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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追求和責任

  氣氛有些僵硬,顧柏墨對何向東并不是太友善,言語之間很是冷淡。

  何向東默了默,也沒有生氣,他很沉得住氣,又問了一聲:“為什么?”

  顧柏墨提高聲音道:“我不喜歡相聲了,我不說相聲了,就這樣了,還聽不明白嗎?”

  何向東還坐在沙發上,依舊沒有起身,只是看著顧柏墨溫和地笑了笑,繼續不慌不忙地說道:“您也是從小坐科學藝的,一身的相聲功夫可謂是深厚之極,就這樣扔了?再也不說了?”

  顧柏墨往沙發上重重一坐,眼睛直視著何向東,里面隱隱有怨氣在跳動:“說相聲?怎么說,在哪里說?說的好又怎么樣?還不是說開除就開除了,現在這么多演員天天跑穴,他們怎么沒事啊?”

  聽了顧柏墨憤怒的話,何向東也只是搖頭嘆道:“命也該著。”

  顧柏墨看著何向東年輕的臉龐,他自嘲地說道:“我其實不喜歡跑穴,烏煙瘴氣的,一群不知所謂的大老板拉著你喝酒唱歌,弄得跟舞廳小姐似的,可我有什么辦法,你說你知道我的事情再來找我的,你說我能有什么辦法?”

  何向東偏開了顧柏墨質問的目光,看著一旁,也沒有回話,他知道這位正在氣頭上,他搭茬也是白搭。

  顧柏墨依舊是憤怒地說道:“你說那些唱歌的一場演唱會唱下來能掙好幾萬,一場唱片賣出去能掙幾十萬,你說都是藝人,我們這些吃國家飯的,一年下來才一萬塊,呵。我不出去跑穴,我能有什么辦法?”

  “被開除了,是我運氣背,我也是犯錯了,可團里就不能緩兩天嗎,事情并不是沒有挽回的余地啊,我母親那時候還在病床上呢,我就這樣丟了工作了,呵。”

  “原先那些找我跑穴的老板再也不來了,和我稱兄道弟的那些人也不來往了,在我最缺錢的時候不來往了,我有說要問他們借錢嗎?啊,我把房子賣了不照樣挺過去了。”

  “所以,你說相聲給我帶來了什么?說的好聽一點,叫什么人民藝術工作者,吃國家飯,什么狗屁,我媽生病我連給她看病的錢都拿不出來。你說,我說相聲還有什么用?”

  何向東沉默稍許,然后看著顧柏墨的眼睛,慢慢說道:“因為喜歡。”

  顧柏墨卻絲毫不客氣道:“喜歡能拿來當飯吃嗎?小子,我告訴你,如果你的喜歡、你的愛好、你的追求是用你家人幸福換來的,那你的追求就是個狗屁。”

  沉默了半晌,何向東才沉吟問道:“所以你退團這么多年就沒再說相聲了,對嗎?”

  顧柏墨道:“是又如何?”

  何向東又問道:“相聲可以不再說,但是相聲里面這些功夫呢,你也放下了?”

  顧柏墨卻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抓起了桌子上的杯子,慢慢喝了一口水,再把杯子放下,淡淡地看著何向東,說道:“與你何干?反正我是不會再去說相聲了。”

  何向東也就沒有再多言了,他看見桌子上面放著紙筆,紙上面還抄寫著唐詩,應該顧柏墨的孩子在練字。

  何向東拿起鉛筆,從那堆白紙里面抽出一張來,把向文社的地址和自己家里的電話寫了上去,放下筆,他把白紙往顧柏墨面前一推,說道:“這是我們向文社地址還有電話,如果你改變主意了,我們隨時歡迎。”

  顧柏墨偏開了頭,也沒有去接白紙,也沒有回何向東的話。

  何向東站起身來,準備出門了,走出去之前,他對顧柏墨說了最后一句話:“為了自己的喜好不顧自己家人的死活自然不是一個男人應該做的事,但是在為家人盡到了足夠責任之后,如果還把追求拋棄了,那就是你自己的問題了。我很希望您能來跟我們一起說相聲,但是如果您這一身功夫都已經廢了,那您也不必再來了。”

  說完,何向東打開門,大步邁了出去,沒有拿回自己帶的禮物,顧柏墨也沒有開口。

  從坐下來開始,顧柏墨的身體一直繃得很直,就像是一尊不倒的雕像,直到何向東關門離開之后,他才猛然一松,有些頹然地坐在沙發之上。

  怔怔地看著白紙上面寫著的地址和電話,目光有些迷離,神思也有些恍惚出神。

  顧柏墨的愛人從房間里面走出來,悄悄走到顧柏墨身后,雙手按上了他的肩膀,螓首慢慢向下,靠在了顧柏墨的肩膀上面,兩顆腦袋湊到了一起。

  良久之后,顧柏墨伸手拍拍靠在自己肩膀的愛人的腦袋,輕輕嘆了一口氣。

  他愛人柔聲說道:“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你沒有放下的,也永遠不可能放下的,不是嗎?”

  顧柏墨皺著眉,目光復雜,后槽牙一直緊緊咬著。

  他愛人還在說道:“你多疼小淵啊,從小到大連句責備的話都忍心說,這么多年來你唯一打他的一次就是他把你說相聲的折扇給撕了,我知道的,你放不下的。師父傳給你的折扇醒木還有手絹,這么些年你都是天天擦拭,沒有一天拉下過。”

  “昨晚你是開了夜班車才回來的,今天睡醒了也肯定是要練功的吧,不管怎么忙,練功你沒有一天是缺了的?唉,我知道你還是想說相聲的。”

  顧柏墨把頭依偎在妻子的腦袋上,默默輕嘆一聲:“放下?說的簡單,怎么可能放得下,說了半輩子相聲了,我所有的一切可以說都是相聲給的,你讓我怎么放的下?”

  “我很喜歡說相聲,真的不想離開舞臺,我之所以那么決絕地拒絕那個年輕人,也是因為我怕我自己一個心軟就答應他了,但是我知道我不能。”

  “柏墨。”顧柏墨的愛人在他耳旁輕聲叫了他一下,道:“去吧,去說相聲吧,你為我們這個家庭已經放棄太多了,被團里開除,被迫離開舞臺,離開相聲。唉,你是應該要為你自己多想想了,好嗎?”

  顧柏墨自嘲地笑了笑,微微搖搖頭,說道:“算了吧,我是很想說相聲,但現在這一行太不景氣了,專業團里面的人都快活不下去了,更何況是在民間,呵呵,我要是拋家舍業去說相聲了,你怎么辦,小淵怎么辦,小淵還在讀書呢,我不能那么自私的。”

  說到了孩子,顧柏墨的愛人也不知道該不該勸說了,半晌后,她還是有些不死心地說道:“萬一,萬一那個年輕人的相聲社很紅火呢,在那里說相聲也能掙錢呢,這樣豈不是兩全其美。”

  顧柏墨道:“怎么可能,那么年輕的一個小伙子就是班主了,可想而知他們園子里面都是些什么人,肯定都是不懂事鬧著玩的孩子罷了。唉,罷了罷了。”

  一聲長長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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