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上,何向東連夜坐飛機趕往北京,坐的是頭等艙,商務艙和經濟艙已經沒有位置了。
平時何向東出行一般都是坐經濟艙的,偶爾遇上有人給報銷的,那他也頂多是要求坐商務艙。
因為何向東覺得坐頭等艙沒有必要,簡單出行就好了。
只是今晚情況緊急,他也顧不得許多了。
上了飛機之后,吳家寶小朋友又是興奮又是擔憂,他長這么大還沒離開爸媽這么遠呢,他有些害怕。
可是一想到自己離開了爸媽這么遠,他卻又突然興奮起來了,感覺自己要變成一個小小的男子漢了。
何向東的眉頭一直是緊緊鎖著的,前面他接到了田佳妮的電話,田佳妮只說了一句話,他就崩潰了。
何向東從接完電話之后就一直在趕路,從酒店一路跑到機場,從機場到飛機,現在坐上飛機了,他才能稍稍歇上一下。
夜晚了,何向東通過窗戶往外看,現在是晚上,外面漆黑一片,但頭往下看的時候,還是偶爾能看到燈光燦爛的城市的。
只是瞧不見城市的具體模樣,只能看見一片燈火,隱隱約約知道這里應該是城市,應該是熱鬧喧囂的城市。
何向東朝外面看著,怔怔出神,他雖是看著窗外,但是眼睛卻并不在那邊,他的思緒早就不知道飄到哪里去了,眼神也很渙散。
何向東眉頭鎖的很緊,神色也有哀傷,他又懷念起了當年和王彌葦結識的那一幕。
那時候,王彌葦受到吳蕭的推薦,決定試試何向東的說書本事,于是用全本九頭案相誘,何向東果然上鉤。
在西安的茶館中,何向東和傅盛驚天一斗,何向東終于戰平了傅盛,得到了王彌葦的青睞,得了全本九頭案的傳承。
在何向東坐出租車離開茶館的時候,他通過汽車后玻璃往后一看,看見了一位精神瞿爍,須發潔白的老者,這人就是王彌葦,這也是他們的第一次相見。
再后來,王彌葦直接去了北京找他,在那時,何向東才知道原來他想找的不僅僅是全本九頭案的傳人,而是他們這一支的傳人。
何向東也是在這個時候才知道王彌葦這一支的來歷和古怪規矩,王彌葦很想何向東拜他為師,甚至他都不介意一馬雙跨。
可惜何向東心中對方文岐的感情太特殊了,他不想再拜任何相聲門的師父了,他拒絕了王彌葦。
而王彌葦也沒了辦法,只能選擇把一身本事都傳授給何向東,希望他未來能給他找一個弟子,讓他們這一枝能順利傳承下去。
何向東這些年雖然沒有叫過王彌葦一聲師父,但是他一直是把王彌葦當成是師父一樣對待的,就連他的兒子小何也是管王彌葦叫爺爺的。
王彌葦沒有結過婚,也無兒無女,何向東是要給王彌葦養老送終的。所以在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何向東的心情就跟要喪失了至親之人是一樣的。
何向東閉上了眼睛,面色凝重,眉頭鎖的很緊很緊,他眼前的畫面一幅幅掠過,嬉笑怒罵,往事一幕幕回現在眼前。
王彌葦是個可愛的壞老頭。
這么多年,沒溜兒的事情他干得太多了。
他連讓小何拜他為師,然后跟何向東稱兄道弟的事情都干過。
也跟張闊如打過賭,說誰輸了誰學狗叫。
就連當年田佳妮的爸媽都不同意他們的婚事,都是王彌葦出的陰招給解決的。
這個老頭太壞了。
壞的也太可愛了。
可是今天,這個壞老頭卻是要去了。
何向東心中哀痛。
到了北京,已經晚上11點多了,向文社那邊也已經派出車子來接了。
在車上,何向東摟著吳家寶,他沉聲說道:“小寶,等下我們要去見一個老爺爺,老爺爺可能今天就要去世了,你能不能幫老爺爺完成一個小心愿?”
吳家寶點點頭,乖巧道:“好。”
何向東問道:“等下我讓你拜老爺爺為師,你看好嗎?”
吳家寶一愣,何向東也有些緊張地看著這孩子。
吳家寶眉頭皺了皺,糾結了好一會兒,然后看了一眼何向東,有些委屈,可他還是點頭了:“好。”
何向東心疼地摸了摸孩子腦袋,他嘆了一聲:“這位老爺爺是我的老師,他教了我很多很多東西,但是他一直都沒有收徒弟,我也因為某些原因,不能拜他為師。現在他要去了,我想完成他的最后的心愿,所以想讓你拜他為師。老爺爺的來歷很不凡,而且輩分很高,本事很高,有他當你師父,是你的榮幸。”
吳家寶低著頭,弱弱問了一句:“那我就不能拜您為師了是嗎?”
何向東搖搖頭,又是一聲嘆息:“老爺爺雖然一直都是說書的,但他其實是相聲門人,你拜了他,門戶在相聲門。我在評書也有門戶,你可以拜我做評書師父,也還是我們張氏評書的傳人。”
“嗯。”吳家寶用力點頭,神色輕松了不少。
何向東又嘆了一聲。
車子一路直接開到了醫院,何向東下了車就跟著他們往醫院里面跑。
病房門口站著好多人,田佳妮、小何、張闊如等人都在。
“爸爸,王爺爺他不行了。”小何眼淚婆娑,眼睛都紅腫了,顯然前面剛哭過。
只是這一句話,卻讓何向東也差點掉下眼淚。
何向東把小何摟到懷里,摸了摸他的腦袋,又是一聲嘆息。
田佳妮也看著何向東,微微搖頭。
張闊如面容蒼老了不少,他拄著拐杖,身體佝僂。王彌葦來北京之后的這么多年都是跟張闊如一起住,一起生活的,雖然兩個老頭經常斗嘴,但是他們的關系是很好的。
可惜現在……
張闊如聲音有顫抖,他對何向東說道:“小東子啊,快進去看看吧,他一直在等你回來,一直吊著這一口氣啊。”
何向東眼眶瞬間紅了,他用力點點頭,抓著吳家寶的手,就往病房里面走。
就這么短短的幾步距離,何向東卻覺得自己的腿腳重若千斤,他的呼吸都沉重起來了。
何向東心中慌亂膽怯,他幾乎是顫抖著手去擰開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