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向東還沒說話呢,就是單單往臺上一站,攏著手對著觀眾一笑,王彌葦就知道這人的對口相聲說的差不到哪里去了。
王彌葦可是一代宗師啊,看過見過的相聲藝人多了去了,他都不需要聽你說話,單純看你在臺上的模樣,他就知道你值多少錢了。
此時的王彌葦也有點疑惑,他沒想到何向東的臺風竟然這么好,沒有一個好師父是教不出來這樣的徒弟的,難道是他有別的沒拜師的老師?
王彌葦還坐在下面困惑著呢,臺上的何向東卻開始說起了相聲,說的是經典的傳統相聲《八大改行》,講究柳活兒的段子。
這個段子何向東也做出了不少改動,不再是最原始的那幾個藝人的改行生活了,他還增加了一些民國時期還有解放后一些藝人的改行經歷,當然還有免不了的唱。
相聲說細了足有十二門功課,何向東最擅長的無疑是柳活兒,他的寶嗓可以說在當今曲藝界乃至戲曲界都是最頂尖的,很難再找出能與之比肩的人了。
何向東之所以要說八大改行,其實也存了在宗師面前不露怯的心思,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給對方看。
這一看,王彌葦果然被震住了,他震驚于何向東的高絕嗓功,這一口寶嗓簡直讓人驚艷,而且何向東懂的還多,八大改行除了要唱的好,更要唱的雜。
傳統的戲曲曲藝不像流行歌曲,流行歌曲今晚上一放,第二天是個人都能唱,而就算是最簡單的曲藝,你不學個三五年別想唱出味道來。
何向東唱的可不是一種兩種啊,他今晚上發了狠了,足足唱了十幾種曲藝,涉及大鼓、戲曲、時令小調、快板書等等。
而且每一種何向東都發揮的極為完美,唱好這些東西單靠嗓子好可不行,還需要日日練功,這么多東西沒個幾十年根本下不來。
可是這孩子卻能唱的這么完美,這孩子才多大啊。
王彌葦看著何向東的眼神愈發驚艷了起來,人才難得啊,不僅在單口上是一個奇才,在對口上竟然也有如此高的造詣。
是的,他用的是造詣,而不是天分,現在的何向東已經能擔當起造詣這個詞兒了。
其實王彌葦對何向東最驚艷的地方反而不是他的唱功,而是他說話的尺寸和裉節,相聲四門功課,說學逗唱,說是第一位的,這是最不容易被人看出來的,說話誰不會說啊,它不想其他的學啊,唱啊,人家一眼就能看出你功夫來。
“說”很含蓄,但說卻是相聲里面最吃功夫的,也是一個相聲演員表演的根本,相聲是一門語言藝術,它是要靠說的,就算是八大改行這樣的節目,也還是以說為主。何向東不僅唱的非常完美,說話的功夫也是火候極深。
這讓王彌葦刮目相看,按照常理來說,如果師父不行的話,那徒弟也是沒有什么大出息的,這一行遇見名師太重要了,沒有一個明白人點播你,你就算是祖師爺轉世也成不了氣候。
他之前讓何向東報過他三代往上輩分的傳承,就沒有一個是聽說過的,換句話他這一枝兒連一個角兒都沒有出現過,連小有薄名的都沒有。
可就是這樣的傳承,居然出現了何向東這樣一個奇才。單口相聲可以說是張闊如的功勞,但是對口相聲呢,他說的這么有火候,這是誰教的?
“方文岐?”王彌葦又念叨了一遍他的名字,雜亂的眉毛皺了起來,細細又思索了一遍,還是沒有想起來有這個人。
其實方文岐在相聲界的名氣并不算大,不管還是在舊社會還是在解放后,在業界名聲也不響,再說他和他師父又是半路上拜在一個已經改行做生意的壽字輩前輩的門下,跟其他同行也沒有什么親近關系。
王彌葦跟他們這一枝兒也不熟悉,沒聽過方文岐這個人太很正常了。
稍稍思索了一番,王彌葦困惑地笑著搖搖頭,可能是身懷絕技但是囿于各種現實原因沒紅吧,也有可能是因為何向東有跟著別的藝人問藝學習吧。
王彌葦弄不清楚其中緣由,但是對方文岐這個人卻是愈加感興趣起來了。
晚上演出結束了,顧柏墨和李泉江也就直接回家了,何向東也沒有跟他們介紹王彌葦,也沒法介紹,他自己都不知道這人是什么來歷。
范文泉和張文海和王彌葦道了別之后也就回家了,走之前,張文海還不死心地再摸了王彌葦一次底,結果又被人忽悠瘸了,快到家了他才反應過來,差點沒氣暈了過去。
何向東和王彌葦老爺子在路上走著,他們倆準備坐公交車回去,去張闊如家坐公交坐地鐵都可以,坐地鐵快一點,但是還需要轉一趟公交車。
九點多的北京已經褪去了白天的喧鬧了,深秋的冷風吹在身上給人一種特殊的安靜感,略冷但很舒服,陳軍已經被何向東早早打發回去了,他和老爺子有點話說,不想讓別人聽見。
爺倆漫步走著,還是王彌葦先開的口:“你的相聲是跟著誰學的?”
何向東微微一愣,他沒想到王彌葦會這樣問,相聲當然是跟著師父學的,不然還能是誰?雖然疑惑,但他還是解答道:“跟著我師父方文岐學的。”
“方文岐。”王彌葦又念了一遍,看透滄桑人世的眼神中多了一抹不一樣的神彩,他道:“有機會給我講講你師父的故事,我想著這定然是一位奇人。”
何向東點點頭道:“隨時都可以。不過,我是否能知道您的來歷?”
王彌葦抬起了頭,遙望著天邊清冷的半輪殘月,道:“很想知道嗎?”
何向東鄭重地點了點頭,說道:“是的,您絕對是當時單口相聲的第一人,絕對是一代宗師,可是相聲屆卻完全沒有您這號人物,這簡直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所以我很好奇。”
聞言,王彌葦也只是淡然一笑:“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的,不過,我想知道你是否愿意傳承我的衣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