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克在孤軍營的陣地前叫喊了半天,喊到嗓子冒煙,卻根本沒人理他,最后庫克只能灰溜溜的又回到英軍陣地,向弗格森報告。
弗格森氣得暴跳如雷,卻又無可奈何。
這時候,租界工部局總董事喬納森和警務處長約翰遜也趕了過來,喬納森甚至親自上到了陣地前沿,要求與孤軍營營長謝元談判。
喬納森與謝元見過兩次面,其中一次還是在新垃圾橋勸謝元率部撤入租界,之后一次是解除孤軍營武裝時出面做謝元的思想并作,雖然兩次見面都不太愉快,但是喬納森還是有信心說服謝元,誘使孤軍營釋放劫持的人質。
然而讓喬納森感到無比意外的是,這次謝元根本就不露面。
任由喬納森在陣前喊得嗓子都干了,謝元都始終沒有露面。
最后喬納森也是無計可施,只能灰溜溜的又回到英軍陣地。
喬納森對弗格森說道:“準將閣下,看來孤軍營是鐵了心不肯釋放人質了。”
約翰遜苦著個臉說道:“這些中國佬究竟想怎么樣?他們劫持這么多人質,總應該有訴求吧?或者是為了得到贖金,或者是為了換取一條退路,他們總應該有所要求,可我們前去談判,他們卻又愛搭不理的,這是鬧哪樣?”
“要不然直接進攻吧。”弗格森沉聲說,“大英帝國的尊嚴不容褻瀆!”
“不行!”喬納森斷然拒絕道,“要知道被孤軍營劫持的可不僅僅只是史蒂夫男爵和我們大英帝國的三十多名公民,還有法國、比利時、盧森堡以及意大利公民,尤其是孤軍營還俘虜了一百多名意大利軍人,如果因為我們的軍事行動造成這些人員傷亡,那是要引國際事件的,畢竟現在帝國跟意大利的關系原本就十分的微妙。”
弗格森便立刻沉默了,身為準將,他還是知道一些當今國際大勢的。
自從墨索里尼上臺后,意大利就開始謀求在北非的主導權,尤其是控制著蘇伊士運河的埃及,更是墨索里尼做夢都想得到的一塊肥肉,如果說在上海,因為英軍的行動而導致意大利人的大量傷亡,墨索里尼沒準就會借題揮,直接出兵埃及!
而這,卻是英國無論如何也不愿意看到的,因為英國正在想方設法,將德意日這個即將成型的軸心同盟的注意力,引向蘇聯,英國希望能通過適當的利益讓度,誘使德意日軸心同盟合力進攻蘇聯,這樣英國就能夠渾水摸魚了。
英國愿意讓度給德國和意大利的,是西歐以及東歐的利益,但是控制著蘇伊士運河的埃及卻是絕對不能夠讓度的。
所以,這事必須慎事。
好半晌之后,弗格森才悶聲說道:“那你們說應該怎么辦?”
喬納森沉吟片刻后說:“看來只能通過外交渠道給國民政府施加壓力了,讓國民政府直接給孤軍營下令,命令他們繳械投降!”
稍稍停頓了一下,喬納森又接著說道:“不過,若只是租界工部局出面,我擔心會分量不足,所以我們還得緊急聯絡國內,同時致電美國、法國及意大利駐滬使館,聯合他們一起向國民政府施加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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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接到消息后,蔣委員長就一直處于高度的緊張之中。
蔣委員長緊張什么?當然是緊張西方尤其是英國的反應!對于蔣委員長來說,中國國內的事那都不叫事,就算是汪精衛這個黨國元老叛黨叛國投敵,蔣委員長也可以靜看庭前花開花落,但唯獨西方的事,蔣委員長絕不敢等閑視之。
所以一大早,蔣委員長就把幾個幕僚還有外交部長王寵惠召集到了他的官邸,緊急磋商應對之策,但是商量來商量去,大家都沒能夠拿出一個好的章程,最后還是外交部長王寵惠說,要不還是等英國政府抗議再說?
