一定樂意幫我們啊,而且萬一人家要收錢,那怎么辦啊?”
張文海笑了,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推了推老式眼鏡,意味深長道:“誰說咱們不認識懂行的啊,而且那人啊,一分錢都不會要的。”
何向東疑惑道:“誰呀?”
張文海笑著道:“你辦專場這主意誰給你出的?”
何向東豁然明朗,頭往舞臺方向看去,然后迅速回頭看著張文海,吃驚道:“您是說……”
張文海滿臉笑意地點點頭。
晚上散了場之后,何向東跟郭慶說起了這件事,說是讓他那位蘇小婭請過來幫著園子一起想想辦法,想點能幫助園子盡快發展壯大,能多吸引觀眾的法子。
郭慶一聽立刻拍著胸脯滿口答應了下來,第二天一早喜滋滋就去找人家姑娘商量去了。何向東原本還在感慨兄弟情深,為了他的事這么上心,還肯幫他求人,感動地眼淚都快下來了。
后來才知道那姑娘在寫期末大論文,主題就是關于如何讓一家小企業快速發展的,郭慶這王八蛋一下子就把向文社給出賣了,也有了前面辦專場的主意。
這回郭慶直接告訴那姑娘,向文社就是她期末論文的實踐模板了,讓她盡管大刀闊斧的干,什么都不要管不要顧。
連何向東都是后來才知道這件事的,這個有異性沒人性的家伙,的。
散了場,郭慶、張文海、范文泉都各自坐車回家了,何向東走在最后,他把今天的票錢細細數了一下,一千八百多,嘖嘖,不老少了。
然后把燈關了,在漆黑中,何向東憑借著記憶把堆放雜物的桌子拉開,把錢藏到桌子靠墻那面的一個小暗格里面,這里是臨時存錢的地方,明天他會去銀行把錢存起來的。
出門之后,鎖好門,細心檢查幾遍,何向東這才走出去。
剛到街上,就發現那小乞丐還沒走,還蹲在園子門口抽著撿來的煙頭,也不知道他是從哪里弄來那么多煙頭的。
何向東看了看他,在褲兜里面摸了摸發現還有錢,就到隔壁還營業的小店里面給小乞丐買了一個大雞腿,一瓶洗發水,一塊香皂,還有一些別的吃的東西。
拿過去遞給了道:“這些給你的,感謝你幫我看場子。”
小乞丐抬頭看著何向東,滿是污垢漆黑的臉上有著一雙明亮的眼睛,他伸手把東西接過來,也沒有說謝謝,就把雞腿拿出來,撕開包裝紙,就往嘴里塞,大嚼起來,手上那根煙頭依然紅亮。
真是個有意思的人,何向東也不著急回家,就在小乞丐身邊坐了下來,問道:“你哪兒人啊?來北京多久了?”
小乞丐也不回答他,就是埋頭吃雞腿。
何向東看著小乞丐的樣子,笑了,回憶道:“我小時候也是乞丐,在街上要飯,要不到錢就要挨打,有些小孩不機靈要不到錢來,五哥就會把他們的手砍掉,然后再讓他們去要飯,這樣可以弄得錢多一點。”
小乞丐停下進食,抬頭微微有些驚訝地看著何向東,眸子依然閃亮。
何向東笑笑,看著小乞丐,回憶蕭瑟,微微嘆了一口氣:“那時候我每天都很害怕,害怕自己有一天會被打斷手腳,所以每天我都拼了命要錢,別人不給我就一直纏著他,他們打我罵我,我也不走,因為我很害怕,害怕有一天我的手腳也會被砍掉。”
小乞丐把雞腿放下,看著何向東眼神多了一分不一樣的神彩。
何向東繼續回憶道:“后來我被我師父救走了,也算是逃離了魔窟。我師父對我很好,教我讀書認字,教我唱曲學習,教我說相聲,讓我有一份安身立命的本事,可以說我能有今天都是我師父賜給我的。”
小乞丐抽了一口已經到盡頭的煙頭,說話了,這也是何向東第一次聽見他說話,他的聲音很好聽很有磁性而且有滄桑的感覺:“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一段人生,或苦或甜,都是人生的必由之路。再不如意的過去,你現在也能笑著說出來。”
何向東很是錯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