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排坐的不是別人,正是昨天在泡饃店里面遇到的那位中年男人,旁邊還坐著一個穿著黑色衣服的年輕人,兩人一直在盯著他,中年男人神色有些嚴肅,那個年輕人臉上卻總是帶著幾分莞爾。
兩人還時不時交談上幾句,看那個中年男人的神情似乎是對這個年輕人非常尊重,舉止中帶著恭謹。
何向東眉頭大皺,心中疑惑更甚,這人怎么來看演出了?還坐在第一排,難道也是鐵路職工嗎?
那年輕人見何向東盯著他看,他臉上露出和煦的笑意,黑色的眸子就像深淵一般,他沖著何向東微微頷了頷首。
何向東緊緊盯著那年輕人如同黑色深淵般的眼睛。
一旁的薛果見何向東沒有往下說,看了他一眼,順著他的目光往下看,也發現了昨日的那人,當時就是吃了一驚,不過他倒是沒有何向東那么大反應。
他立馬看著何向東,說道:“嘿,你看什么呢?”
不管怎么樣,表演還是繼續的,舞臺上的事故可千萬不能出。
何向東這才回過神來,把目光挪了開來,心中暗罵自己剛才出神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個年輕人的一雙眸子仿佛真有什么神奇的魔力,讓他竟然不知不覺就陷入其中了。
現在驚醒過來了,心里頭不禁有些后怕,這要是再遲上半分可就真成舞臺事故了,那時候丟人就丟大了,他聽見了薛果的話,本就擅長砸掛的他,就順勢往下接:“看什么?我就看了怎么著?”
薛果眉頭挑了挑,也順著何向東的話往下捧:“你不能干看著啊,我們是相聲演員,上臺要說相聲才行啊。”
何向東脖子一橫:“我不說,憑什么要我說啊?”
薛果反問道:“上了臺來就得要說相聲,你憑什么不說啊?”
何向東擼了擼袖子,說道:“憑什么,哼,你憑什么每個月工資跟我一樣多啊?”
薛果問道:“咱們一起說相聲,工資一樣不是很正常啊?”
何向東怒道:“我是逗哏的,你就是一臭捧哏的,你怎么可以跟我一樣多啊?”
薛果不滿道:“捧哏的怎么了,三分逗七分捧,我們捧哏的占著七分呢,跟你一樣工資我都沒嫌吃虧呢。”
何向東道:“還七分捧,你們捧哏的在臺上會什么,不就會個嗯,啊,哦,我去你的吧,你們就是跑到臺上來聽相聲來了。”
“嘿,你這怎么說話的呢。”
一場小事故被何向東的機智給順利帶了過去,這場說的就是論捧逗,本來說的就是捧哏和逗哏兩個人的爭斗的事情,何向東就順勢把話題帶著走了,直接就給入活兒了。
這跟原先的排練時候的詞兒已經不一樣了,薛果也早就習慣了何向東這種臨場砸掛,他現在接的是越來越穩,一點都不慌了。
觀眾也沒有瞧出事故來,看著臺上兩個人的配合,還以為他們之前早就配合好了要這樣說呢,連何向東前面看著觀眾席發愣,都被他們理解成是事先安排好的步驟。
何向東瞬間便恢復了狀態,這是一個非常專業的藝人,在臺上十分瀟灑地往下說去,眼神便再也沒有往前排看上一眼。
兩人這場相聲說完,鞠躬下臺,走之前,何向東往前排看了一眼,那個年輕人和那個中年人的座位空空如也,人早就不見了。
何向東腳步沉重,眉頭緊皺,慢慢走到了后臺,找了一個靠窗戶的地方坐了下來。
他看著窗外漆黑一片,明明什么都看不見,但卻一直瞪大了眼睛往外面看,夜風吹在臉上,倒是給了他幾分舒服的感覺。
“來,喝口水。”薛果走了過來,遞給了何向東一大杯涼水。
何向東接了過來,一口氣喝下去大半杯,冰涼的冷水一直從喉嚨涼到肚擠眼,讓他不禁打了一個冷顫,腦子也瞬間清醒了。
薛果在何向東身邊找了個位子坐了下來,問道:“好點沒?”
后臺的人也都在各自忙碌著,倒是沒人管他們,何向東點點頭,說道:“好多了。”
薛果的眉頭也微微皺了起來,問道:“那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啊?怎么跟到了這里?”
何向東搖搖頭,沉聲說道:“不知道,但我有預感他們似乎是沖著我來的。”
薛果也緊張了起來,問道:“那人是你的仇家嗎?”
何向東沒有馬上回答,細細想了一會兒,道:“應該不是吧,我這些年也沒怎么跟人結仇,西安我也是第二次來,上一次都差不多在十年前了。”
薛果點點頭,想了一會兒,很認真說道:“東子,這幾天你就不要單獨出去了,就跟著我們大部隊走好了,后天我們就要離開西安了,走了就沒事了,我想他們也不敢當著我們這么多人亂來的。”
何向東看了薛果一眼,見著薛果認真的神情,他笑著搖了搖頭:“別那么緊張,這兩個人雖然來歷不明,但我想他們應該不會是找我尋仇的,我跟他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我又沒錢沒勢的,他們要對我干什么啊?”
薛果卻神色嚴肅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何向東默了默,又看了看窗外的黑暗,回過頭看著薛果,他說道:“我想先回賓館了。”
一聽這話,薛果立馬毛了起來了:“你想干嘛?”
何向東輕松地笑了笑:“干嘛這么緊張,我就是累了,想回去休息休息。”
薛果卻是半點不信,他盯著何向東的眼睛逼問道:“你是不是想出去找那個人?”
何向東沉默稍許,挪開目光,回答道:“我不是想出去找他們,如果他們真的是沖著我來的,我只要出門他們就一定會主動找過來的。薛果,他們如果真的是沖著我來的,躲是躲不掉的。況且,我真的想知道他們葫蘆里面到底賣的是什么藥。”
薛果從鼻子里面深呼出一口氣,問道:“你真的要去?”
何向東頷首。
薛果道:“好,我陪你去。”
何向東看著薛果,點點頭:“好。”
兩人換上衣服便出了劇場,誰也沒有通知,到了門外,兩人放慢了腳步,薛果點著了一根煙,慢慢踱著步子,警惕地往四周看去。
何向東倒是輕松很多,他雖然很是疑惑,但是在那些人身上他的確沒有感受到什么惡意。
走出劇場不遠,剛剛到了街上的拐角處,一個厚重的聲音就在陰暗的樹底下響了起來:“你來了。”
薛果霍然轉頭看去。
何向東慢慢轉身,神色淡然地看著那陰影處的兩個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