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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孩子,你要廢啊

  郭慶弄不明白,他從小就在曲藝團的學員班里面學習,那時候是有團帶班的制度的,科班出身,有那么多的好老師來給他們上課,給他們授藝。

  快板就專門的快板老師,貫口有專門的擅長貫口的老師,還有柳活兒,各種戲曲老師也會帶他們到專業的戲曲團里面去學習,這么專業的科班學習怎么還比不上一個野路子出身的孩子呢。

  郭慶不明白。

  看著徒弟茫然的眼神,范文泉嘆了一口氣,說道:“不明白?你是不是以為你每天被那些好老師教著,又有我這個師父盯著,還去了那多大舞臺演出,那么多人為你鼓掌叫好,你就覺得你很厲害了?”

  “沒有。”郭慶低聲嘟囔了一聲,臉上有些燥紅,師父說的這幾點正是他一直自傲的地方,曲藝團像他這個歲數說相聲的就沒比他還強的,一天兩天,一年兩年,他能不傲氣嗎?

  范文泉臉色也慢慢嚴肅下來,指著郭慶說道:“你不要以為你是科班出身就很厲害了,郭慶你給我聽好了,相聲最難就是在地上演出,那些曲藝名家不是你最好的老師,觀眾才是,社會才是,生活才是。”

  “你還看不起人家撂地演出,還以為人家是野路子出身?今天東子能把底給兜回來我一點不意外,為什么,就是因為在地上演出遇到的狀況比這多太多了,你師父我當年和你大爺演出的時候就遇到酒鬼拿著酒瓶子往上面砸的,我們照樣能把觀眾逗樂,把事情圓過去,演出一點沒耽誤。”

  “所以為什么叫撂地演出叫平地摳餅,對面拿賊啊,在整齊的地面上扣出要吃的餅來這要多難啊,現在你還覺得你科班出身很了不起嗎?”

  這番話說的郭慶面紅耳赤的,差點沒找個地縫鉆進去。

  范文泉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其實在你柏叔跟我說我師哥收了一個徒弟在天津這邊撂地演出的時候,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你已經輸了,盡管你年紀比他大,學的也比他多,演出經驗更是比他豐富。”

  “那您為什么還要……”郭慶遲疑道。

  “為什么還要比試?因為我就想讓你輸。”范文泉拋出了驚人的一句話。

  “為什么啊?”郭慶問道。

  “因為你這些年太順了,唉。”范文泉仰頭長長嘆了一口氣,半晌后,才痛心疾首說道:“孩子啊,這些年你太順了,也怪我一直慣著你。你方大爺有一句話說的好,三十歲前不狂的這個人是沒有出息的,三十歲之后還狂的這個人這輩子都沒出息,孩子,你太狂了,狂的眼睛里都看不到人了。”

  “先不說你在曲藝團里怎么樣吧,單是到天津來,你見著你方大爺就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這可是你本門的親師大爺,你就是這副態度啊?不說輩分就說藝術水平,你師父我兩個加在一塊也比不了你師大爺,就更別說你了,你連人家九歲的孩子都比不過,你能看不起誰啊。”

  “還有,你知道你方大爺為了相聲這門藝術的傳承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嗎?啊?這幾十年來人家就沒一天好過過,這種人品藝德是你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孩子敢輕視的嗎?”

  “還說人家林經理沒見過世面,這是你一個小孩對長輩說話的態度嗎?人家在江湖上混的時候你都還不知道在哪呢。孩子啊,再這么下去你這個人就要廢了。”

  郭慶被這番話說的羞愧地低下了頭,眼淚也啪嗒啪嗒落下。

  范文泉再嘆一口氣,語重心長道:“作藝先作德,無德不成藝。這些年你也學了不少東西,快板、貫口、柳活兒這些基本功你都學過,可你看看有那一樣比你師弟強的,他才九歲啊,學藝才兩年啊。孩子,你太浮了,這樣下去你永遠成不了。”

  “師……師父,我……我知道……錯了,我該……該怎么辦啊?”郭慶邊哭邊說,他是真的被嚇到了。

  范文泉從椅子上站起來,走上前去蹲下來,抱住郭慶腦袋,輕聲說道:“孩子,我們過幾天就回北京了,你今年十三歲,到十八歲還有五年,這五年你不要上臺表演了,就在曲藝團里面干活,從掃地做起,從最底層做起,好嗎?”

  郭慶在范文泉懷里拼命點頭,眼淚卻怎么也停不住,這也還是個十三歲的孩子啊。

  范文泉也心疼地抱緊了郭慶,這都是自己的親徒弟,在家吃在家住就跟兒子一樣的,哪有不心疼的啊,可是沒辦法,為了這孩子未來的成長,他必須這么做。

  郭慶這幾年的表現他也看在眼里,他知道自己這徒弟已經狂的沒邊了,可是他也沒什么好辦法,正好知道師哥就在這兒,還有一個天資很不錯的徒弟,所以就提出了這個比試,就是為了讓郭慶受挫來的。

  成長的道路需要挫折,不然這輩子都不會成才的,像郭慶這樣傲氣的孩子,你怎么跟他說他都是不會聽的,只有把他的狂傲氣打掉,眼睛里才能看得到別人,才有可能成才,但愿這孩子一切都好吧。

  再反觀賓館另外一個房間,何向東也正在挨收拾,這孩子正跪在地上,可憐兮兮地望著師父。

  方文岐沉著個臉,喝問道:“是不是你搗的鬼,沒對過活就上場?”

  何向東也沒敢瞞師父,就趕緊解釋:“師父,不是,是郭慶他……”

  “回答我是還是不是?”方文岐又怒喝了一句。

  何向東很委屈道:“是我,可是對活的時候,郭慶老諷刺我的相聲,我逼不過我才,我……”

  方文岐臉色更是陰沉了幾分,罵道:“好你個何向東,你現在翅膀是硬了啊,你是要瘋啊。你就是這樣糊弄觀眾的啊,人家都是買了票進來的,都是花了真金白銀的,都是咱們的衣食父母,你就這樣糊弄啊,你對的起誰啊?”

  何向東低聲爭辯道:“我不都還挺好的嘛,誰知道郭慶這么沒用啊,都捧不住,還把底刨了,還說專業的呢。”

  一聽這話,方文岐更是怒道:“上了臺兩個人就是一體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平時教你的東西你都喂狗了啊?你們要是對過活,還至于這樣嗎?你師父我說了大半輩子相聲,都不敢一個包袱都沒對過就上場,你還要翻天啊?給我跪在這里好好反省。”

  方文岐背著手怒氣沖沖往床邊走去,又回頭喝了一聲:“給我跪好了。”

  何向東立刻把腰板挺直,一臉悲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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