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廂,這是十不閑的西廂啊。
”尹爺驚嘆不已。
馬三爺眼睛都瞪大了,直直地看著臺上兩人。
嚴亮也傻了,嘴巴張的老大。
楚城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評審團里面除了那些不懂傳統相聲門柳兒的大腕兒之外,也就是侯三爺和石先生兩人淡定一點了,他們去向文社聽過現場,也知道他們會這段兒。
十不閑蓮花落這門藝術都快失傳了,就更不要說里面的這些曲目了,西廂的十不閑原本是有的,這里面懂行的藝人也都聽老前輩念叨過。
可是新中國之后就基本沒有相聲大會唱門柳兒這種事兒了,幾十年過去了,中間又經歷過無數的風風雨雨,西廂這個十不閑蓮花落的曲目早就支離破碎要失傳了。
那些會唱的老先生在這幾十年時間老的老,死的死,傷的傷,這種沒法表演的玩意兒又傳承不下去,他們又不是方文岐那個倔老頭,現在就已經沒人會了。
張文海和范文泉這兩位老先生找了無數資料,也向無數位老先生問過當年的事兒,都沒能把完整的西廂搶救出來,都還只是一份殘本。
他們現在唱的這個版本,還是何向東他們在殘本的基礎之上完善出來的,而后在觀眾面前不斷演出,不斷驗證修改,才有了今天這個成熟的版本。
你說這得多難啊。
所以他一句話唱出來,懂行的腕兒們就都驚著了,人家唱的可是失傳的玩意兒,許多人耳朵一下子就豎起來了。
唱完十不閑的曲牌,何向東再唱了一個四喜:“姐在房中繡香袋,繡出西廂各色人兒來,這一邊繡的是崔小姐,那一邊繡的是張秀才。”
淺唱幾句,何向東就收了,主要還是時間不允許,這里可不是他們向文社的舞臺能讓他隨便造,如果在向文社他這段相聲起碼要演一個小時。
“好。”薛果帶頭叫一聲好。
觀眾紛紛應聲,大聲叫好,何向東剛剛唱的西廂的確很好聽,正不正宗觀眾聽不出來,但是好不好聽他們是知道的,很顯然剛才何向東的曲子征服了他們。
叫好聲連連,還有不少人在大聲讓何向東再來一個的。
何向東在臺上對觀眾笑了一下:“再來一個啊?你們給錢嗎?”
“給。”全場觀眾齊聲吶喊。
薛果笑著打趣道:“您呀,一分錢聽七段兒,還管飯呢。”
“哈哈哈……”何向東仰頭大笑。
觀眾也被逗得笑不停,倒不是說這個包袱有多好笑,只是這個梗已經被這兩人給玩壞了,這就可樂了。
何向東揮揮手:“別鬧,我呀唱一句就得了,咱們淺嘗輒止,主要是咱們節目時間是有限的,我沒法表演太多,等有機會呀,我好好的給大伙兒表演一回。”
“好……”觀眾齊齊應聲,掌聲大振。
何向東繼續說道:“這門柳兒是屬于學唱,我們是學他們十不閑蓮花落藝人的唱,這叫學唱,是屬于相聲四門功課說學逗唱的學里面的。”
這話一出,評審團許多評審眉頭當時就是一皺,現在相聲界公認的說法就是所有唱的東西都是歸類在唱里面,怎么這人總是提出一些離經背道的觀點呢。
何向東卻是沒管那么多,繼續道:“那么有觀眾會問了,那相聲四門功課里面的唱到底是什么呢?”
