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馬出門,寒風和雪撲面而來,驚擾不少行人,只是轉過了一橋,突覺得不對,這橋上居沒有行人。
一時間,裴子云只覺得汗毛豎起,一個翻身躲入了馬身下,只聽“噗噗”數聲,瞬間十幾支箭射中了馬。
馬悲嘶著跌下,裴子云已撲了出去,貼在了地上,宛是一道光影,瞬間撲至一群黑衣人之中。
靠近了,弩弓來不及發,只聽一人發出一聲短促銳嘯,十個人立即分兩組,前一組五個人,突發出一根套索,向裴子云套去。
這變化出乎意料,套索極純熟,余下五組拔刀,刀光涌出。
“風體云身!”
人影而掠,速度更增了一分,所有套索全數落空,“噗”一聲,最近的一人向側踉蹌而倒,右脅噴出鮮血。
刀光毫不遲疑,兇狠而下,“錚”一聲火星飛濺,劍架住一刀,出刀者全身一震,吐出一口血,不進反退,刀光直上。
這不是殺敵,是拼了命也要攔截住裴子云去向,后面三刀齊發,排山倒海,將所有的空間都封鎖住。
“有我無敵!”這是軍人的刀法。
“錚錚錚”人影四散,乍合乍分。
裴子云顯身,目中寒光閃著,只見衣服破開,里面有一層軟甲,軟甲都切開,但神乎其神,沒有破開肌膚,只有一絲紅線。
這是刀氣所傷。
“呃……”對面黑衣衛跌了出去,鮮血噴泉一樣涌出。
右側一個右腿不見了,重重摔倒在地掙扎,左側頂門削平,可看到白色頭蓋骨下面的白紅。
下一瞬間,裴子云毫不停留,人劍合一撲上,根本不給黑衣衛和調整的時間,動作行云流水。
后面丟掉套梭,拔刀,裴子云身影突然之間小說,不,不是消失,而是迅速折向,沉瀉,接著就是絲毫不會留情的劍光。
“噗”看上去是隊長黑衣衛的額處中劍,額本十分堅硬,這時豆腐一樣刺入,這處血不多,只一聲悶響,隊長下意識去摸額,手伸到一半,失去了力氣和知覺,直直倒了下去。
一個黑衣衛突吶喊一聲,不閃不避,任憑一劍自前胸插到后背,拼死抓住劍鋒:“向我殺……”
后面的黑衣衛兩刀直刺,“噗噗”二聲就刺入了這黑衣衛身體,帶起一股血泉繼續刺了過去。
而左右的黑衣衛怒吼一聲,同時交叉攻擊,兩刀交錯砍下。
“軍隊刀法唯一的精華就是不惜一切代價圍殺。”裴子云能瞬間聽見兩刀刺入面對面黑衣衛身體的長刀,在他的體內發出了一下悶啞碰撞聲。
這黑衣衛雙眼睜得極大,他自必死無疑,可是這時,他還沒有死,眼中帶著殉職的覺悟之光。
裴子云陡間悶喝一聲,劍一抽,生出大力,黑衣衛拼死抓住劍的手和豆腐一樣切開,劍身瞬間離體,身影變化,帶起了一個疊影,劍尖側轉,一個黑衣衛肩切開,削斷了骨,噴出一股血泉。
殺散了隊形,頓時輕松,劍光再變化,余下三人“噗噗噗”跌了出去。
交手雙方兔起鶻落,速度快到無法形容,轉眼間,黑衣衛盡數殺盡,那個抓著劍身的黑衣衛才看見了變化,發出一聲長叫,跌了出去。
裴子云徐步上前,對著黑衣衛補刀,只聽噗噗噗連聲,場上一片血腥氣息,又將外衫一丟,頓時還是干干凈凈。
這時沒有多少時間了,見著鉛灰云壓得低低,雨夾雪又轉成了雪,轉身就看準了方向出了胡同奔到街道上,一路掃著店鋪,突眼睛一亮。
這是一個酒店,門面不大,里面只擺了五張桌子,這時天冷又陰暗,點著豆油燈,稀稀落落只有二三位客人。
店伙計一見裴子云,揮著搭布巾迎過來,說:“這位客官,快請進,天冷著,喝口大燒缸就暖了。”
就算時間急迫,裴子云還是點點首,坐到角落的一桌,吩咐:“上壺酒,再來幾個菜!”
伙計笑著答應,就見裴子云里面的手露出了太子府令牌,雖一閃而過,這伙計還是一怔,轉眼端過一個托盤,吆喝說著:“我店里黃燜雞是一絕,又加一盤五香花生米,您吃著保證香!”
“您還要什么,盡管點。”說著就靠近了。
裴子云就低聲:“我是裴子云,應州解元,快,通知上面,太子有危險,我要在太子經過時和他接上頭見面。”
“快去,耽擱了太子大事,我斬了你的人頭!”
