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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林經理的爸爸

  相聲表演還在繼續,何向東繼續說道:“這都是人家個人衛生習慣,不愛洗臉您也管不著啊。”

  方文岐應道:“這倒是。”

  何向東道:“不愛干凈這都能理解,關鍵是人家買東西那寸勁兒,我就受不了。”

  方文岐問道:“這怎么啦?”

  何向東道:“這不上次人家白先生去買煎餅果子嘛,就非讓人家給他多加一片薄脆果篦兒,還不給錢。”

  方文岐長大了嘴:“有這事啊?”

  “有啊,人家老板當然不樂意了,這白先生可就說了。”何向東換上了一副極度猥瑣腆著臉笑道:“大哥,再給一片果篦兒唄,您看我是唱戲的。”

  “這管什么啊?”

  何向東附和道:“可不是嘛,人家老板是做小本生意的,那里肯加啊,這白先生又說了。”

  “說什么?”方文岐又問了一句。

  何向東又換上一副腆著笑臉的表情:“大哥,您就給我唄,您看我這這臉天生就是唱花臉的,看著白色,還有黑色。”

  “這有什么用啊。”

  “沒用?”何向東又換上一副惡狠狠的表情:“您今天要是不給我多加一片果篦兒,瞧見我臉上這黑色沒,我可七個月沒洗臉了啊,我要是一甩頭,黑灰能把你攤子給埋了。”

  “嚯。”方文岐嚇一跳。

  觀眾都在笑。

  后臺的白鳳山更是哭笑不得,他再怎么說長得也算是端端正正了,頗為秀氣的,結果被這孩子說成又丑又摳,你再跟誰說理去啊。

  方文岐驚訝道:“這白先生就這么不要臉啊。”

  何向東擺擺手道:“這都能理解,都能理解,都正常。”

  “還正常啊?”

  何向東理所當然道:“當然正常啊,這根我們俱樂部林經理的父親比起來,正常太多了。”

  后臺的林正軍也是一愣,怎么還扯到我身上來了,白鳳山也憋著壞笑看他,好嘛,大家一起倒霉。

  方文岐問道:“林經理他爸爸怎么了?”

  何向東捂著腦袋,做出一副頭疼的樣子,開口道:“林經理的父親,這……我……我都不好意思說。”

  方文岐道:“不是,這你得給我們說說啊。”

  何向東這才放下手,說道:“要說老爺子這事吧,林經理跟我們都不一樣。”

  方文岐問道:“怎么不一樣。”

  “他有父親。”

  方文岐罵道:“廢話,誰沒爸爸啊。”

  何向東道:“我就沒爸爸。”

  臺下觀眾也在笑,還有幾個在罵何向東這孩子凈胡說八道的。其實何向東是真沒爸爸,他從記事以來就在街上到處乞討,然后挨人販子的毒打,也沒得吃沒得穿,一直到后來被師父救走,日子才好過起來。

  自己嘴上說一句沒爸爸,觀眾哈哈一樂,其實自己內心是非常悲涼的,但是相聲演員就是這樣,用自己的慘事尷尬事來逗觀眾一樂,早在最初就有相聲前輩披麻戴孝在大年初一摔碟子哭他死爸爸,就為逗觀眾一樂,弄兩個錢好吃飯。

  其實不只是相聲演員,其他喜劇演員大多如此,長得胖的長得矮的長的丑的天天也是被人那身體來尋樂子,好逗大伙兒一樂,真正是惡心自己成全別人。

  后來也有人認為這種取樂觀眾的方式太低俗了,就慢慢被禁制了,包括在相聲的主流界就很少用倫理哽,打哽,演員的身體缺陷來取樂觀眾,就有這方面的原因。

  出發點是好的,但是完全禁制就有些矯枉過正了,因為你本身就是干這一行的,你就一定要承受這些,就像拍電影的,長得正氣就演正派人物,長得猥瑣的就演反派,你怎么不說這是看不起演員的身體缺陷呢,你就是干這一行的。

  包括相聲里面,逗哏經常拿捧哏演員家人打趣,也沒見哪個捧哏的生氣啊,這都是假的,人家家人父子和睦兄友弟恭的,感情很好,說的都是假的,觀眾不會當真演員更不會當真,就是一聽一樂的事兒。

  就像電影電視里面,某演員扮演人物的爸爸無惡不作壞到家了,你倒是沒覺得這是在諷刺這個演員的真實父親,也沒覺得很低俗,反倒看出藝術感來了。到相聲這兒,原模原樣的形式就不可以了,就怎么著都不行,這不講道理啊。

  捧哏逗哏演員其實也是在扮演相聲里面他們需要扮演的人物,是劇情需要,又不是真的,一聽一樂的事兒,不必太過認真。

  何向東繼續說了:“我們林經理的父親,人家老爺子平時也沒別的愛好,就愛聽個相聲,看個京劇的,也經常來我們俱樂部看演出。”

  “對。”

  何向東道:“剛上一次,人家老爺子又來劇場看演出了,這林經理就找到我們這些人了,說他家老爺子脾氣不好,讓我們多擔待,這我們能說什么啊,當然是沒問題了啊,尤其我這種小輩,更是沒脾氣啊。”

  方文岐點頭道:“這是,尊重長輩嘛,應該的。”

  何向東道:“這我們剛答應完,沒一會兒就出事了。”

  “怎么了?”

  何向東道:“還沒出場呢,前臺服務的小姑娘就跑來告狀了,說人家觀眾都好好坐著,就林經理他爸爸非要躺在桌子上,還就躺在第一排。”

  “啊?這么不規矩啊?”方文岐驚道。

  何向東道:“是啊,我們也過去勸,我年紀小都讓我這孩子去勸勸人家,我也過去了,我說,大爺您能不能坐著看啊,要不我們這些觀眾都看不了演出了。人家老爺子就說一個字。”

  “什么字。”

  何向東頭往上一揚,做出一副高八度的不屑:“嗬!”

  觀眾都笑,林經理大伙兒都熟,聽這個太有意思了,這就是為什么逗哏演員會經常說捧哏演員了,一個是同行不計較,第二個是觀眾都熟,說一陌生人誰知道啊。

  方文岐也驚道:“這老爺子這么橫啊?”

  何向東又說:“這我一個晚輩也不能硬說人家不是,這我也沒轍了,就去后臺找兩個剛來的大哥幫忙了,人家也不認識老爺子,我就說有人搗亂。”

  “那你也夠壞的。”

  何向東一笑,繼續道:“那兩大哥就去轟人了,看見老爺子就說,你干嘛呢,快起來,再影響我們演出給你扔出去啊。老爺子也不看人,又是只有一個字。”

  “嗬。”何向東又發出高八度的不屑。

  觀眾爆笑,鼓掌連連。

  “這老爺子太橫了吧。”

  何向東說道:“這我們也沒轍了,只能找派出所了,民警一過來,我們就和民警說趕緊嚇唬嚇唬他,不然我們都沒法演出了,民警人也好,就答應了,過來就呵斥老爺子,罵道。你干嘛呢?”

  “嗬!”

  “你叫什么名字?”

  “嗬!!”

  “你起來。”

  “嗬!!!”

  “你……”

  “嗬!!!”

  “我……“

  “嗬!!!”

  何向東那不屑的神情和模樣簡直是絕了,這一段表演觀眾的笑都沒停下來過,這年頭都是聽主流界的歌頌型批評性相聲,哪聽過這么刺激的啊。

  后臺白鳳山和林正軍見著觀眾的反應,也暗自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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