薛果道:“您給說說。”
何向東擲地有聲道:“那叫太平歌詞。”
此話一出,評審團的大腕兒們臉更黑了。
何向東道:“太平歌詞是從哪兒來的呢,它是從十不閑蓮花落里面源出來的一門藝術,以前在舊社會時期唱的人比較多,拉大車的啊,扛活兒的啊,都唱,但這個東西是我們相聲行當的本門唱,但是由于種種原因呢,現在已經很少有人再唱了。”
“瞧見沒有?”何向東從手邊上的一個小袋子里面拿出了一對玉子來,他今天本來說的是賣五器的,是不用玉子的,但是因為下午的時候他在向文社還演了一場,順手就給帶上了,這可起了大用了。
何向東拿著兩塊黑色的水煮玉子,打了一下:“這叫玉子,是我們唱太平歌詞用來伴奏的樂器,太平歌詞是一韻到底的,板眼也不復雜,都是板起板落,我唱給大伙兒聽聽啊。”
“那莊公閑游出趟城西,瞧見了他人騎馬我騎驢,扭項回頭瞅見一個推小車的漢,要比上不足也比下有余……”
觀眾聽得都很新奇,不過倒是挺有味道的。
馬三爺也頻頻點頭,何向東的柳活兒他是見識過的,可謂是當世頂尖啊,說來也怪,這人嘴里怎么唱什么東西都這么有味呢。
馬三爺是從舊社會走過來的藝人,他自己嗓子不好,基本不唱,但他是懂太平歌詞的。但是評審團上有不少大腕兒根本不會太平歌詞,而且他們很反感這門藝術,為什么呢,因為他們不會。
他們不會就不愿意再去提了,偶爾聽到有演員會唱太平歌詞,他們還能微微一笑,說一聲幸好沒失傳。可是何向東今天在這么大的場合大放厥詞,說太平歌詞才是相聲四門功課里面的唱,這把他們這些人置于何地?
何向東只是一心想著要好好演出,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現出來,卻不知道他自己已經在無形中得罪了一大批相聲大腕兒。
“好……”觀眾再次鼓掌。
何向東收了板,笑了一下:“聽相聲漲知識吧?”
“嗯。”眾人應道。
何向東道:“剛剛說的是唱,還有咱們的說,說相聲的要能逗哏,要能來捧哏的,比如我是逗哏的,我在桌子外面說。啊,我們薛果老師上街玩了,被汽車一下撞,咔,飛出去五六米遠,倒在血泊之中,再看這車前車的鐵皮都癟了一塊下去,要死,這得賠修車費啊。”
“去。”薛果怒喝一聲。
“哈哈……”觀眾大笑。
何向東解釋道:“我剛才表演的就是逗哏,薛果老師就是捧哏,如果把我們倆位置換過來,他來逗哏,我來捧哏,這也是一樣能表演的,這是我們要掌握的技巧。”
“沒錯。”薛果點頭。
何向東道:“還有就是要能說群口的,三個人以上的相聲就叫做群口相聲了,咱得會,還有就是要能說單口相聲,咱們劉寶瑞先生說的單口相聲都聽過吧。”
“嗯……”又是齊聲一應,觀眾都聽得很認真,這段相聲又好玩又能漲知識,他們去單位可以和同事好好吹上一波了。
何向東道:“說到這個單口相聲,單口相聲有長篇說書,我們叫八大棍兒,還有短的八大棍兒的時候,我們會說一個定場詩,這也是我們的基本功之一。”
“這個四四方方的小方塊叫做醒木。”何向東拿起桌子上的小醒木展示了一下,這個一般是在我們說定場詩的時候摔一下。”
“醒木有很多塊,有十三木歸源之說,皇上也有,他那塊叫做龍膽;娘娘也有一塊,她那塊叫做鳳霞。文官一塊叫做驚堂,武將一塊叫做虎威,中藥鋪有半塊他們叫壓方,壓方子用的,但是最講究的還是咱這塊,咱們說相聲用的這塊叫做窮摔。”
“嗨。”薛果埋汰了一聲。
觀眾笑。
何向東繼續道:“咱們有一個定場詩是說各行各業的醒木名字的,我說給大家伙兒聽聽啊。”
微微一頓,何向東用著一種讓人非常舒服的節奏念定場詩,念定場詩不是瞎念的,這是要師父教的,而且是要專門教好多年的,因為你一念就得把全場觀眾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都得讓人家安安靜靜乖乖聽你說書,這可不是簡單背詩能做到的。
“君撐龍膽鳳翥妃,文握驚堂武虎威,戒規鎮壇僧道律,喚醒壓方……啪……緊相隨。”
斷喝過后,觀眾叫好。
這是相聲門里面的醒木詞,殷文碩先生在說官場斗的時候說過這個。評書門也有他們的醒木詞,他們那個流傳就廣了,是被行內公認的,學評書的都會這個。
等觀眾掌聲稍歇,何向東問薛果:“這一下子就說了幾個了?”
“額……”薛果愣住了。
何向東道:“那可能是說完了吧,那咱走吧。”
薛果趕緊把何向東給扥住了,道:“別走了,還沒演完呢,剛剛呀,您說了七個。”
何向東道:“七個了?那下面來大伙兒來一個失傳的絕活兒。”
“什么?”
何向東雙眼一凝,大聲喝道:“白沙撒字。”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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