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季和謝全兩人的面色頓時便變得難看之極,他們也沒想到一直溫文爾雅的江一生居然會說出這樣傷人的話來。
饒是現在已經是大冬天了,云季愣是還出了一頭冷汗,不由自主得他的腰彎的更加厲害了,神態也更加謙卑了。
謝全的身子也微微有些顫抖,神色局促不安。
江一生收起了手,轉了一下自己的椅子,繼續看落地窗外的車馬人流,也不去看云季謝全兩人,只是把自己的后背留給了他們。
房間里再度陷入了壓抑的沉悶中。
云季面色難看,心中更是羞憤,可是他還是得強忍著不快,繼續討好江一生,這種悲憤讓他欲絕:“江總,是,我們酉戌班現在情況是不太好,但是現在整個相聲行業都還是非常沒落的,覆巢之下,豈有完卵啊。酉戌班成立不過大半年的時間,但是已經在相聲界打出不小的名氣了。任何企業的成長都是需要時間的,江總,我們酉戌班也需要時間發展啊。”
江一生還是背對著他們,根本不為所動。
云季咬咬牙,接著說道:“所以還請江總一定要繼續支持酉戌班,我想要不了多久,酉戌班就一定能扭虧為盈了,我們……我們一定好好發展酉戌班。”
江一生背對著他們,聲音卻冷冷飄了過來:“你們……很讓我失望。”
云季和謝全兩人臉色煞時一白。
江一生道:“錢,我給過你們;機會,我給過你們;團隊,我給過你們;平臺,我給過你們。你們的平臺是最大的,你們的團隊是最好的,你們的錢是最多的,你們的資源是最豐厚的。”
“可是。”江一生猛然轉身,怒視著兩人,聲音冰寒:“你們他媽給我交上來的是怎么樣的一副狗屁答卷!”
此話一出,云季和謝全兩人冷汗都下來了,發怒的江一生真的如同猛虎一般駭人,他們心中一緊,腿都忍不住顫了幾下。
江一生發完怒,站起來,微微抬起了眼,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緩緩說道:“你們……真的很讓我失望啊。”
云季重重呼吸幾口,忙說道:“江總,我們知道我們表現的不好,讓您失望了,這是我們的責任,要打要罰我們都認,但是我們也是有苦衷的啊,我們是很想好好做節目,是想好好說相聲,可是他何向東處處和我們作對,處處打壓我們。他們向文社現在勢大,他們一家就敢對抗整個主流相聲界,我們哪里吃得消他們啊。”
謝全豁然轉頭看云季,他們背離向文社跑到向文社的死對頭江一生這邊來,他們心中是有愧疚的,畢竟何向東對他們那么好。
后來何向東也的確出壓過他們幾次,他們心中雖然不太舒服,但是這也是因為云季在新聞發布會上說“若無不公,為何離開”所致的,他們還是理虧的。
可是現在在面對江一生的時候,云季居然直接來了這么一句,著實把謝全給嚇住了。
江一生反倒是來了點興趣,微微瞇著眼睛,看著云季,嗤笑一聲,問道:“那按照你的意思,你打算怎么樣?”