說完,裴子云又高聲說著:“再來一盤爆香菇!”
伙計臉色煞白,卻應著:“好,客官稍等!”
裴子云定了定神,就斟酒喝著,還吃著肉,過了片刻,伙計果上來了,暗暗示意著,裴子云裝著吃完了出去,幽暗光下,幾個穿蓑衣的人倏靠近著。
“是裴解元?”一人看了看,揮手說著,周圍幾人隱隱包圍保護。
裴子云挑著眉說著:“你們是跟隨太子的暗衛?現在能聯系上太子不?所有的責任,我來負!”
這人肌肉抽搐一下,深深看了一眼,說:“可以,太子鹵薄經過,我們可以遠遠打著旗號接上頭,那處轉彎口,你可以靠近,但是太子見不見你,這就是太子的決定了。”
就在這時,已經有著聲音,只見一個輿車,型式只稍次于天子,前衛有騎士六人,分成二重,還有持弩二騎。
左右戟士二十,更有八個甲士跟在車后,還有四個侍衛左右看著,后衛又有騎士六人,還是分成二重,持弩又二騎。
這時果有人打著手勢,侍衛凝神看了,又進去和太子說了些話,出來打個手勢,這鹵薄沒有任何改變,繼續前進。
這時天陰,風微嘯中雪漸漸大起來,已在地上蓋了薄薄一層,轉過彎時,突人影一閃,似乎只是幻覺,因為周圍侍衛沒有任何動靜。
輿車繼續穩穩前行,里面太子拿著手爐,笑了笑:“棲寧真人,你這樣急見孤,是出了什么事?”
“來,坐,先用熱毛巾擦把臉。”
里面還有著丫鬟,這時取出毛巾,又取出一個棉套捂著的銀瓶,傾一杯茶水放在裴子云面前。
“太子果是遇到大事有靜氣!”裴子云被這一番話說的啞然一笑,心里暗想,果是太子,雖才能是談不上,但是久經上位這氣度還是培養出來了。
不過眼光一掃,見著太子的手在微顫,心里暗笑,卻端容說著:“太子是因錦嬪的事入宮解釋?”
太子暗暗松了口氣,取了一杯酒喝了,似乎品酒香,說:“這只是小事,我太子府又不缺女人,這錦嬪也不是絕色天香,我怎么可能和她有染。”
“我已經想明白,這錦嬪也有著活動范疇,等閑和孤見不了面,而且我入宮都有時間和出入記錄,更難湊巧,皇上問起,只要對對這個時間,就清楚了。”
“如果真人是為了這事,那孤得說,沒有什么大不了。”
說著又咬牙切齒:“那個下人我已經知道是誰,他賣身葬父,我看著可憐才收了,月例銀子比尋常還多,年節賞賜也不少,不想作這種事,我再寬宏,回去也要剝了他的皮!”
裴子云聽了不言語,見風雪更迷離,景致都不甚清晰,一嘆笑著:“太子說的是,這明顯是小人污蔑,可這誰都明白的事,為什么就有小人要告這個密?”
太子一怔,又聽著裴子云說著:“既府上出了一個奸細,難道不能出第二個,比如說,太子現在衣內兜里放著給錦嬪的情書,或者別的東西。”
“進了宮一查發覺了,你說皇上信不信?”
太子頓時變色。
稍過會,輿車晃了一下,侍衛連忙問:“太子,有什么事?”
“無事,我掉了個茶杯,繼續。”里面傳來了太子的聲氣。
輿車繼續前行,隔著玻璃(古代有非透明的玻璃)看,外間絨絮一樣的雪花而落,太子已經臉色鐵青,周身哆嗦,摸出來的卻是一個藥包,里面是幾顆龍眼大小的丸子,蜜蠟煉制,嗅一嗅,異香撲鼻。
“這是什么,毒藥?污蔑孤下毒?”
“哪個要誅九族的賣主之人,偷偷在孤的兜里放這個?”
“未必是毒藥!”裴子云取過一丸,剝開微舔了一下,仔細品了品,就說著:“我懂點醫術——看這藥性,似乎是滋陰壯陽的藥丸。”
太子聽了,臉色更黑了,這就是春藥啊,太子懷著春藥入宮,還是在傳出和錦嬪有染的時間點上,讓人怎么去想。
當下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這附近有轉彎口我就下去了!”裴子云吁了一口氣站起身來,說:“這種詭計就在沒有防備,有防備了,怎么都弄不到太子身上去!”
“現在靠近皇城了,我不宜進去,就此別過了。”
太子瞥一眼裴子云,緩緩說:“你這次立了大功,孤會記得,下去吧!”
說著吩咐了幾句,果等了一轉彎,人一沉,就消失了,見著這人離開,太子緊蹙眉,臉蒼白得一點血色也沒有,眼睛閃幽幽的光,才恨恨的說著:“那些賣主的好賊子!”
語氣里殺意凜然。