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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留下來吧

  翌日。天剛放亮,何向東師徒就開始收拾東西了,他們今天要回小縣城去。

  何向東動作倒是麻利,收拾東西起來很是利索,臉上還帶著討好的笑容。方文岐坐在凳子上喝水,看著自己徒弟忙碌的樣子,心里也是好笑,這小鬼頭太機靈了。

  昨晚,何向東其實也沒跪多久,沒多大一會兒,方文岐就讓孩子睡覺去了,他也真是心疼孩子,舍不得啊。

  孩子還小,做事難免意氣用事,可以慢慢教,但是話說過來這孩子的本事真是了不得了,底被刨了,還能在那么短的時間補上,這份砸掛的本事也是沒誰了。

  方文岐很欣慰,后繼有人啊。

  何向東整理好兩個大包袱背在身上,對師父說道:“師父,我已經弄好了,咱們隨時可以出發。”

  方文岐看的好笑,那兩個包袱都快比這孩子身子還大了,還背在身上搏同情呢,他也不多話,直接走過去拿起何向東身上的一個大包,拎在手上,說道:“走吧。”

  “好嘞。”何向東笑嘻嘻應了一聲,屁顛顛跟在后頭。

  剛開門就看見郭慶這孩子站在門口,眼睛通紅,頭發也不像當初那樣根根油光發亮了,看起來有點頹廢。

  何向東小眼睛當時就亮了,從沒見過自己便宜師哥這副造型啊。

  都不用想,方文岐就知道這孩子昨晚沒少挨收拾,這孩子的毛病他也看在眼里,也不知道自己師弟有沒有給他掰過來,他問道:“孩子,你站在我們門口有什么事啊?”

  郭慶抬頭看著方文岐,恭恭敬敬道:“大爺,我師父讓我帶師弟去吃早飯,他說他有事要和您談。”

  方文岐深深看了這孩子幾眼,好像是有點不一樣了,他溫和地笑了笑說道:“行啊,你們兩個小孩先去吃飯吧。”

  一聽有東西吃,何向東眼睛都要冒綠光了,背著包袱就跑出門口,問道:“師哥,咱去哪里吃啊?”

  “就在樓下的店里。”郭慶回答,又看見何向東身上背著個大包袱,低聲說了句:“要不我幫你背吧。”

  何向東脫口就是這么一句:“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好心了啊?”

  方文岐不滿地瞪了何向東一眼,不過也沒說話。

  郭慶臉都紅透了,滿臉不好意思,他低聲說道:“我……我……就當是感謝你昨天幫我補臺吧。”

  何向東卻說道:“這可不夠呢,我昨天幫你補了兩場呢,一個補了底,還有一個幫你補了場相聲。”

  “那你要怎么樣?”郭慶臉很紅,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因為昨天的事羞愧的。

  何向東伸出兩根指頭,說道:“多加兩套煎餅果子。”

  “好。”郭慶很快便答應了,還以為要什么呢。

  何向東一拍大腿道:“好,爽快,再加一碗嘎巴菜。”

  郭慶:“……”

  兩個小孩在不斷扯皮當中離去了,方文岐看的也是哭笑不得,也回了房間里面,不知道師弟找自己有什么事。

  范文泉很快也過來了,他走到房間里面也不客氣,自己找了條凳子就坐了下來,就坐在方文岐對面。

  方文岐抬眼看了眼前這個滿臉笑意的家伙一眼,問道:“昨晚教育徒弟教育的過癮吧。”

  “還湊合。”范文泉滿臉堆笑,看樣子郭慶的表現也很讓他這個師父滿意:“哎,師哥,您說說我這徒弟怎么樣?”

  方文岐道:“天資不錯,是個難得的好苗子,只是這性格得改改,太狂了。還有基本功也不扎實,這一點你這個做師父的也有責任,貪多嚼不爛,基本功得一項項過關。”

  范文泉點頭道:“是,師哥你說得對。”

  方文岐訝異地看著范文泉,這老貨跟自己斗了這么多年,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好說話了啊,他狐疑地問道:“師弟啊,你不會是做了什么對不起我的事情吧?”

  范文泉當時就急了:“師哥你這是什么話,我怎么會是那樣的人啊,我是真的佩服你教徒弟的水平,看東子這樣子又是活脫脫的一個小蘑菇啊。”

  “哼。”方文岐說道:“其他的你也比不過我,少廢話,你特地把兩個孩子支開總不會是故意跑來佩服我的教學水平的吧。”

  范文泉也收斂笑意,面色認真道:“師哥,你覺得連城俱樂部怎么樣?”

  方文岐說道:“還不錯啊,是個好穴,穴頭林正軍也是個不錯的人。”

  “那你有沒有興趣留下來?”范文泉又問了一句。

  一聽這話,方文岐都愣住了,留下來?他從來都沒考慮過這個問題,一時陷入了深思。

  范文泉也不打擾他,就靜靜地看著師哥在思索。

  過了許久,方文岐才抬起頭,默默嘆了一口氣,說道:“還是算了吧,我過慣了自由的生活了,也習慣了到處賣藝,這不在這里給人家添麻煩了吧。”

  范文泉勸道:“師哥,你年紀也大了,真的不適合再撂地了,有一餐沒一餐的,太苦了。”

  方文岐搖搖頭,自嘲地笑了笑:“我都撂地半輩子了,也沒什么苦不苦的,挺自由的,說我自己喜歡的相聲,觀眾也愛聽,挺好。”

  范文泉道:“好什么呀,咱們說相聲就是從撂地起步的,但是后來為什么要進茶社進園子啊,說白了就是撂地活不下去了,風刮減半下雨全完,誰受得了這個啊。”

  “師哥啊,撂地是最能鍛煉人,但是時代變了啊,現在大街上誰還讓你撂地啊,城管不來抓啊,你也只能去農村小鎮上表演,你這表演的對象才幾個人啊?而且都是單一的農民群體,師哥你不總是說咱們說相聲的要看菜吃飯,看人下碟,你現在就面對一個群體,你這相聲不得是一個模子啊,這東子的本事要怎么增長啊?”

  這番話說的方文岐當時就心煩意亂起來,的確現在撂地只能活躍在農村了,面對的群體太單一了,就像上次撂地表演的八扇屏原本的梁子就使出來效果很不好,就是這個原因。

  可是自從自己退出曲藝團就一直撂地,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也不想卷入那些是是非非里面,就想自由自在地說相聲,他是真的太累了。

  范文泉也知曉其中內情,就說:“林正軍這個人怎么樣你也知道,他是一個不錯的穴頭了,也不會干涉你說什么相聲,你愛怎么說都行。還有這個俱樂部主要還是唱戲的,同行是冤家,他們跟咱們說相聲的不挨著。”

  方文岐胸口起伏不定,很是心煩。

  范文泉也知道自己師兄意動了,就趕緊再加了一把火,這最后一句話終于讓方文岐答應了:“師哥,你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東子考慮吧,這孩子跟著你撂地過過一天好日子嗎,你不能自己倔就不管東子吧。還有啊,你想讓東子把傳統相聲發揚光大,但靠在農村撂地能行嗎?面對的人群那么單一他的本事能錘煉出來嗎?”

  “唉……”方文岐嘆出長長一口氣,蒼老的臉龐更多了幾份愁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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