云季咬了咬牙:“所有的傳統藝術行當都講究賣角兒,相聲也不外如是,向文社之所以這么火,就是因為何向東火了,觀眾都喜歡去看他,才帶的他們整個社團,包括他們做的那些節目都火了。如果向文社沒有了何向東,那不出半年,向文社必然完蛋。”
江一生不置可否,眼中卻多了幾分深思之色。
云季道:“所以同樣的道理,想要我們酉戌班盡快紅火起來,想要我們節目的收視率盡快高起來,我們倆人就要盡快紅起來,要盡快趕上甚至超過何向東。”
江一生皺起了眉頭,看著云季。
云季已經豁出去了,他道:“馬上就是春晚節目的籌備了,江總,您只要讓我們上今年的春晚,我們就有把握在明年做出一番成績給您看。”
謝全呆呆地看著云季,心中震撼。
上春晚是江一生當初就答應過他們的,但他們兩個人都不是小孩子,如果他們展現出足夠的價值,江一生自然會盡力捧他們上春晚。
可是就他們現在展現出來的這副樣子,他們哪里還敢奢求江一生會履行諾言啊,謝全原本都已經絕望了,但是他怎么也沒想到云季會在現在提出這件事,會以這樣的一個方式來提出此事。
江一生卻不為所動,就是用審視地眼神來回看著云季。
就這樣來回看了足足有四五分鐘。
誰也不知道云季在這四五分鐘里面進行了怎么樣的心理活動,也不會有人知道他在這四五分鐘時間里面進行了怎么樣的掙扎。
就連站在他身邊的老搭檔謝全都不會知道,但是謝全只是看到曾經那個驕傲倔強,不肯服輸,不甘平庸的男人現在卻像狗一樣跪在了江一生面前。
在看到云季下跪的那一刻,謝全整個人都懵了,他的腦子就像是被一發炮彈轟中似得,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也喪失了聽覺,他只覺自己的耳朵嗡嗡的響,吵得他腦子都要炸裂開來了。
跪下之后的云季心情倒是平穩了,聲音也穩重了不少,他道:“江總,請您一定給我們機會,我們不會再讓您失望了。”
江一生露出了笑容,露出了發自真心的笑容,而后笑容慢慢擴大,最后竟大笑出聲:“哈哈哈……哈哈哈……”
云季低著頭,不敢看江一生。
笑罷之后,江一生從桌子后面慢慢走了出來,走到了跪著的云季身邊,他彎下腰,探出身子,把嘴巴湊到云季身邊,瞇著眼睛,輕聲說道:“以后……要聽話……”
說完,他拍了拍云季的肩膀,轉身出門。
門關,云季軟軟癱在了地上,他目光呆滯,不知為何他又想起了當年在向文社的日子。
向文社走紅之后,他們倆也水漲船高,許多人找他們去跑演出,他們也確實接了不少私活,有的時候甚至都影響到了向文社的正常演出。
在有一次,他們下午接完了私活,晚上趕回來演出,到小劇場的時候已經很晚了,都九點了,節目都已經演了好幾場了。
云季換了衣服,去上廁所的時候,很偶然聽到何向東和田佳妮的談話,談話內容是在說他們。
田佳妮說不能放任他們倆人這么隨意亂來,是向文社的演員就得守向文社的規矩,最好還是要給他們每個人定一個合同。
已經過去兩年了,云季還是能很清楚地記得在那個夜晚,何向東說了什么。
何向東說:“大家伙兒來向文社說相聲就是要賺錢的,我們這才剛剛起來,還沒能給大伙兒太多好處,他們能在外面跑演出就讓他們跑吧,總攔著也不是事兒,還容易丟了情分。”
“至于合同,那就更加沒必要了,大家都是朋友,園子里面這些演員都是跟著咱們從一無所有走過來的。咱們沒法子的時候沒跟人家談合同,現在變好了,就跟人家談合同了?這樣不好,他們愿意待就待著,咱不會虧待人家。他們不愿意待,走就走吧,再見面還是朋友。”
云季也是因為聽了何向東這番話之后,他才更加變本加厲地各種接私活,甚至于跟江一生接觸,最后脫離了向文社,走上了何向東對立面。
何向東以誠待他,可他卻……
云季流下了痛苦和悔恨的淚水,他軟軟倒在地上,目光無神地望著天花板,茫然無措。
謝全也終于回過神來,他痛苦地看著云季,喊了一聲:“老云。”
云季渾身一顫,臉龐抽搐,眼淚止不住地留下來,潤濕了他整張扭曲的臉龐。
他這一跪,跪掉了他所有的尊嚴。
他耳旁又響起了當初顧柏墨的厲喝:“你們以后別后悔。”
是的,他已經悔了。
可他再也回不去了。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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