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岐道:“接下來半個月你張叔會教你學口技,這是你的造化,你一定要好好學,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何向東縮了縮頭,又看著笑瞇瞇的張玉樹,突然對張玉樹認真鞠了一躬,說道:“張叔,接下來這半個月就麻煩您了,我要是學的不好就請你替我師父責罰我吧。”
張玉樹一愣,旋即笑道:“你這孩子倒是機靈。”
方文岐也笑了,沒好氣道:“一天到晚就愛抖那點小機靈。”
“嘿嘿。”何向東笑。
幾人用過午飯之后,到了下午就都告辭了,何向東留下來和張玉樹同吃同住,學習口技藝術。
臨走前,柏強再一次托付張玉樹以后要捧他的寶貝徒弟,張玉樹也爽快地答應了,方文岐則是再一次警告何向東別惹事,否則往死里頭抽他。
柏強來找張玉樹主要是為了自己徒弟鋪路的,方文岐則是為了讓自己徒弟多學點本事。從這一件事情上就可以看出兩位老先生在待人接物方面的區別,這也直接導致了田佳妮日后的成長之路比何向東好走許多。
當然張玉樹肯教何向東本事已經是給了天大的面子了,藝人行內有一句話叫做“寧舍一錠金,不傳一句春”,不是嫡傳的弟子,人家是不可能傳門子(獨門本事)給你的。
待得幾人走后,張玉樹也坐下休息,端起茶杯慢慢啜飲著,對站在那里的何向東說:“東子啊,你自己隨意點,我跟你師父交情很深,你就跟在自己家一樣就好。”
何向東像是沒聽見似得,站在當場一動不動。
張玉樹看的也納悶,放下茶杯問道:“你怎么了?”
何向東轉身目光灼灼盯著張玉樹的眼睛,一字一句問道:“您前面說我師父被徒弟害了是什么意思?”
何向東的眸子亮的驚人,小臉很是嚴肅,張玉樹也微微有些驚訝,問道:“你師父從來沒跟你說過他以前的事情嗎?”
何向東道:“說過一些,但都是無關痛癢的東西。”
張玉樹忽然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抬頭皺著眉頭緩緩說道:“孩子,既然你師父決定不告訴你,那我也不能說,等到合適的時候我相信你師父會把他的故事都告訴你的。我能說的是……你師父是一個好人,一個……有本事的人,一個有脾氣的人,一個有本事有脾氣的好人,所以注定了他一生都很坎坷。”
“孩子,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聽懂我說的,但是你要記住你一定要好好孝順你師父,你是他唯一的指望。你一定跟他好好學相聲,你是他唯一的傳人,你要知道相聲就是你師父的命,要是連你也……那你師父也活不下去了。”
何向東豁然抬頭,看著張玉樹,臉上多了許多不解和震驚,許久過后,他才點了一下頭,什么話都沒多說。
張玉樹站了起來,慢慢走到何向東身邊,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眼神中多了很多復雜的情緒。
回到家的方文岐是不知道這一切的,他正在為另外一件事情煩惱,因為他收到了一封戰書。
柏強也在方文岐家里沒走,這老小子憋著壞笑,問道:“是你那師弟寄來的?”
方文岐黑著臉點了點頭,道:“都一把年紀了,還這么沒溜。”
柏強也道:“嗨,他那人就那樣,你又不是知道。”
聞言,方文岐盯著柏強,問道:“他怎么知道我在這個小縣城里面的,還把信寄到我家里來?”
“嘿嘿……”柏強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解釋道:“我這不是為你著想嘛,你這輩子又沒朋友,我算一個,張兒算一個,你師弟算一個,好了,沒了,我不是想你們敘敘舊嘛,誰知道他這么沒溜兒啊。”
“哼……”方文岐鼻子里面發出一聲輕哼,也不理會這個滿嘴胡說蔫壞的老頭了,直接問道:“我收東子為徒的事情也是你告訴他的吧。”
“嘿嘿……”柏強笑得更不好意思了,連聲道:“順帶,順帶,順帶嘛。”
方文岐揚著手上的信紙,沒好氣道:“人家都把戰書寄到我家里來了。”
柏強擺擺手道:“嗨,他哪里是你的對手啊?”
方文岐斜斜看了他一眼,道:“人家說的可以讓他的徒弟跟我徒弟比,看看誰贏,輸的學狗叫。”
柏強故作驚訝道:“啊?有這事啊,這文泉也太沒溜兒了吧。”
“哼,你敢說不是你攛掇的。”方文岐問道。
柏強也清楚自己老友的性子,要是再不承認人家立馬就要翻臉,他嬉皮笑臉道:“我這不是簡單提了咱們東子的出色表現嘛,哪知道文泉這么沒溜兒啊,還非要比賽,還學狗叫,這是一個老頭能想出來的招么?”
方文岐對眼前這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老貨也是無語了,思忖了一會兒,他問道:“文泉那個徒弟,你了解多少。”
柏強瞬間來勁了,坐了下來,道:“那我確實知道不少,我和文泉都在北京曲藝團里面,那孩子打小就在學員班里面學藝,后來被文泉看重暗中收為弟子,傳他手藝。”
“要說這孩子天分就是高啊,基本上你們相聲的活路他一遍就會,而且都使的有模有樣的,現在會的段子也有不少,我上次還聽說這小子自己寫了新相聲,文泉還捧他呢,兩師徒公開表演了這個相聲,我們團里面的領導也很喜歡這孩子。”
“還有啊,文泉對他的這個徒弟可寶貝了,去哪兒演出都帶著,一有機會就讓孩子上臺表演,這孩子也爭氣一點不露怯,我想過不了幾年這又是一個好角兒。”
方文岐聽得很仔細,微微皺起了眉頭,而后問道:“那這孩子跟東子比怎么樣?”
柏強道:“要是論起天分來,那絕對是東子強了,我從沒見過東子這么靈醒的孩子。可惜東子今年才九歲,太小了,你也才正經教了他兩年,學的還都是貫口和柳活兒,基本功是扎實了,可會的太少了。”
“人家孩子會的可多了,能捧能逗能唱能跳,而且人家孩子都十三歲了,舞臺表演經驗也多,這些年可沒少演出,大小也是個腕兒了,東子對上人家可不一定有勝算。”
方文岐點了點頭,沉默了一會兒,沒有說話。
見方文岐沉默了,柏強又湊上去刺了一句:“老方哥,你不是怕了師弟了吧,沒事,咱都是朋友,我去幫你推了他,就說你離開了郊縣了沒有收到信,怎么樣?”
“放屁。”方文岐爆了一句粗口,當時就急了,道:“老子會怕他?他跟我斗了半輩子了就沒贏過,這次我不讓他學狗爬著回去,我跟他姓范。”
柏強也缺德地笑了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