于是這件事暫時就這么擱下來,一眾人開始焦急的等待消息。
等到中午時分,外交部終于“如約”等來了西方各國的抗議。
不過,抗議國的陣容有些大,除了預期中的英國,居然還有美國、法國、意大利、盧森堡、比利時、捷克、匈牙利等國,外交部長王寵惠粗略的數了數,在公函上署名的外交節使居然有十三人之多,親自登門的外交使節都有六個人。
其中尤以意大利駐重慶公使克林德措辭最為強硬。
克林德強硬的警告國民政府,勒令國民政府立刻命令孤軍營釋放所有意軍的戰俘,并且將參與暴行的孤軍營四百多官兵全部判處死刑,否則意大利就會從國內緊急調兵前來,意大利甚至有可能直接對中國宣戰!除此之外,英國駐渝公使也十分生氣,表示要從香港緊急調兵前來上海,武裝鎮壓孤軍營。
外交部長王寵惠好說歹說,才將九個義憤填膺的外國使節勸去偏廳休息。
九個外國使節前腳才剛走,參謀次長白崇禧就極其不屑的說:“虛張聲勢,這些鬼佬以為說幾句狠話就能把我們嚇住,卻是太天真了。”
陳誠先看了蔣委員長一眼,然后反駁說道:“未必是虛張聲勢。”
“怎么不是虛張聲勢?”白崇禧哂然說道,“還從香港調兵來,據我所知,英國在香港的駐軍總共也只有一萬人,就這么點兵力,提防鬼子的二十一軍都力有不逮,哪還有多余的兵力調上海?至于意大利,那就更扯淡了。”
陳誠說:“什么叫扯淡?我必須提醒你,千萬不要低估意大利人的決心。”
“低估意大利人的決心?”白崇禧哂然,“還真不是我低估他們的決心,事實上,我從來就不會低估任何人的決心,更何況是一國政府的決心?但是決心是一回事,現實卻又是另外一回外,意大利人有決心,就能轉化為運力,將部隊從歐洲運到中國戰場?”
“意大利難道沒有海軍?”陳誠不以為然,“怎么就不能從歐洲運兵過來?”
白崇禧皺了皺眉頭,說:“辭修,按道理說你應該比我更加的清楚,軍事從來就只是政治的延續,意大利在上海根本就沒有核心利益,難道你真就以為,意大利政府會為了區區一百多士兵的生命安全跑到萬里之外跟中國開戰?”
“你這是僥幸心理。”陳誠說道,“萬一意大利真決定要開戰,你怎么辦?對于意大利來說,調一支艦隊幾萬軍隊前來亞洲,不過是小菜一碟,但是對我們中國來說,這卻是不可承受之重,我的白副總長,拜托你好好的想想吧。”
看到白崇禧還要說,陳誠又立刻搶著說道:“而且,你想過國際影響沒有?孤軍營大鬧租界原本就是我們理虧,一個意大利不足為慮,但是如果所有的西方國家都聯合起來向我們中國施壓怎么辦?我們能抗得住嗎?”
此刻正在慷慨陳詞的陳總長卻選擇的遺忘了,孤軍營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何應欽也接著說道:“就算我們能扛住西方的壓力,但是這么一來,西方的援助卻是不用想了,眼下正是抗戰的緊要關頭,正是急需西方各國大力支援的時候,在這種時候,我們千萬不可自絕于西方哪!”
看到何應欽也是這么說,白崇禧便立刻閉上了嘴巴,反正該說的他都已經說過了,就算國民政府最終做出不利于孤軍營的決定,他也問心無愧,認真的論起來,孤軍營是八十八師的部隊,可說是嫡系中央軍,蔣委員長這親爹都不心疼,他著哪門子急?
這時候,外交部長王寵惠又從偏廳回來,急聲問道:“委座,你們決定好了沒有?那邊的幾位使節,快安撫不住了。”
白崇禧、陳誠幾人的目光便齊刷刷的投向蔣委員長。
蔣委員長的目光卻投向了一直沒做聲的戴笠,問道:“雨農,軍統上海區派出的聯絡小組有沒有派系上孤軍營?”
戴笠說:“卑職這就去打電話問下。”
蔣委員長說:“就到我書房里打吧。”
“是。”戴笠答應一聲,進了蔣委員長的書房。
片刻之后戴笠便又出來,恭聲說道:“委座,已經聯絡上了。”
“聯絡上了就好。”蔣委員長長長的舒了口氣,又說道,“你立刻給王天木電報,讓王天木轉達統帥部命令:著令,八十八師五二四團一營立刻釋放所羈押之所有西方人質,并立刻解除武裝,向對面之英軍投降。”
王寵惠小聲說道:“委座,要不要也向西方使節提條件,讓他們保證孤軍營四百多名將士的安全?無論如何,這四百多將士都是有功之臣,我們絕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受害,至少也要保證他們的基本生命安全。”
陳誠皺著眉頭說:“這種時候,一切以盡早平息事態為要,就不要橫生枝節了吧?”
蔣委員長對此也明顯有些猶豫,沉吟片刻之后卻還是說道:“就按辭修的意思,這時候就不必再橫生枝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